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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登机了,空姐在演示安全装备。”
画尘朝外面看了看,墨黑墨黑的,飞机钻过云层,像宇宙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红点。“空姐漂亮么?”
“她瞪着我的手机,目光很凶。”
画尘哗地笑出声,“那关机吧,不然她会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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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号回来。”
然后呢?
没有然后,那边一片安寂,估计是被强行关机,但画尘还是回了一条。“飞机飞行中,一般高度是多少?”
原来是在等她,“我不知道,但我会弄清楚的。晚安,早点睡!”
毫无新意,永远一板一眼的何熠风,可是画尘不讨厌,这让她觉得时光没有老去,何熠风也不算远,尽管他们之间已隔了多年。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会是一百分的表达,不含蓄,不模糊,不会给你生出枝枝桠桠的机会。他对她仍怀有当年家教时的一份关怀,虽然不足以温暖一个寒冬,但足够了。
何熠风,如棱角分明的山脉。简斐然说对他感兴趣,想拿下这座山脉,应该是项挑战型的工程。
临睡前,画尘重温了一部老片《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她更喜欢另外一个中译名《窗外有蓝天》。这是一部浪漫唯美的爱情电影,让画尘痴迷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里面意大利和英格兰乡间自然美妙的风光,种满玫瑰的花园,迎风翻滚的麦浪,一簇一簇盛开的罂粟花,与这些风景相衬托的,不受束缚的自然激情。海伦娜那时还年轻,优雅,纯真,画尘无法接受她后来会在魔幻片《哈里·波特》里扮演一个疯狂的女巫。
这些景点,画尘曾去寻觅过,可惜,人满为患。就连乡间的一座小石桥,被人群踩踏得面目全非。任何事,都有两目性,这部电影成就了这些景点,同时,这部电影毁了这里的安宁。
美好的回忆,要小心安放。一再翻阅,不见得是重情。适当的遗忘,实际上是另一种珍惜。
航行时间一小时二十分钟,飞行高度九千六百英尺。一般的商务飞机,飞行高度在八千英尺与一万两千英尺之间,这架飞机适中。
“谢谢!”何熠风微微颔首,看清空姐胸前的工牌上写着:乘务长 简斐然。
从滨江去上海,最快捷应该是搭高铁。林雪飞说咱们不是要研究下航空杂志,正好!
于是,便选择了翼翔的夜间航班,时间上,也不冲突。
机舱内并没有坐满,他们订的是经济舱。在美国,摄制组出去工作,他虽说是策划人,从不搞特殊化,一律坐经济舱。到了鸣盛,按照他的级别,外出公干,可以坐商务舱。他觉得没这个必要。坐下没多久,这位叫简斐然的空姐通知他们免费升舱到商务舱。
商务舱的座椅宽度,大概是经济舱的一点五倍,与前方座椅的间隔,维持着一个人道的距离,至少能让人把双腿伸直。
显然,他们被特殊照顾了。林雪飞耸耸肩,不坐白不坐。
何熠风道了谢,接着问了几个专业问题。简斐然一一回答。
她是刚升职么,第一次负责整个航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连着问了两次:“你还有别的要求么?”
林雪飞偷笑,这并不奇怪,百分之九十的女人第一次见到何熠风都会有一点紧张。
简斐然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她是极不情愿地被拉来代班,这架航班乘务长的父亲突然发心脏病,匆匆赶去医院了。在舱门站了一会,何熠风棱角分明的面容毫无阻碍地闯进了她的视线。她的身体里荡漾着一种海浪的声音,遥远而庄严地喧闹着。
“如果可以,请给我一杯白开水。”何熠风拧亮顶上的阅读灯,放下小桌板,打开手提电脑。
“你……”她的声音有一点发抖,沙沙的,像磁带倒带的声音。
她第一次看见何熠风,是高一的下学期,学校突然来了次摸底考试,大家都没准备。画尘最慌乱,自然的,考得一塌糊涂。晚自习结束,何熠风在门口等画尘。画尘苦着脸,向他一一汇报各科的成绩。她站在一棵浓密的香樟树下,灯光透不进,整个人被黑暗笼罩着。
她觉得这个有着斯文气质的男人一副不动声色,沉着冷静,几乎闪着金属光泽的表情下面有一种柔软,甚至是温情的东西在慢慢地充溢着,她看得出来,她感觉得到,虽然这个男人整洁清晰,一丝不苟,自觉地跟人保持着一个足够维持自尊的距离,傲骄那是一种假象。
至今她都记得那个夜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湿的,整个城市的灯光都变成了路面上缤纷的倒景。街道是安静的………这并不常见。
何熠风朝画尘笑了,安慰鼓励的笑意。
他的眼睛就像是很深很黑的湖,而那个微笑就是丢进湖里的石块,荡起糅着灯光的斑驳,她几乎听得见心底的呐喊。
她迷失了自己。
“什么?”何熠风抬起眼,睫毛一颤。
“飞机上还供应含酒精的饮料,要来点吗?”
“不用了,谢谢!”目光收回。
前几天才见过,他又一点不记得她,简斐然神情不禁多了点幽怨。
她给他送来了一杯白开水,林雪飞要了杯咖啡。两个人都翻开了航空杂志,埋头研究了起来。
飞机有点颠簸,今晚的气流很大。两人浑不自觉,应是坐惯了飞机。
航程短暂,没有人入睡,机舱内谈话声很大。
翻了几页航空杂志,何熠风明白印学文那种慌不择路的急切心情。翼翔的航空杂志简直就是一本广告合册,而那些广告,从创意到描述,都不够吸引人。“回来时,我们坐另一家航空公司的航班。”他把杂志塞回去,关上电脑。
空姐们开始派送饮料了,显然,过一会,飞机就要降落。
这次,简斐然自作主张给两人送了两杯热橙汁,另外,是两条热毛巾。
“她看你的目光很特别。”又是乘务长亲自服务,笑容格外甜蜜,林雪飞调侃道。
何熠风侧过脸,牵牵嘴角。“看你还是看我?”
