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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杨说,她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小镇医院,晟茂谷和警察比她晚了两个小时。那个民工向她描述狗狗时,她大致猜出了是谁。晟茂谷在深圳恋上了一个艺术学院的女学生,她一直不知道。回到滨江后,因为画尘总是嚷嚷着想要只小狗,她去逛了下动物市场。有家专门卖宠物狗的老板和她认识,奇怪地问她怎么又来了,前几天晟茂谷特地请他从外地搞了条阿拉斯加雪橇犬,送给她做生日礼物。她当时手足冰凉,她的生日在冬天,而那时是春天。她笑笑,说来买点狗粮。她开始跟踪晟茂谷,可是她真的找不出一丝端倪。就在这样的忐忑中,她出国考察。她想,一切都等她回国了再说。没想到,画尘出事了。
她给了民工一大笔钱,谢谢他救了画尘,也请他向警察说明情况时,不要多提狗狗的事,就说没看清楚。她的理由是,怕警察找画尘确定,那样孩子又受一次刺激。理由很牵强,但民工接受了。案子成了悬案,晟茂谷发誓要揪出凶手,她说何必呢,孩子回来就好,以后多积德,各方面检点自己,别结怨,不然,报应就落到孩子身上。看着她,晟茂谷呆若木鸡。
在北京替画尘看病时,华杨悄悄找了位私家侦探。一周后,一切就有了结果。滨江拥有阿拉斯加雪橇犬的人并不多,这样的狗狗,都会按时到兽医院打疫苗。她叫秋琪,在滨江市歌舞团工作,三年前从深圳来到滨江。她正在参加春节晚会的甄选,每天都在疯狂排练中。顺藤摸瓜,一切都清楚了。她渴望爱情可以结果,而晟茂谷做不到,因为离婚对画尘不好。于是,秋琪把一腔愤怒转移到画尘身上。她想方设法在上学的路上掳走了画尘,在一个雨夜把她送去了僻远的养蟹房。这些,应该是之前就做过大量的准备工作。防止画尘叫喊,防止画尘逃跑,又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她把忠心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留下,让它看护画尘。她可能还没想好怎样处置画尘,或许交给人贩子,或许让她慢慢饿死。画尘还那么小,狗狗那么大,食物又那么少,恐惧在无形中膨胀到巨大。为了保护自己,画尘尽量只喝水,不吃东西。她怕有一天没了食物,狗狗就会吃她。小屋有扇窗,但是很高,画尘唯一的快乐就是垫着凳子,趴在窗户上朝外看,在孩子的眼里,几百亩的蟹塘太大了,仿佛一望无际,但是可以看到天空,看到野草在风中摇曳,那是美丽的风景。有一天,画尘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来,头上撕裂了一条大口子,鲜血迸流。狗狗呜呜地叫着,围着她打转,眼睛血红血红的。画尘哭着说道,走开……走开……不要靠近我。幸好,民工及时赶到了。
何熠风认识秋琪的,她和他都住在憩园,画尘还经常去她那练瑜伽,喝咖啡。为什么?他不能接受华杨的无所事事。这样无耻的行径,足以让秋琪死一千次一万次。
我也想将她一刀剁了才解恨,可是,一旦将她捉捕归案,势必会牵连到晟茂谷。对于渴望上市的晟华,那是灭顶的丑闻。还有,画尘已经那样了,如果再失去爸爸,待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她还能健康地长大吗?真那样做,那个女人就赢了。所以,就让所有的痛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
何熠风一拳砸在餐桌上,他咽不下这口浊气。
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要来的。那个女人在甄选中摔碎了盆骨,不能再跳舞,也不能再生孩子。茂谷和她分手了,画尘是她的血脉,感情上,亲情战胜了爱情。那条狗,失踪了。后来在一个河边,被人发现了尸体,捡回家,叫上朋友,做了狗肉火锅,几个人都喝醉了。
眼前的灯光暗了一下,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何熠风屏住呼吸,脉搏跳动得很急,他好像漏掉了什么?
