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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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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吹鼓手到来,一阵吹吹打打,哭喊声只隐约可闻了,一些牌刀手忍不住想笑。

18。 天王府上书房这里的紧张气氛不亚于北王府,除了洪秀全外,洪仁发、洪仁达、洪宣娇、蒙得恩、司琴等人俱在。陈承瑢刚刚代表韦昌辉说完请求援兵的话,洪秀全说:“你先下去,待朕想一想。”

陈承瑢出去后,洪仁发第一个发表见解,说:“咱们理应出兵啊!讨逆就是保卫天王啊!”

洪仁达说:“既然他们怕兵力不够,天王府的兵就该上,万一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就不好办了。”

洪秀全问洪宣娇:“你说呢?”

洪宣娇显得消极,她说:“依我看,谁也不用出兵,把杨秀清叫来,当众历数他的过错,诏令削去权柄、夺其封号,不是比兴师动众杀很多人好吗?”

洪仁发说:“尽说孩子话。”

蒙得恩说:“东殿羽翼遍天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那么简单,天王也不至于等到今天了。”

洪秀全说:“必欲取之,必先予之。为了除掉杨逆,朕从进天京以后,就有所防范了。何以拖到今日?一是时候不到,天下人还没有看到他的狐狸尾巴,就是现在动手,也冒很多风险啊。”

蒙得恩说:“方才我问过陈承瑢了,奉诏回京的杨逆死党才十多个人,大多数人要等加封的正日子赶回来,现在北王起事这么急,那些人只好漏网了,终是祸患。”

“杨辅清、杨宜清回来了没有?”洪秀全首先想到了这两员大将。

蒙得恩摇了摇头。

洪秀全叹了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百足之虫也没死呀!”

洪宣娇说:“我看天王府的亲兵不宜出动。”

洪秀全说:“朕也是这个意思。有北王、翼王、燕王奉诏讨逆足矣。”他内心想在万一出现的两种结局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想法,并没有说出来。

他叹了口气,又说:“石达开如果不病,那又何必有这些担心?”

洪宣娇说:“不如等翼王病好再说,翼王办事稳妥,不至于滥杀无辜。”

蒙得恩说:“那怕是来不及了,北王也未必肯听。”

洪秀全说:“朕倒要下一个诏旨,让韦昌辉、秦日纲不得大开杀戒,除杨秀清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者杀之而外,应一律赦免。”

洪宣娇说:“快写,迟了来不及了。”

洪秀全走到条案前,蒙得恩铺纸研墨。洪宣娇说:“写完了,我亲自送去。”

洪仁达说:“你送去好些,不然韦昌辉还不一定听呢。”

19。 东王府(一八五六年九月三日)太阳西斜,暑热渐退,洒水车在东王府里洒了些清水,似乎凉爽多了。

韦玉娼抱了儿子出来,在后苑花间水畔玩耍,儿子只穿了一个红兜兜。

杨秀清迎面来了,他见了韦玉娟,说:“孩子长这么大了,来,我抱抱。”

韦玉娟犹豫了一下:“别尿你身上。”

“没关系。”杨秀清少有这样的兴致,他用胡子脸扎了一下孩子粉嫩的脸蛋,孩子呀呀地叫了几声。

杨秀清问:“是叫太平吧。”

韦玉娟说:“辅清给起的。”

“这名字好。”杨秀清往高举了举孩子,说,“太平天国嘛,就是要世世代代太太平平。”

忽然韦玉娼呀地叫了一声,忙去抱回孩子,太平原了杨秀清一身,恰恰尿在八四龙马褂中心的金字“东王”二字上,湿了一大片。

韦玉娟接过孩子说:“这孩子,可太不像样子了。”并掏出手绢去给他擦。杨秀清抖抖龙马褂,说:“这叫小龙绞水,是我们杨家的千岁呢。”

韦玉娼惊慌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杨秀清这样的好兴致她是从来没见过的。

忽然院墙外呐喊声震天,杨秀清侧耳听了听,问:“什么声音?”