林雪飞失声笑道:“你真是太会打击人了。不过,何总,我承认你很优秀,但在某些方面,你非常迟钝。”
“别叫我何总。搞传媒的,没必要分那么多的等级。”印学文是小印总,邢程是邢总,他是何总,一块石头从天上砸下来,怎么的,都会砸上一个“总”。何熠风讨厌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那叫我什么,何监?”
“大家都叫名字!”
“这样是好,可是以后你交了女友,她叫你什么呢?”
“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何熠风下意识捏着手中的纸杯。哪怕是一个戏谑的别号,比如夫子什么的,但独一无二。
林雪飞无法想象何熠风被人叫别号的样子,摇摇头,拉开遮光杯。外面一团漆黑,看不到云,看不到灯光,唯有飞机的轰鸣声。
走出机舱时是九点多一点,并不算晚。
“何熠风!”应该站在舱门前欢送旅客的简斐然,不知怎么,站在了行李转盘处,还清晰地叫出了何熠风的名字。
怔住的不止是林雪飞了。
“我已经下班了,会在上海停留一天。”简斐然为自己的冒味解释道。“上一次在平安夜,也没来得及和你好好地打个招呼。我叫简斐然,是阮画尘的高中同学。我们一直同桌的,大学时也非常要好。”
这枚敲门砖够狠,成功地推倒了何熠风高高的围墙。“你去提行李。”他把林雪飞打发走,转过身,看着简斐然的视线温和了许多。
画尘对他的影响力仍然很大,简斐然心里涨满了一点一滴的疼痛,那是妒忌。“你是来出差么?”
“我来参加一个书展。”顺便参加几家特色书店。
“哦,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吗?”
“明天只对媒体和宾客开放,后天才会面向大众。”
“我知道上海有许多不错的餐厅,明晚我替画尘请你吃饭吧!你是她的老师,请给我这个机会。”简斐然讲得很诚恳,生怕他拒绝,写了电话号码给他,就离开了。
何熠风捏着纸条,看着上面的十一位数字。字体清丽,应该练过的。画尘的字写得可没这么好,她也没这么热情,直接。有时候,画尘可以讲是冷淡的。高三时,一言不发地去住校,然后几年都没联系。
高考那天,恰好他毕业答辩结束,特地来看了看她。她是姑姑送到她来考场的,扎着条马尾,额头干干净净。穿了件红色的T恤,姑姑唯心的,想必是图个吉利。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笔袋攥得死紧。他远远看着,心脏忽然变得柔软,没有任何前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立刻转身就走了。
一别数年。
书展放在福州路上的一个书城里,各家出版公司都有一个摊位。从摊位的位置,可以看出各家出版公司的业绩。鸣盛的摊位不算是角落,但也不显目。何熠风逐一转了个遍,交换了一大圈名片。好笑的是,有家出版专业书籍的出版社,听说他在国家地理频道工作过,竟然想挖他过去。
何熠风在里面耗了一天,算是对某些畅销书有些了解。这个时代,压力大,节奏快,舒缓情感,心理引导的书籍走俏,是必然的。工作一天之后,又累又乏,没有人再捧本枯涩的名著,听它指导自己的人生方向。不是人的品味在降低,而是
需求不同。但是有部分小众,物质生活优裕,精神层面上就要求苛刻。实体书日后将是两个趋势:平民化和精品化。
午饭,就在附近吃的商业套餐,韩式风格,拌饭的酱微甜,微酸,微辣,何熠风吃了几筷就搁下筷子了。“是不是要留个胃口,晚上陪美女?”林雪飞打趣道。
“她是美女么?”'。。'
“不是一般美女,属于大美女。”林雪飞实事求是。
何熠风拧了拧眉,有那么出众?
晚上见到简斐然,他觉着林雪飞夸张了,看着和街上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两人约在一家意大利餐厅,餐厅有着大壁炉,漂亮的回廊,侍者的工作服都浆洗过了,修身挺括。
简斐然先到的,身边坐着一个外国男子,两人状似谈得不错。何熠风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走到吧台前,要了杯开胃酒,慢慢饮。
这家餐厅号称“小托斯卡纳”,打的也是有机食物的招牌。何熠风不由想起上次和画尘一起吃的火锅。侍者轻声告诉他,春天时,餐厅附近还有草地,树荫,池塘,大片的向日葵花海。带着恋人来晒太阳,吹吹风,拿本书慢慢翻。
这样的景致,画尘应该会喜欢么?可能不会,太过人工痕迹,她喜欢的是自然的山水。
“熠风,你也不过来帮我。那人来搭讪,我口都说干了,才把他打发走。”简斐然看见何熠风,挥挥手,扬起一张俏容,娇嗔道。“哦,我可以叫你熠风么?虽然你是我们的老师,但你又不老,还是叫名字自如点,是不是?”
何熠风立刻就否定了在鸣盛彼此间直呼其名的念头,名字还是朋友间叫着亲切。“叫我何熠风好了!”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简斐然白皙修长的双手胶在一起,优雅地托起下巴,一张妆容修饰得完美无瑕,每一根发丝都精心打理过。笑只有七份,并不满,却是刚刚好。刚刚好,最美好!“好的,但你要叫我斐然,千万别叫简小姐。现在,‘小姐’可不是个高贵的称呼。”她努努嘴,风情中多了缕女孩般的俏皮。
“你点菜了么?”何熠风从菜单上抬起头。
他专注地看着她,用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