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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着急找他,闲下来就会仔细想一些前因后果,渐渐明白生活就象一个巨大的阴谋,明刀暗枪,杀机突现,常让人措手不及。
贝贝终日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五官清秀,面色红润,只象是调皮的孩子睡着了。除了主治医生,大家渐渐相信了孩子是从滑梯上摔下来的事实。
医生常规检查后总表示惊讶,说贝贝虽然脑部的受损神经没有恢复迹象,但孩子四肢没有僵硬变形,肌肉没有萎缩,身体器官也没有退化病变症状,甚至连褥疮都没有生,已算是奇迹。我知一切是母亲细心照料的结果。
母亲柔性大发,照料贝贝带着还债般的虔诚和沉重。几次我要请一个特护人员,她都坚决拒绝。她按照计划细分时间给贝贝喂食,按摩,翻身,洗漱,一时一刻不肯停歇。偶尔低头偷偷流泪,掏出折叠整齐的手帕在眼角处按一按,抬头的瞬间换上令人心酸的笑。
每每看到母亲这样的表情,我便觉得命运真是残暴。即使妈妈恨我,也情有可原,我这样的让她不得安宁。
碧月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尽其所能的帮助我,常常跟燕飞碰巧遇上,我庆幸这冷漠的城市里有一新一旧两个朋友,我才不至于孤立无援。偶尔接到童义信的电话,我都匆匆挂断,我已无更多精力应酬周旋。
这晚下起大雨,碧月说好请汪师傅一起过来看看贝贝。
下班后我脚步匆匆赶到医院,碧月和汪师傅正同妈妈说着话,母亲手里闲不住,一直在给贝贝按摩腿脚。
一见到汪师傅,我迫不及待的问:“能不能帮我算算,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汪师傅叹一口气,说:“姑娘,会占卜不等于是神仙,世上并不存在万事了如指掌的人,占卜也是根据人的气色,神情,周围环境,事情因果以及敏感的直觉来推算的,孩子什么时候醒,能不能醒过来我不敢乱说,但我想,尽快出院应该是正确选择。这里过于安静阴冷,不利于精气神的恢复,如果孩子早已脱离危险,家里才是更好的修养环境。”
汪师傅略一停顿,又提醒我社会复杂,人心险恶,为人行事一定要步步小心。碧月听后讶异的看着我,不明就里的问我:“你究竟处在什么水深火热之中?”
我没有出声。现在的工作生活看上去都风平浪静,即使下面正藏着暗涌逆流,我又如何得知?
窗外一道长长的闪电将天空割开了血红的口子,大风把窗子“啪”的一下推开,夹着雨呼啸着吹了进来,所有的灯都灭了。
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开,闪电照亮屋子的瞬间,贝贝突然一下瞪大了眼睛,我们全部瞬间冻结,屋子又重新笼罩在一片幽暗静默之中。
片刻,碧月如梦初醒,欢欣雀跃着向我报喜,“默之,看到没,贝贝醒了,她睁开了眼睛。”
未等我开口,她已经跑出去了,等她把值班医生找来时,灯已大亮,贝贝的眼睛也早已闭上,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秘的笑,象是刚刚跟所有人都开了一个玩笑。
第六十一章 棋子(3)
医生用手指扒开贝贝的眼睛仔细查看,又听听心跳、呼吸,测量了体温,他用机械的口吻说,植物人睁眼、咳嗽甚至打喷嚏都是自然神经反射,并不完全是病情好转的迹象,她的脑神经受损严重,几乎没有醒来的可能。
我们听后面面相觑,真希望医生能好心的骗骗我们,全当给我们一些慰藉和希望。
过了几日,我去给贝贝办出院手续,主治医生阻挠说:“这小孩的病因依然还没有查清,说孩子从滑梯上摔下来,但目前的观察结果并不是重创导致脑出血而昏迷的。”
但他看我坚持,也就配合着放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医生不是警察,他们才不会扯着你没完没了的追究缘由。
贝贝回家后,我夜夜搂着她安睡。
叶恒永近期好像忙起来了,偶尔坐在外面小办公室里审核一些资料和图纸,很少百无聊赖的喝茶赏景了。
他不直接面对分部经理,工作汇报和布署由我和另外一位副总负责上传下达。
他偶尔会停下手中的事情,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有时又显得无比焦虑,我装作看不到。他的情绪反复并不会影响我的工作,因为我认定他的这种变化完全与我不相干。
那天早晨,我象往常一样步入办公室,打开计算机,冷气机,复印机,然后向隔壁屋子电话振铃,报到待命。其实仅是一个形式,我总会比他先到。
可那日他却把电话接起来,命我进去。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顺便给他奉上了一杯茶。他穿着淡灰色的西装,一夜没有睡觉似的,憔悴的不象样子,眼窝深陷,双眼布满红丝,脸色铁青,象是瘦了很多。
他看着我,点点头,象是打量他的某项财产,他问:“你看出我的意图了吗?你是一个敏感的人,我的意图你应该看出来了。”
我垂手静立一边,说“我没看出来。”
他眼里的傲慢渐渐退却,露出忧郁的神色。他问:“你能做一个好的妻子吗?”
“嗯,我正努力。”我毫不犹豫的说,“上司安排我走哪一步,我就走哪一步。”
“我不是你的上司,我们还是直截了当的说吧,我说的不是象棋的棋,是妻子的妻。”
我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提高嗓门说:“你可以吃惊生气,也可以欢呼,但你不能摆出这样若无其事的姿态,你是在鄙视我吗?”
