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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站起身来,她带着好奇往船头走去。
没走到船头,她便渐渐放慢了脚步。因为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男人们都停止了动作,把目光全聚集在她的身上。
女人因为那群男人而奇怪,而船上所有的男人包括鲁一弃都因为女人而奇怪。她竟然是这条船上目前唯一一个状态没有发生变化的人,凶穴巨大而莫测的无形力量只是抢走了她的枪和攮刺,对她的身体和心理没起到任何作用。
没等女人走到船头,局势再次出现变化。船头前方无形的力量突然大幅度增加。本来斜斜附着在铁头上的杆矛、铁叉、竹篙一下子挺得直直地,船头也拖拉得明显望下一沉,那样子就好像女人的身体太重,把船头压了下去。
船体的突然前倾让晕船最厉害的女人脚下根本无法站稳,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前冲,而腿面骨正好绊在挺直的竹篙上。于是再难把持得住,直往船头跌扑过去。
跌过来的女人竟然没有一个男人接一把,他们竟然都下意识地往两旁避开。
但女人也没有完全跌倒,只是身体侧着重重地坐在船头甲板上。因为她及时地伸手撑扶了下铁船头,手掌虽然没能撑住身体,倒是卸去了大半的跌撞力道。
女人的手掌从铁船头上一路下滑,从铁船头顶上一直滑到甲板,在上面留下一道顶端有五指血印的浓浓血道。
女人倒下的同时,铁头船发出一声“吱呀”的怪叫,那声音让人听着心中如同猫抓一般。
这种声音没有让多少人感到惊恐,因为船上的大部分人都能听出来,造成这种声音的是鲁家的一种工艺手法。在鲁家六工技法中有一个独特的工艺方法,叫做“榫隙法”,也就是在榫接的时候留下一些间隙,并且在榫接的地方采用很有韧性的材料。这样在整体结构做成后,当外部有力量施加在上面时,各个榫接部位就会一起作用,从各个环节和方向上产生微小的变形和缓冲,从而保证整体结构的稳固。这就和竹编的笼篮一个道理,不管从哪个方向推压,只要在一定力量范围内,竹条自身和竹条之间总会有韧让卸力,让笼篮只是稍有变形而不会损坏。
随着船体的怪叫,紧接着船头和船舱中又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
刚刚被压下去的船头猛然窜起。船头软爬成一堆的几个男人也猛然弹起,像是绷紧的弓矢瞬间发射。
鲁一弃也自己从甲板上爬起来,说心里话,他从没有过此刻这样的轻松感觉过,一个多月以来逐渐积聚起来的各种压力瞬间释放了,他像瞬间脱掉了一具异常沉重的枷锁。
站起来的鲁一弃眼睛的视线却始终没变,依旧正对着船头方向。所不同的是那双清澈的目光由船头前方的远处,收落在了铁船头上,收落在铁船头上那道浓重的、殷红的,顶端有五指血印的红道道上。
脑海中在搜索,搜索到一部春秋时无名氏留下的叫《符之鬼语仙说》的残卷,其中记载了许多已经失传和不知其用法的符咒,其中就有一个和这血道道相似的符咒,名字好像叫做“喷阳符”。
虽然有太多的疑问,虽然鲁一弃也有很浓厚的好奇心,但是眼下绝不是寻根探底的时候,更不是研究符咒的好时机。
“赶快转向,不能继续往前了。”鲁一弃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好像害怕再次惊吓了面前那几个刚刚恢复过来的大老爷们儿。
听到鲁一弃的话,步半寸迅速朝舵台跑去,边跑边大声招呼着:“鲨口、鸥子下舱踩翻轮!”