“练操吧?”韦玉娟也听这喊声有点异样,她听声音像从侍从馆发出来的。

“不对。”杨秀清毕竟有经验,他快步往前院奔,走到后苑的月亮门,碰上了叔父杨茂林,杨茂林踉踉跄跄跑来,说:“快,快调兵,贼人造反了!”

杨秀清没等说话,已见二门里的女官、家眷和宫女哭喊着四散奔逃,像没头的苍蝇一般。

杨秀清喊了一声:“别慌!人呢?叫东门外牌刀手!”

这时已见有无数云梯搭上高墙,北王府和燕王府的亲兵潮水般越墙而过。

杨秀清突然想起了傅善祥的那封没字的信,他大叫一声:“傅善祥啊,你为什么不送一封有字的信来呀!”

20。 东王府侍从馆北王府的军队正在围攻东王府的卫队,由于来得突兀,东王府的卫队大多数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已经就戮,一部分在死战,无奈北府人多,后来燕王的卫队又增援进来冻王府卫队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满地是粘糊糊的血水,尸体横七竖八满院子都是。

21。 后苑纷纷从四面高墙跳进来的北王府、燕王府的亲兵们逢人便杀,不分男女,有些人冲进各个殿、馆,将金银细软抢个精光,手里提,怀里掖,完全像打家劫舍的土匪。

韦玉娟抱着哭叫的孩子东跑几步,西跑几步,哪面都有人追来,眼前不断有人被杀,她已经绝望了,抱着孩子瑟缩着躲在假山的太湖石后。

“这有人!”几个牌刀手从假山后头绕过来,发现了韦玉娟,一个大胡子从韦玉娟手中夺过孩子高高举起在头上,孩子惊恐地啊啊尖叫,大胡子说:“这是杨辅清的孽种,留不得。”正要往石头上摔,韦玉娟疯了一般扑上去:“放手!孩子的舅舅是北王!”

另一个牌刀手突然记起了什么,说:“先别摔!北王是有个妹妹嫁到东殿来了。

先带走!”

韦玉娟母子暂时捡了条命,被押解往二门去了,韦玉娟这时见有无数的宫女、女官和官吏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赶往二门广场。她看见了杨茂林,她看见了杨云娇、侯淑钱、侯谦芳,这些有官职的人都绑上了。

侯谦芳不服绑,他挣扎着大叫:“我是天王的人,我要见天王!”

可是没人理他,倒有人打了他一个耳光,鼻孔、嘴角血直流。

侯淑钱在他旁边说:“有点骨气吧,发昏当不了死,别人能求饶,你我能求饶吗?怨只怨东王太自信了,早该先下手了!”

侯谦芳冷笑道:“我和你不一样,你等着看吧。”

他们全都被赶到了二门便殿前的广场上,跪满了一地,四面围着杀气腾腾的北王府、燕王府的牌刀手们。连高墙上也站满了人。

22。 便殿前韦昌辉、秦日纲、陈承瑢几个人在韦以邦、韦玉方的簇拥下从大门进来了,登上了便殿。

韦昌辉往台上一站,四下看着,问:“杨贼杨秀清呢?”

韦玉娟一抬头听见了韦昌辉的声音,在人群里大叫:“哥哥!我是玉娟,快来救救你外甥!”

韦昌辉越过无数人头看见了韦玉娟,他对韦以邦说:“把她送回北殿去。”

韦以邦跳下去,挤进人群,在一片哀叫声中,挤到韦玉娟跟前,左手替她抱着太平,右手拉起韦玉娟,匆匆向大门走去。这一会儿,韦玉娟反倒号陶大哭起来,她坐到地上不肯起来,哭喊着说:“为什么杀这么多人?他们有什么罪呀?”