我严肃的说:“叶总,您就不要拿我这样的人寻开心了。”
他喝一口茶,慢慢说道:“你第一天来应聘,我恰好从外面回来,请别误会,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之类。我看到我的职员们都挤在客梯门前,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一身臭汗的清洁工,你却神态自若的跟清洁工一起走进满是拖把水桶的货梯,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办公室。我当时想,这是个聪明的女子。”
“我不知道您有暗中观察的习惯,那不过是赶时间而已。”
“如果不是看到那一幕,我提前跟手下打了招呼,那次招聘,你第一关就会被卡掉,人员早都定好了。”
“谢谢您。”
“观察了那么久,我坚信你可以做到。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妻子,当然,我口气应该缓和一点,这样的求婚方式大概你无法接受。我行动不便,脾气古怪,但我想你会慢慢习惯的。”
要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难,大可开口,抓住面前的这座金山,毁掉段言,找出李医生,简直轻而易举,但那要牺牲掉许多许多的自尊心。我不看他,坚定的说:“妻子是世界上最难做的职业,叶总,我不能胜任。”
“你现在不是自由人了吗,你说过,你结过婚,还有个女儿。”
“是的。”
“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去,也会善待你的孩子,你所有的亲属也会一下子改变境遇,你就当交了好运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都会满足。”
我沉默不语,难道我要大声质问他:“你让我卖完双手卖灵魂?”
我也不觉得这是好运,没错,他是公司的主人,但不该对女职员这样唐突。我想起贫困山村里买媳妇,先选中,然后交钱拉回家,过份富足和过份贫穷的婚姻竟然如此的相似。只是叶恒永的这种不计较对方过去和家势的做法,说明了他不是靠家族财产飞黄腾达的,他的婚姻不需要争得父母大人的同意,真是出乎意料。
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办公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几个西装革履戴墨镜的年轻人一阵风似的吹进了办公室,迅速站成左右两排,象在等待首领的大驾光临。
我以为公司受到黑社会威胁,拿起电话想要报警,就听到叶恒永说:“估计是公司内层领导过来,不必多言。”
他不动声色的吩咐我:“你马上坐飞机去一趟大连,跟惠佳集团销售部经理谈一个项目,具体情况询问王总,立刻。”
显然,这根本不是我的工作范畴,叶恒永目的就是将我支开,每一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历史和隐私,我不便打听,于是快速退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快步走向王总办公室,办公区的员工从未有过的寂静,都佯装在低头做文件,个个用奇怪的眼神偷偷瞟我。
这种目光让我如同办公室怪物,他们或许晓得来龙去脉,但他们不会说与我听,也许他们还心怀鬼胎。但他们都知道做人最安全的就是变哑巴。
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我在想,人一老,情感就没那么纯净了,条件适宜,可买可卖。那种看到对方的影子心就乱跳,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疯狂情感已经成了年轻人的专利了。
可我现在不想要稳定和富足,我要自由。
从王总处拿到那份空白合同,我和迎面过来的气势汹涌的“队伍”在狭长的走廊相遇,队伍浩浩荡荡,如太后出巡。
我相片一样的贴在墙壁上尽量让出更多的空间,也看清了那个“太后”,她长的极高大,皮肤白似羊脂,短发经过精心打理,根根清晰而倔强,脚蹬高跟鞋身穿黑色职业装,威风凛凛,她居高临下的瞥了我一眼。
就在眼神相遇的刹那,她的脚步放慢了片刻,表情有一点疑惑,我也在暗自思量,哪里见过?这样面熟,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来了,不禁立刻低头转身,一颗心突突乱跳,只怕她也认出了我。
第六十二章 棋子(4)
我与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时间才没多久,境遇已是沧海桑田。她在守存房指着我说胡闹的时候,我根本不曾想过将来会在这种地方与之相遇。
太后私访完毕,龙卷风似的走了,我回到办公室整理一下资料,订了下午三点的机票。齐墨称得上是国际繁华都市,却也只是弹丸之地,转身遇到熟悉面孔是常有的事情。至于叶恒永的求婚之举,我并不放在心上,我只当性格怪异的老总跟下属开了一个过份的玩笑。
中午童义信请我吃饭,我没有推脱。
一落座,他焦急的问道:“为什么还不离开这家公司?那些传闻也许是危言耸听,但我还是希望你小心为好。”见我未置可否,他只好改变话题说:“这家的鱼子酱味道不错,我跟妹妹常来。”
“你跟碧月?”我问。
眼前的这个人,碧月的表哥,这样的关系坐在一起,话题集中到碧月身上反而自在一些。
“哦,不是,是我亲妹妹,叫义君。她这个任性的家伙正在家里闹革命呢。”他笑笑说,“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们家族比较复杂,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兄妹的情感。”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说:“我一直想了解你更多,你却象只茧一样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碧月没有跟你介绍过我这个作茧自缚的人?”我半开玩笑的问。
“她说你是唯一一个知道了她给死人化妆还能自然跟她牵手的人,她只说了这一句。”
我笑笑说:“我的手安抚过无数只骨灰盒,我在守存房工作过。”
从他吃惊的表情来看,他确实不了解我。我问:“你妹妹在闹什么革命?”
我这样说着,心思却根本不在她妹妹身上,我按了按座位上的包。
包里放了几张打印好的资料,上面简单列出几个信息:李韶华,剑桥大学研读过心理学专业,原任职于安然心理诊所,私下跟某些机构联合搞异能课题,目前不在齐墨。
今天跟他吃饭,也不算毫无目的,本想请他帮我调查李韶华的情况,他关系网比我要广泛的多,但我并没有掏出来,临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