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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神色不变,似闻不到她樱唇呵气如兰,看不到她吹弹可破,芙蓉般的秀脸,温声道:“我又试探了一下,他确实狼子心性,留着是一大害,趁早除了为好。”
“大哥他真死了……”江雨烟扭回身,酡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周大山与姚思同没回头看,一直赶着马车,她暗松一口气。
李慕禅道:“嗯,对这样的人留情,与自杀无异,……若无意外,你那二哥也凶多吉少。”
“二哥他怎么了?”江雨烟蹙眉望着前面问,一丝绮念很快被江雨斡的死压下,心底泛起一丝悲伤。
李慕禅摇头道:“你那大哥设了一条毒计,你二哥如今怕是中毒身亡了,……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下杀手。”
“这……”江雨烟迟疑。
李慕禅笑笑:“真假日后自知。”
江雨烟见他笃定,不由信了,大师身怀神通,说不定真能知道。
她的心仿佛压着一块石头,胸口塞了一团棉花,憋闷压抑,喘不上气来,只觉心灰意懒,悲凉莫名。
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变成了灰色,再也没有色彩,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大哥从小护着自己,宠爱自己,难道都是虚情假意?难道一切都是为了家主的位子?
人活世上,权力就那么重要,为了它,可以舍弃感情,抛弃一切?
……
“大师,我想出家!”她忽然转头道。
李慕禅眉毛一挑:“出家?”
“是。”江雨烟慢慢点头,神情坚定。
李慕禅点点头:“嗯,待过些日子再说。”
“我想现在就出家!”江雨烟道。
李慕禅笑着摇头:“出家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需得慎重,真能斩断世俗时方能出家,否则,将来必会后悔,现在又有禁俗令,想还俗是不可能了。”
江雨烟默然,不再多说。
她心里一片冰冷,靠在李慕禅怀里,有莫名的安全与温暖,她自幼没有父爱,对这种感觉极依恋,不舍离开,索性装糊涂不离开。
李慕禅也由她,赤影翻蹄小跑,跟在马车之后,约有两个时辰,众人进了一座镇子,找间客栈歇下来。
周大山忙着去照料四匹白马,姚思同则出去打探消息,李慕禅回房静坐,双手结印,形成一团指影。
十八道手印想融为一印,着实不易,除了精熟别无取巧之径,只有苦练,抓紧一切时间苦练。
其余功夫,他不敢再练,雪香散霸道非常,说不准有什么变化,一旦修炼武功,可能趁隙而入。
如今,他只能练观天人神照经,闲暇时推衍九转洗髓经第三层的动作,准备下一层的修炼。
第一层动作最简单,第二层已变得复杂,第三层更繁复,想推导出来,需花更多时间,更多精力。
九转洗髓经第二层他只差一点儿火候,不必太久即能练成,可惜中了雪香散,不敢接着练,否则,这些日子就能成。
……
他们租了一间小院,他在东边正屋,江雨烟母女在对面西屋,母女二人还有珠儿凑在一起说话。
中年美妇名叫冯倩兮,见江雨烟耷拉着脸,拉过她的小手,笑道:“烟儿,咱们如今终于逃出来了,你怎么不高兴?”
“娘……”江雨烟勉强笑笑。
她不想把大哥江雨斡被杀的事说出来,免得她反感李慕禅,冯倩兮最心慈不过,见不得打打杀杀。
冯倩兮拍拍她小手,笑道:“烟儿,有什么心事就跟娘说说,别憋在心里,闷出病来。”
“没什么。”江雨烟摇摇头。
冯倩兮微笑道:“你与明空大师何时认识的?”
“没有多久,怎么啦?”江雨烟问。
冯倩兮笑道:“我看你们很熟呢,不禁男女大防。”
江雨烟脸红了,忙道:“娘,大师他可是出家人的!”
“出家可以还俗嘛。”冯倩兮抿嘴笑道。
江雨烟摇头:“有禁俗令,不能还俗的。”
“唉……,差点儿忘了这回事!”冯倩兮蹙眉,遗憾的摇摇头:“当今圣上英明是英明,这禁俗令却怪!”