鲨口的反应很快,鸥子是在他的拉扯下往船舱下跑的。
铁头船下翻起一阵浪花,缓慢地启动了。步半寸将舵把往一侧压死,他想掉头快速离开这个怪异凶险的地方。
“先不要回去,找找有没有宝构的迹象。”老叉似乎不愿意就此白白冒回险,他还记挂着宝贝。
“你作死,就现在往回走还不一定能逃出。”步半寸想到过来时浓重雾墙和无数的“船影子”,心中不由地一阵阵发寒。
老叉没有回答步半寸的话,而是把目光落在鲁一弃的身上。步半寸也同时将询问的目光落在鲁一弃的身上。
“老叉说的有道理,步老大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我想,要是能趁眼下没有危险这段辰光,真能找着了宝贝,把凶穴定了,或者带着宝贝回头走,那么平安回去的把握应该能多几分。”鲁一弃的话大家听了觉得更有道理。
船的航线是绕着鲁一弃感觉中那个巨大的盘旋在海天之间的气柱在走,并且逐渐往那边靠过去。当然,这一切都是按鲁一弃的吩咐在做。
第九节:探没舟
(南吕·金字经)
如梦流洋道,谁肯走这遭。
此非是贤人天性高,亦心劳,祖任无处逃。
谁知觉?海里奈何桥。
接着他们看到第二具尸体、第三具尸体……,并且越来越多,就像刚才的“海粽子”一样多。鸥子刚才的话也没有错,这里的水下真的有光,不知道这些光亮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但正是因为有这些光萦绕着水下的尸体,他们才能将活人一样的死人连面容毛发都看的清清楚楚。
“大少,你说见过活尸首,这死人不会也活了吧?!”鸥子问鲁一弃这话时,嘴唇有些哆嗦。
鲁一弃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也不清楚是不是会变成活尸首,但他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要不然恐惧、惊吓给人心理巨大的压力会让面前的人发疯。
其实要发疯的不止鸥子一个,这一船的人包括鲁一弃,都觉得自己心里搅着难受,脑筋突跳得就像随时会爆开。海里那么多的尸首,都大睁着眼睛,盯着自己,这只要是个人,没被一下子吓死、吓疯已然是万幸,至于心里的难受、感觉上的些不适真的不值一提。
水中的死人倒确实没有变成活尸,但是它们却似乎有着活物才具备的灵性。当铁头船迎着它们驶去时,它们都很自然地从船头漂开,这么多的死人,铁头船竟然没有碰到一个。
“有人唱歌,好怪的歌。”瞎子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语气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啊!哪里!?在哪里!?”鸥子是越害怕越想问个清楚。
瞎子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探出船舷指了指下面。
鸥子的脸色发青了,他的目光转向鲨口。鲨口此时正好站在船舱口,看到鸥子询问的目光后重重点了下头。显然,船舱的扩音效果让他也听到了水下的歌声。
船上没有声音了,连喘口大气的声响都没有。极度的安静让其他人很快也都听到了那怪异的歌声。那是个谁都听不懂的歌声,怪异而惊心。声音倒不难听,只是调子简单了些,拖着颤巍巍的长音,幽幽渺渺地由远及近,然后在飘满死人的海面上回旋飘荡了几个来回,再渐渐远去,仿佛是地狱中的鬼魂的哼吟,又仿佛是深海魔宫中妖孽的叹息。那歌声在海面上回旋飘荡时,激起了许多道细细的水线,纵横交错,拨挑轻跳。
歌声远去并终于消失,铁头船也终于闯过了遍布死人的怪异海面。可是谁都没能舒出一口气。
鲁一弃知道,自己离着凶穴更近了。因为从死人群里闯过后,他们面前是一个更为平静明亮的洋面。平静的洋面下都是沉船,各种各样的沉船。这些沉船在海水中不明原因的光亮映照下,让铁头船上的人们看得非常的清楚。
“船影子?”鸥子问。
“不是,就是沉船。”鲁一弃很肯定地回答,此时倒不是为了平服鸥子紧张的心态,而是他感觉中那些的确是实实在在地沉船。
“可是,这些沉船怎么都像刚没水的?”步半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在这种地方,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是很正常的。