华杨微微一笑,杀人要偿命,冲动要付出代价,所以忍一时之气,终会守得海阔天空。
何熠风似乎明白了,他承认,他是自负又骄傲的,此刻,他由衷地佩服眼前这位秀婉的妇人,她的大智慧,大气度,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画尘现在和她走得很近,你不介意么?
她应该没让画尘看过她的脸,但画尘听过她的声音。遇到她,是巧合。画尘对她有熟悉感,而她对画尘有恐惧感。其实画尘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都不太记得那件事了。她怕画尘认出她,又心存侥幸,想看画尘的反应,就这么煎熬地过着每一天。别看画尘好相处,其实她和谁都不亲近的,除了你。
何熠风在心里说,阿姨你不知道,还有个人叫邢程。邢程不像他清冷,身上有种温和的家庭气息。在画尘的心中,她是多么盼着有一个暖暖的大家庭,父母恩爱,兄妹亲近,每天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边吃边说着家常。这些邢程似乎符合条件,画尘被他吸引,不奇怪。但那不是爱。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这么多年都忍了,华杨为什么还要和晟茂谷离婚,岂不是便宜了秋琪?
华杨看出了他的疑惑,叹了口气。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宽容,其实,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他。我那么做,只是为大局考虑。画尘已经长大,她会有爱人,会有自己的家,我想好好地疼自己。至于那个女人,在她做出那样的事之后,她已经和他没有可能了,无论他们的爱情有多伟大。当时的证据我还留着,她只是我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鸟,不仅命运,就连生命都在我掌心间。而且晟华的将来,离婚前,我都安排好了。晟茂谷再娶,或生子,都只是给画尘打工的。
那些只会给画尘带来压力和一些麻烦,画尘不需要。
谁让她是晟茂谷和华杨的女儿,有些压力是必需的。不过,没人逼她。她仍会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你别质疑,晟茂谷爱她和我是一样的。对了,还有件事,请你委婉地转告画尘,我实在不好意思当面对她说,我……可能会再婚。华杨的脸上露出像少女般的羞赧。那个人,你也认识。
周董?何熠风脱口而出。
是的,他一直都是我敬慕的。能够被他喜欢,我很幸运。和他一起,不会担心年纪的大小,不会担心变胖或变瘦,不会担心是健康还是残疾,不会担心是贫穷还是富裕。他就在那里,永远不走,除非上天夺走了他的生命。
就这样散了,何熠风凝视着华杨远去的背影。这么多年,这么辛苦,她的背还挺得这么直。
还是去了趟“觅”,就想看看秋琪。他从没仔细看过她,原来她那么老了,不管如何修饰。看着画尘,她夜里睡得安稳吗?何熠风心抽搐得生疼。
怀里的画尘不安分地想踢掉身上的被子,他按住。指尖穿过发丝,摸到那条长长的伤疤。“宝贝,我爱你!”这是情不自禁的自语,这是情到深处的倾诉,这是融入骨髓的感触。手心贴在她胸口,心脏的跳动一下接一下,仿佛和他在同一个频率。他的眼皮慢慢落下来,抱着她睡熟了。
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秋景。经过了春夏酝酿的香气弥漫,恋人们从狭窄的建筑物里,双双对对走了出来,牵着手微笑地在林荫道上散步。公园里,练习长笛的孩子把一首曲子吹得漫漫无际。摘下头发上的一片落叶,眯起眼,灰尘不慎吹入了眼中。就在什么也看不见的一刹那,心里却出现了一片空明,微凉的、纤尘不染的空明。好像历尽艰辛,又好像只是刚刚开始,宛若新生。
“祝贺出院!”画尘的眼前多了一枝红玫瑰。
“医院里现在连花都卖了?”欢喜地接过,低头嗅嗅花香,好像还有露水的味道。一抬眼,看见何熠风脸黑黑地站着。画尘眨巴眨巴着眼睛,“刚刚看你手里什么也没有,去办了下住院手续,突然多出一枝花……”
何熠风煞费苦心的浪漫再一次夭折,他什么都不想说了,拉开车门,硬邦邦地说道:“上车!”
