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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意已定,我非去不可。”洪宣娇说。
“那你去找天王吧。”杨秀清决定把球踢给洪秀全,“你哥哥如果同意,我绝不阻拦。”
洪宣桥一扭身,气冲冲地走了。
4。洪宣娇宅第门外一路走着,江元拔对洪宣娇说:“东王不发救兵没关系,我和你两个人去,把靖胡侯救回来。”
洪宣娇笑了:“光救回一个靖胡侯,那么多将士都扔下不管了?”
江元拔说:“我救不了那么多人啊!”
洪宣娇说:“傻瓜,若是为了逃命,凭林凤祥的本事,他随时都能脱身,他作为三军统帅,怎么能只顾自己逃命呢?”
江元拔问:“那我们怎么办?”
“明天我再去向天王请兵。”洪宣娇说。
“早该找天王。”江元拔说,“放着自己的哥哥不求,去找什么东王。天王准答应。”
“不一定。”洪宣娇说,“我早料到了,到天王那也得顶回来。”
“不会。不信咱俩打赌!”江元拔天真地说。
“不用打赌,打赌你准输。”
他们走到宅第门口时,忽见谢满妹在门口转来转去的。洪宣娇问:“在门口转什么呢?”
谢满妹像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跑上来,拉住洪宣娇的袖子,未曾说话,眼泪辟里啪啦地掉下来。
“怎么了?”洪宣娇拉着她进院子,说,“哭什么,看你这可怜样,没娘孩似的。”这一说,谢满妹更哭起来没完了。
5。洪宣娇家客厅洪宣娇拧了个手巾把递给她擦泪,她却摇在嘴上呕了起来。
洪宣娇问:“你病了吗?”
谢满妹摇摇头,刚要张口说话,又呕起来,呕得脸红脖子粗。
盯着她,洪宣娇好像明白了,她指着谢满妹问:“你……闯出祸来了,是不是?
你呕什么?是不是怀上孩子了?”
一语说中要害,谢满妹哇一声大哭,扑到洪宣娇怀里说:“姐姐,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江元拔走进屋子送开水,一见谢满妹哭得这么伤心,他问:“谁欺侮你了?我替你去出气!”
“没你的事,你出去。”洪宣娇吆喝走了江元拔,对谢满妹说,“早就警告过你,不听我话,弄出事来了吧?别哭,哭有什么用?没有人知道吧?”
谢满妹抽抽噎噎地说:“我这几天总呕吐,有人报告东王去了。”
洪宣娇的头轰一下像要炸开。她推开谢满妹埋怨道:“该死!你怎么早不来告诉我,你发昏了吗?你自己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吗?到了呕吐的地步,都叫人家发现了,你才来告诉我,我也救不了你了。”
谢满妹跪了下来,说:“我死了不要紧,肚子里的孩子没罪呀球求你,姐姐,你是最疼我的……”
洪宣娇长叹了一口气,问:“什么人这么坏,跑去告诉了东王?”
谢满妹说:“你还记得那个胖丫头吗?”
洪宣娇用心思索着:“哪个胖丫头?”
“打军旗的正持旗呀!”谢满妹说。
“是她告的密?”洪宣娇问。
谢满妹点点头。
“你一定得罪她了。”洪宣娇说,“她傻乎乎的,没心眼的人啊。”
谢满妹说:“有一回,我看见她和厨师在一起躺着,那厨师在她身上摸摸索索的,我把她训了一顿,打了二十军棍,她记仇了。”
“你这人!”洪宣娇埋怨道,“自己屁股底下有屎,还敢去指责别人屁股不干净!这种事,天朝抓也抓不完,谁没有七情六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你偏认真,这回报应了吧?”
谢满妹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不出声。
“行了,别哭了,肠子海青了也没用了。”洪宣娇说,“我先去东殿打听打听,若只是告到陈承瑢、李寿春或者傅善祥那里,就有希望把这事压下去。”
谢满妹说:“若真到了傅善祥那里,还有好吗?谁不知她和东王是怎么回事!”