“和刚才那些死人一样,尸体可以如生不腐,船只当然也可以像刚没水一样。”
老叉拉开一个火管抛入水中,这动作让旁边的人吓一跳,心中都暗骂老叉唐突,害怕火管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那火管很奇妙,喷射着耀眼的光芒,沉入水中竟然不熄,并慢慢往下落去,将水下深处照得更清楚。
鲁一弃知道这种火管叫“冷焰吹”,可以在水中燃亮半盏茶的工夫,是几百年前江南火令堂的秘制,火令堂当年一夜间在江湖上绝迹,此技法和配方也随之失传。老叉身边竟然备有这样的好东西,这只可能是他在江南当排头时,搜罗来的存世孤品,除非……,想到这里鲁一弃的眉头微微耸了耸。
“这里是茫茫洋面,没有可以落脚建宝构的实地儿,那宝贝会不会在这些沉船上?”鯊口佛陀般地咧着嘴。
鯊口的话给了鲁一弃一点提示,目光渐渐收敛,超常的感觉随着老叉再次扔入水中的一只“冷焰吹”往海底深处而去。
“那里,往那里去。”鲁一弃的声音就像是在说梦话。
步半寸随着鲁一弃断臂伸出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茫茫洋面,只要海面子下散发出的光亮,只要隐约可见的杂乱叠堆的沉船。但是没有人问为什么,鯊口再次拖着鸥子往舱底下去了,船在片刻后启动起来,步半寸舵把一转,铁头船往鲁一弃所指的方向驶去。
“到了!”说完这句话,鲁一弃像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弹身就朝船头走。等他走到船头时,老叉已经到了那里,探头往水下张望。
步半寸脚掌一拍甲板,船下水花反翻,铁头船立马停止下来。
“你在往左前二十步的地方抛个亮点子。”鲁一弃吩咐一声。
老叉掏出“冷吹焰”,拉弦爆燃,抛入前方的水中。回臂时甩动的胳膊肘不小心撞在鲁一弃的肩膀上,生疼生疼的,让鲁一弃不由地蹙起眉头。
“那里是条大船!”连站在船尾的步半寸都看清水下有什么了,船头的两个人当然也都看清了。
除了他们,站在船舷边的女人也看见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是个西洋船?”
的确,那里有艘三桅的波斯货船,从造型和大小来看,建造这样的船的年代不会超过三百年。鲁家先祖藏的至宝怎么会在这样一条沉船上?
连女人都疑惑了,其他那些高手当然就更有想法。大家都看着鲁一弃,包括刚从船舱中出来的鸥子和鯊口。
可鲁一弃这是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是在感觉?还是在思考?只要鲁一弃自己知道。
平静的海面上,静立着的鲁一弃脑海中却在翻腾。从百变鬼礁开始,所有的线索、现象都在他的脑海里汇聚、凝结、整理,一个骇人的真相在他脑海慢慢浮现出来。于是脑海翻腾得更加猛烈,因为他要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九节:探没舟2
过来许久许久,铁头船已经在极小的波流中漂离了他们刚才停止的位置了,并且改变了方向。鲁一弃也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大家都关切地看着自己,便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左手手指往海水下一指,用平静地语气说道:“那里有宝贝,谁能下去?”
指定的位置就是刚才他要求老叉丢“冷焰吹”的地方,船的移动和变向没能给一直闭着眼睛的鲁一弃的判断造成任何影响。
下水?在这样一个险恶的海域下水?且不说这水下还不为所知的怪异和凶险,就是已经知道的“船影子”和“海粽子”就让人头皮发麻。
“步老大不能下,我们还要指望他把这船呢。鸥子呢,恐怕也不行。”鲁一弃只管说着自己的想法。说得也真是对,鸥子不但状态最差,而且以前是兵营里的神目号子,水性不咋的,虽然到鸦头港后狠练了一把,但要潜这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