画尘握着花站在树下,灿烂的明眸,盈盈流转,“夫子,我们今天约会吧!”
“说什么胡话?”
画尘急了,“这些天一直闷在医院里,身上都快长蘑菇了。还有,我们现在在恋爱,没有约会的恋爱还是恋爱吗……”
“吗”字只吐出半声,嘴巴就被何熠风的手掌给捂住了。“嗓门这么大,想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戏?”他在她耳边低吼。
“言论自由,我有这个权利。”
何熠风瞪眼,“好,我问你,约会要做些什么?”
画尘竖起手指,“吃饭、逛街、看电影、去公园、旅行、亲吻……”呃,这些好像他们都做过了呀,不仅如此,连同床共枕的亲密,他们也都做了。原来他们早就是情侣了。“可是……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同样的事,不同的时间,心情也不同……好吧,回家!”在何熠风冷峻的目光下,她屈服了。
电梯门打开,她第一次像个客人似的站在后面,等着何熠风按密码开门。
“进来吧!”门开了,何熠风回了下头。
那双明亮、有穿透力的眼睛,那优美的、微微颤动的唇线,她仿佛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
“怎么了?”
“那支枯萎掉的玫瑰是你放在门口的。”
“阮画尘!”
“哦哦,我在自言自语,你就当没听到。”画尘笑着耸耸肩。换上松软的拖鞋,去楼顶看了看花园。菊花都打苞了,天空真明净,一眼可以看得很远。回到房内,信步向卧室走去。“今晚终于可以睡自己的床了,这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之一。”
一只超大的行李箱敞开在卧室的中央,何熠风正在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地挂进衣柜中。
画尘揉揉眼睛,再看。他们是要同居么?可是没有人问她一声:你准备好了吗?
太突然了!太快了!
“我一会再回憩园一趟,还有些书要拿过来。”何熠风说道。
“夫子,你……确定这样好么?”画尘看看行李箱,看看衣柜,尽量问得委婉。
“跌打损伤一百天,我至少要在这住三个月。”他特地向华杨和晟茂谷报备。他们只是沉吟了下,没说别的。
“可是这样我会好辛苦。”
何熠风右臂绕过她的肩膀,左手扳过她的下巴,紧紧地瞪着她。突然,他不管不顾地强吻下去。唇舌的辗转仓促而急迫,伴着越来越粗重的气息,画尘情不自禁张开双唇,任他湿润的强吻恣意深入。她感觉到他急速上升的体温、猛烈的心跳,还有陌生的坚硬。
“你说谁比较辛苦?”许久,何熠风放开她,咬牙切齿地问。
此时,画尘的眼中如同蒙了一层水汽,眼神迷惘而温柔,身体在他怀抱中微微战栗。“我们……都不容易。”
何熠风回憩园了,画尘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似乎何熠风也整理过这里,手绘地图和照片都重新归了类,她影印出来的文字,和地图、照片对应着放在一起。楼下的碟和唱片,不像从前那样这里堆点,那里堆点,都归纳在柜子里。感觉,这屋子里有了他,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她像被温柔地照顾着、管束着。
何熠风再次开门进来,就看到画尘坐在楼梯上,双手托着下巴,笑得憨憨的。“楼梯上凉,快起来。”
画尘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在等你回家。”
那一刻,何熠风凌乱了。
还是有点不自然,晚上吃完晚饭,何熠风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画尘躺在床上看书。近午夜时,他走进卧室,说很辛苦的人歪在床背上,睡得无畏无惧。他怔了好一会,轻轻从她手里把书抽出来,抱着她躺平。他从另一侧上床,刚躺好,画尘翻了下身,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