江雨烟忙道:“娘,你甭胡思乱想的,我跟大师绝无儿女私情,……我拿他兄长看的。”
“这样呀……”冯倩兮慢慢点头。
珠儿在一旁撇撇嘴,暗忖,既是当兄长,那干嘛脸红呀,美人儿爱英雄,大和尚那般厉害的武功,小姐动了春心也是难免的。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大和尚不够俊美,若俊美一点儿,那就最好了!
三人正在说话,忽然一声冷笑从院里传来。
“是他!”江雨烟霍的起身,脸色大变。
冯倩兮蹙眉:“真是阴魂不散,这么快就追来了,烟儿,甭理他!”
江雨烟脸色变幻,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她对这个男人,恼恨,又夹杂着敬畏。
“娘,我去看看,跟他说清楚。”江雨烟咬咬牙,拍拍冯倩兮的手,转身挑帘出了西屋,经过客厅,挑开帘子踏到台阶上。
大雪仍在下,院中已经厚厚一层,此时,院中央站了三个人,中间的中年人身披雪白鹤氅,面如冠玉,唇上一抹小胡子乌黑发亮,英俊而飘逸,又透出雍容华贵。
他双眼开阖间,冷电迸射,气象森严。
他身后站着两个老者,披着白色披风,头戴貂毛帽子,相貌平常,眸子却清亮明澈,宛如婴儿。
李慕禅一袭灰色僧袍,静静站在台阶上,暗自皱眉。
南江家果然名不虚传,这两位都是绝顶高手,自己不是对手。
“先把他宰了!”中年男子一指李慕禅。
冷风飒飒,但见三道身影幻成一片影子,纠缠在一起,雪花一碰到影子,顿时消失无踪。
江雨烟紧张的盯着这片影子,紧咬饱满樱唇。
大师武功虽强,但这两个老者乃江家武功最强横,谁也没见过他们动手,除了家主,无人可以差遣他们。
如今一见,果然武功惊人,大师能不能斗得过他们?她只能看到一片影子,看不清具体动作。
第396章 倍增
片刻后,“砰”“砰”两声闷响,三人分开。
李慕禅背上,胸前,各一个黑色掌印,如烙铁烙上灰色僧袍,李慕禅脸色如常,淡淡看着两老。
两老者脸色阴沉,双眼凌厉如鹰,寒芒宛如实质。
李慕禅摇头道:“两位最好别运功,此毒霸道,最喜吞噬内力。”
两老者冷笑一声,一个老者转头道:“家主,惭愧得很,这小和尚扎手,咱们拿不下!”
“那就算了,不必勉强,有劳凤老和老。”中年男子抱拳。
“唉……”两老者皆摇头,叹息一声,露出愧色。
……
他们得南江家供奉,平时什么也不做,仅关键时候出手,这五六年来,仅出手这么一次,却没能成。
乍见李慕禅时,他们发觉李慕禅不俗,直接下杀招,没想到李慕禅如此滑溜,两人联后百招之后才逼出破绽。
他们摇头,就是铁人,中了自己二人的两掌,也会化为铁水,这和尚却若无其事,显然是一身横练功夫登峰造极。
李慕禅以掌换掌,同时拍了两人一掌,各中其胸口。
他掌力奇异,乃沧海神功所催发,柔若秋水,无声无息,如水过石上不留痕。
轻描淡写中,两道汹涌内力钻进来,随后,整个身体发寒,内力冻住,竟是要失控,两人这才吃惊,他掌中竟蕴剧毒!
雪香散扩散极快,转眼功夫,两人只觉丹田凝冻,内力要停止运转。
这时,两人再顾不得其他,盘膝坐到雪地上。
李慕禅摇头叹道:“越是运功,毒性越烈,两位不必白费力气了。”
“小和尚,你下了什么毒?”中年人冷冷问。
李慕禅叹道:“雪香散。”
“什么!雪香散?!”中年人脸色顿变,他深知雪香散的可怕。
李慕禅道:“我中了雪香散,内力染了毒,他们与我交手,……唉,中了雪香散,运功没用的。”
“怎么可能!”中年人皱眉,沉声道:“你中了雪香散,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雪香散号称天下奇毒之一,毒性奇异,中毒者最凄惨不过,而且,玉寒宫神秘莫测,无人能获得解药,号称无解之毒。
……
他脸色阴沉,冷冷看着李慕禅,杀机森森。
“爹……”江雨烟上前,淡淡道。
中年人冷笑:“哼,你还认我这个爹!?”