洪宣娇说:“我冷眼观察,傅善祥这个人挺温和,不张狂,也通情理,她在暗中替东王抹平了好些事。”
谢满妹说:“我都有点不敢回去了。”
“发昏当不了死!”洪宣娇戏谑地说,“现在胆小如鼠了,当初男欢女爱的劲头和胆子哪去了!”
谢满妹一声不吭。
“先回去。”洪宣娇说,“你不回去倒会引起大家疑心。”
6。燕王府门前一匹滚瓜流油的枣红马惹来好多人围观,燕王的牧马人秦三正在用铁刷子刮出杂毛,为马梳理。人们啧啧称赞,有的说:“这真是宝马。”有的说:“十两银子换不来。”
秦三说:“十两?一百两你也别想,这是燕王斩杀清妖大将得来的,在百步以外取上将之头,一眨眼的事儿。”
正在吹牛,有一个有全副仪仗排场和随从的官员乘轿经过,市民有的下跪,有的躲开。只有秦三理也不理,仍旧刷他的马。
燕王府守门人捅了秦三一下:“还不跪下?那人是东王的同庚叔杨茂林。”
秦三说:“他是同庚叔有什么威风的?”
坐在轿中的杨茂林一眼发现了刷马的秦三居然蔑视他不跪,立刻喝令随从停轿,他从轿子里下来,说:“去肥那个无父无君的狗东西捆来,打二百鞭子!”
随从们一窝蜂上来,不管秦三怎样叫喊,当场撂倒,一阵皮鞭抽过去,抽得素三满地打滚,爹一声妈一声地叫,衣服抽成了布条儿,满身是血。
杨茂林还不解气,见远处黄玉昆骑马带随从过来,就上前拦住了轿,说:“卫天候,这事正好你管,这个人见我过来,竟敢不跪,依然刷他的马!交你处置吧,我等回话。”
有看热闹的小声说:“这回有好戏看了!一个是东王的同庚叔,一个是翼王的老泰山。”
黄玉昆看了看打得满身血痕爬不起来的牧马人,赔笑对杨茂林说:“我看算了吧,大人已经鞭打过了,就不必再为难他了。他是个无知的马夫。”
“我为难他了?”杨茂林一听吹胡子瞪眼睛起来,“好啊,天京城宫官相护,没地方说理去了!”
黄玉昆笑笑,上马离去。
杨茂林也气冲冲地上轿走了。
7。翼王府一家人正在吃饭,摆了五大桌,只有石达开、黄玉昆另坐一小桌。
石益阳端着一碗饭笑眯眯地凑到石达开跟前,冒了一句英语:“艾姆汉格芮!”
黄玉昆说:“益阳又说洋话了!什么……格芮,是什么意思?”
石益阳说:“是我饿了的意思。”
石达开说:“一回天京就去找卢威廉学英语了吗?”
“卢威廉回英国去了,给我留了个地址呢,现在我是跟吟喇学英语呢。”石益阳说,“我也要在这桌吃。”
石达开真的为她搬过一张椅子来。
黄玉昆说:“你真的把她宠坏了。”
石达开说。“谁让咱家就这么一个公主了呢!”说着给她夹了一块成水鸭。
黄玉昆说:“今天我真想打那杨茂林一顿出出气,他太仗势欺人了,狐假虎威。”
石达开劝慰道:“还是不惹东殿的好。这半年来,东殿的人更有恃无恐了,前几天竟把他们门前的旗杆加高三尺,比天王府还高一尺,这是不是东王授意就不知道了。”
黄玉昆说:“一味地息事宁人也不是良策,你和北王也是千岁爷,你们该在天王面前进一言,我担心不久之后会有阅墙之祸,到那时就晚了。”
石达开说:“我何必出这个头?韦昌辉倒是常在天王面前说几句,没有不透风的墙,东王把他看成是眼中钉,不然怎么会当众杖责?”