她这一喊,唤醒了很多人求生的欲望,一齐喊:“玉娟,快救救我们……”

韦以邦召来几个牌刀手,硬把韦玉娟拖走了。她出东王府一路看见遍地的木料、没完工的匾额、彩绘壁画,还有琉璃瓦……都溅满了鲜血,她几次被横在路上的尸体所绊倒。大门口望楼上的巨匾也震落下来了,“功昭日月”几个字被砍得乱七八糟。

韦昌辉在人群里走了几个来回,真的没有发现杨秀清。他说:“我不信杨贼能上天人地!就是人地也不怕,来人!掘地三尺,也要把杨贼抓到。”

韦玉方、陈承瑢带人去搜查了。

接着他对跪在面前的人吼道:“你们听着,你们都是有罪的,谁能说出杨贼藏在哪里,可免一死。”

没有人出声。倒是侯谦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请北王为我松绑,我是天王的人,诛杨我是有功的。”

韦昌辉想起了洪秀全曾说过让他的人及时撤出。他想装糊涂,借机剪去天王的羽翼,就冷笑着说:“你这个反贼,排斥异己,对天王最不忠的就是你,你居然还敢说你是天王的人!来人啊!”

立刻上来四个牌刀手,死死地按住了叫嚷的侯谦芳。

侯谦芳被拖到了丹陛下,韦昌辉看了看秦日纲,说:“就先拿他开刀吧!”

“冤枉啊!”侯谦芳耸动着身子大叫,“我真是天王的人啊!我要见天王!”

韦昌辉低沉地说了一声:“杀。”当牌刀手举起大刀要往下砍时,大门外飞来一骑马,洪宣娇骑在马上大叫:“刀下留人,不要杀侯谦芳!”

侯谦芳侧过头去,满眼是泪地喊:“天王来救我!”

可是韦昌辉已向牌刀手示意,牌刀手第二次举刀并且凌厉地砍下去,洪宣娇到时,已经人头落地。

洪宣娇火了,说:“我喊刀下留人,你怎么还敢下手!侯谦芳是天王的人!”

韦昌辉故作吃惊地说:“是吗?我方才没来得及制止他,牌刀手的刀就落下了。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洪宣娇把一份名单交给韦昌辉说:“这是天王特赦的人,你看着办吧。”

韦昌辉把名单交给泰日纲,说:“天王圣谕当照办,按名单放人。”

秦日纲说:“是。”

洪宣娇又说:“天王让我再次告诉你,不可滥杀无辜,只办首恶者。”

韦昌辉说:“知道了。”

秦日纲一直在找杨茂林,这时他叫道:“杨茂林呢?”

几个急于立功的人把杨茂林往外推,说:“他在这儿。”

牌刀手们把杨茂林推到了丹陛下。

秦日纲看着他,冷笑着说:“你的威风哪去了?我的马夫因为没给你下跪,被五马分尸,连我也挨了一百军棍,你今天怎么说?”

杨茂林吓得浑身发抖。

秦日纲从一个牌刀手那里接过一把刀,说:“今天,我要为屈死在你手上的马夫报仇。”说着冲杨茂林腹部捅了一刀,杨茂林摇晃了几下,没倒,秦日纲又补了一刀,杨茂林倒在血泊中。

秦日纲把血污的刀扔在地上。

23。 杨秀清宫殿陈承瑢带人拥入尸横遍地的寝殿,他亲自用刀在各处墙上、地上试着敲打,听听声音,他说:“可能有暗道肥墙刨开,地也挖开。”

牌刀手们动起手来,富丽堂皇的宫殿烟尘四起。

一个牌刀手挖开条案底的方砖,用脚跺跺是空声。他对陈承瑢说:“底下像是空的。”陈承瑢也过去跺了几下,说:“挖。”

只挖了几下,掘出一个地下室的气眼,里面黑漆漆像口桔井。

几个士兵点起火把,有人跳下去,陈承瑢也跳下去。

24。 地道里陈承瑢举着火把向地道深处走着。他在最里面的角落发现一团黑影子,移过火把一照,正是杨秀清蜷缩在那里。

陈承瑢走过去,问:“你也有今天?”

杨秀清站起来,说:“看在我没有为难你的分上,你饶过我,日后有你的好处。”

陈承瑢冷笑说:“你还没有为难我?不过肠秀清,你说我和秦日纲帮妖,却又没有马上杀我们,这可是你的失误,你怪不得别人。”

杨秀清说:“我平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有杀你们。”

“你说错了,”陈承瑢说,“你一生中最致命的错误是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秀清知道难免一死了,就说:“别啰索了,该死该活凭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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