他瞥一眼屋子,冷冷道:“你娘怎么不出来,是不是也不认我了?……养了你们娘俩儿,还不如养两头狼!”
他摆摆手,打断江雨烟,哼道:“一边去,等会儿再找你算账,……小和尚,你说说,怎么才能压住雪香散?”
他稍一转脑筋,就知道李慕禅中毒时间不短,这雪香散一向只在东楚境内,东楚距离这里可不近。
李慕禅微微一笑,温声道:“雨烟,回去吧,我跟江家主说说话。”
江雨烟看看李慕禅,又看看中年人,轻轻点头,转身袅袅回了正屋,挑帘进去了。
“女大不中留!”中年人负手摇头,撇嘴冷哼一声,转头道:“和尚,说罢,你说了解毒的法子,我就当没那女儿,不管她了,你与江家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李慕禅眉头一挑,笑眯眯打量着中年人。
他暗叹,这也是个枭雄,不提江雨斡之事,好像不知道一般,但杀子之仇岂能一笔勾销?事后反悔也理所当然。
光明正大的反悔,让人挑不出毛病,也算本事。
李慕禅笑了笑:“别无他法,只能散去内力,拖一天是一天。”
“你拖了多久?”中年人问。
李慕禅想了想:“十天,……我得了一颗解毒丹,可惜不能完全压制雪香散,南江家富甲天下,想必也有这类灵丹罢。”
中年人微眯眼睛,眼神如针般刺着李慕禅,半晌后冷笑一声:“好,那咱们后会有期!”
李慕禅笑着摆摆手,不再理会,转身回了正厅。
江雨烟正站在门口,他忽然进来,吓了她一跳,忙退后两步,低声道:“大师,他……?”
李慕禅摇摇头,坐到一张椅子上,江雨烟心神不宁,想挑帘往外看,却又缩回手,迟疑不决。
李慕禅见状,暗自摇头,江雨烟对这个父亲的感情还真是复杂呢,怕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吧。
“唉……”他暗自叹息一声,心下对这中年人倒也佩服。
他身受内伤,却不损其气势,在自己跟前颐气指使,着实气魄非凡,如此人物杀之可惜。
而且,行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也是痛快。
只可惜此人命不久矣,只有两三个月的寿命,走火入魔对于武林中人的伤害,比起敌人更可怕,他如此人物,非死于敌手,着实可惜。
……
“大师……?”江雨烟见他发呆,低声唤道。
李慕禅摇头道:“雨烟,你想好了,真要离开?”
江雨烟咬着唇点头。
“那好,跟他道别吧,说不定这一次就是永别。”李慕禅叹息道。
江雨烟没发觉异样,以为她到了将军府,再难与南江家什么交集,点点头,出去了。
中年人正站在两老者身旁,见江雨烟出来,脸色骤冷:“你出来做甚?”
“……你不要紧吧?”江雨烟淡淡道。
“老子死不了!”中年人冷哼一声,扭过头望向远处。
恰在这时,周姚两位进来,见到中年人,顿时一怔,抱拳行礼:“家主。”
中年人冷笑,斜睨着两人:“你们这么大人了,也跟着烟儿一块儿胡闹,可真是忠心呐!”
周大山挠挠头,有些讪讪,姚思同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行啦,没你们的事,下去吧!”中年人一摆手。
姚周两人望向江雨烟,露出探询神情,江雨烟微点头:“周叔叔,姚叔叔,不要紧的。”
两人点头,往东厢房而去,扫了一眼盘膝坐在雪地上的两老者。
此时,两老者脸色难看,如抹了一层灰,黯淡无光,好像一下老了十来岁,有了老态。
中年人见到这异状,心下恼怒之极,恨恨瞪了一眼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