“明哲保身固然是对,可为天朝命运计,也不可听之任之。”黄玉昆说。
“我知道了。”石达开说,“相机行事吧。我冷眼观察,天王并非不想迎其锋、削其权柄,我想是时机不到。”
“天王这是养痈成患。”黄玉昆说,“到后来还不是自食其果。”
石达开笑道:“等到痈疽长到致命的时候,就自己溃烂了。”
这时,一个牌刀手神色紧张地跪到石达开桌前,说:“祸事来了。东殿来了一帮差役,拿来了东王诰谕,他们说,翼王要护短不办,他们就冲进来抓人。”
黄玉昆一听脸就黄了,他已意识到必定是杨茂林在杨秀清跟前拨弄了是非。
石达开从他手上拿过东殿的公文,看了看,说:“真是无法无天了,为了岳父你没忍心再杖打那个马夫,现在东王令我将你抓起来治罪。”
石益阳说:“难道天下是东殿的天下吗?找天王评理去!”
石家正在吃饭的大小男女全都站了起来,一阵躁动、喊叫,人人脸上是不平之色,有的年轻人甚至喊“跟东殿拼了”!
石达开生恐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地步,就大声说:“住口,都各干各的,与你们无干,倘有谁再胡言乱语给翼殿惹来祸事,绝不轻饶。”
这一说,才算镇住了混乱场面。
黄玉昆把额头镶有玉石的帽子摘下来往地上一掼,说:“我这个卫天侯不当了!
我也不受这样的气!”
石达开劝也不是,抓他更不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8。东王府承宣厅洪宣娇焦急地等待着,在空旷的屋子里走来走去。这时傅善祥来了,脸上带着笑容,同洪宣娇打招呼说:“洪丞相来了一会了吗?”
洪宣娇说:“我在等陈丞相。”
傅善祥说:“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为谢满妹的事来的,陈承瑢就是经办此案的人,你还不知道吧?”
“这老狐狸!”洪宣娇愤愤地说,“他还假惺惺地替我去求东王呢,让我在这傻等,他人呢?”
“他惹祸了。”傅善祥向门外看看,小声说,“他倒是真的去找东王替谢满妹求情了,他叫东王训斥了一顿,加上他为黄玉昆的事也求了情,两罪并罚,挨了五十大板,现在趴在公事房的长凳上,都起不来了。”
洪宣娇呆了一下,说:“这么说,谢满妹没救了?”
傅善祥说:“东王正在气头上。他说正好拿谢满妹杀一儆百,他说他知道很多天国里的男女不守营规,私下里干苟且偷欢的事。又都不举报,可算抓住了一个,岂可轻饶?”
洪宣娇一阵阵难过,忍不住发牢骚说:“人都是凡胎肉身,谁也不是生下来的佛祖,这规矩定得莫名其妙,有的人能搂着几个女人睡觉,却叫别的人禁欲,这不公平。”
此言既出,不但傅善祥为之震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而且话里藏锋带刺,傅善祥听了一阵脸红,她不知道洪宣娇是不是在对她旁敲侧击,她不敢惹洪宣娇,就尴尬地笑笑,说:“那,我走了!”
洪宣娇一不做二不休地说:“你去报告东王吧,我在这等着他派人来抓!不是连翼王的岳父都要抓了吗?”
傅善祥知她多心了,就小心赔笑说:“你别往别处想,我是怎样的人,日后你就知道了。你快离开这里吧,免得让你生气。”
傅善祥走了,洪宣娇犹在那里生气,后来,她忽然想到了该去通知谢满妹,此时只有一条活路:逃走。
9。西华门女馆(锦绣营)洪宣娇快马加鞭一口气跑进锦绣营时,发现很多人在悄悄议论什么,一见她来了,又都散开。
她把马鞍绳扔给江元拔,大声说:“谢满妹呢?我找她。”
一个叫翠兰的军帅惊讶地反问:“洪丞相,你还不知道吗?方才东殿来人,把她抓走,押到东牢里去了。”
洪宣娇惊得头皮发炸,没想到杨秀清办事如此干脆利落。恰在这时,锦绣营里扛大旗的胖丫头走过来了,问候了洪宣娇一句:“洪丞相安好。”
洪宣娇冷冷地问:“是你把谢满妹告发了吧?”
傻乎乎的胖丫头不知深浅,沾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