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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杜缇峰的信,信中,他同样提到很多他在外面的生活,而且说得十分详细,还请教怎么做饺子。
捏着手里的信,那好久没来的心痛都来了,他捂着胸口到柜子里去翻药。
杜缇莹走进来,看见他脸色铁青在翻东西,便道:“你的药在最下面的柜子里。”
说着,她给他倒去一杯水。
喂他服药后,扶他到床上躺下,“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唐宝明轻轻摇头,“不用,我躺一下就好了。”
“你别太操劳了。”杜缇莹一边嘟哝着,一边放好杯子。
就在这时,她发现了落在桌上的信,她看了,笑着说:“呵,四弟居然坠入爱河了,还要为那姑娘学做饺子,看来那姑娘魔力不小啊。”
她说话时,却没有注意到,唐宝明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她依然自顾自地说道:“我得把这件喜事告诉爹爹,让他老人家开心开心。”
唐宝明忍不住开口道:“还是等事情清楚了再说吧。”搞不好开心不成,倒被气出病来。
“那好吧,我给他写信,让他把那姑娘带回来。我正好想瞧瞧那姑娘是何方神圣。”
于是,杜缇莹提笔给杜缇峰写信,让他回来。
……
钱心仪像往常一样去找杜缇峰玩,他出去了,她看见桌上有一封信,就拿来看了。
她在看信时,杜缇峰正好回来了,脸色顿时变成死灰。
他觉得自己要完了。
该死的,谁这么不负责任,把信丢在桌上就算了。
钱心仪望向他,眼神无辜,带点孩子似的怨恨,“是谁给你写的信?”
“是……是……”那三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你妻子?”
“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你妻子叫你回去。”她更肯定了。
杜缇峰奔上去抢过那封信,那绢秀的字迹,任何人都看得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是姐姐。姐姐让他回去。
为什么姐姐会知道?难道是唐宝明告诉姐姐了?
一大堆问题缠绕在他心里,一个个都像解不开的结。
钱心仪用头顶住他的背,靠上去,轻问道:“喂,她漂不漂亮?”
“她不是我妻子。”
“哦,那是情人?”
“不是。”
“你还有几个情人?”
“一个都没有。”
“说嘛……”她撒着娇问。
杜缇峰被她纠缠得不行,只好说:“她是我姐姐。”
“哦,姐姐!你们姐弟的感情可真好啊?我也有很多弟弟。”她不屑地冷笑兼带讽刺。
杜缇峰忍无可忍,冲动之下就说了出来:“她是我姐姐,叫杜缇莹,现在是太子妃。”
“太子妃哈。”
钱心仪这一秒还在笑,下一秒,一张脸凝结成霜,她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出门去。
杜缇峰追出去时,只见她满手鲜血,哭至崩溃。
他奔上去紧紧地将她抱入怀里,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她。
哭过以后,疼痛就袭上来了,钱心仪回头望着他,眼眸里水汪汪的,委屈地扁着嘴吐出一个字:“痛。”
鲜血滴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艳红的梅花。
其实,她身体里的某处,比手上的伤还要痛上几百倍。
能说出来的痛,便不是痛。
他细细地为她抱扎,温柔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她不时望望包得像粽子的手,又望望他的脸。
他却没有望她,因为,他害怕看到她受伤的眼神,因为无论如何,他是无法填被她心里的那些伤痕。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她身边没有人,如果她找不到一个熟人,如果没有人可以被她在深更半夜叫醒……这种假设是无比的残酷。
“有烟吗?”她问。烟是她最好的镇定剂。
“我去拿给你。”
他要站起来,她却拉住他的衣角,用乞怜的眼神望着他,轻轻摇头。
最终,他重新坐下。
她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微笑,却被疼痛收了回去。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它只能一直在风里飞,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杜缇峰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你不相信?”
“不是。”
不是不信,也不是相信,只是他觉得,都不重要。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杜缇峰没有想到,隔了一天,他又收到了姐姐的加急来信,信中说哈全王爷在路过三县被人杀了,所以杜缇莹和唐宝明决定过来一趟。
钱心仪站在他的身后,信的内容她都看到了,她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角,眼神楚楚可怜。
他只能轻握着他的手,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热量可以被汲取。
想不到,哈全王爷会突然死了,他是当今皇上的胞弟,身份自然非同寻常,然而就这样突兀地离去。
杜缇峰要出城去接姐姐,但钱心仪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钱心仪!”他用力砸门。他必须出城去接太子爷啊。
钱心仪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蜷在床角,显得透骨的寒冷和孤独。
她好不容易接受一个人,将自己依靠向他时,他却要抛弃她。
不止这样,还有那令她难堪的往事,一一浮现上来。
杜缇峰敲了好久,她仍一动不动,“钱心仪,我踢门了。”
他破门而入,在接触她的眼神时,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扑上去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
“你滚!”钱心仪也没看他一眼,狂吼。
杜缇峰深深地望了钱心仪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一个人离开。
他必须离开。
……
杜缇峰一个人骑着马出城,在黄昏时,瞧见了一辆豪华马车朝着这边直奔过来。
停下来的马车,透过窗子,他可以看到一脸憔悴的唐宝明,他有多少夜没睡好了?他为谁憔悴呢?仅仅是为了哈全王爷吗?
杜缇莹紧握着他的手,握得很坚决,却依然温柔:“四弟,没想到你会跑到这地方来。这地方总算山清水秀。”
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着严肃的气氛。
唐宝明只是望望他,什么也没说。
杜缇峰很清楚这眼神中意味着什么,然后,唐宝明的眼神穿过了他,望向他身后。
不知何时,钱心仪已在那里,一身白衣如雪,她骑的马也是白色的,翩若出尘。
她下了马,旁若无人地靠进杜缇峰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握起他的手,低声说:“下次不要这么走掉,好不好?”
她并不看任何人。她的声音很小,但偏偏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杜缇峰不由自主地拥她入怀,说了声:“好。”
眼角余光,接触到唐宝明的眼神,是森寒的绝望。
杜缇莹觉得有些不妥,她抱住唐宝明,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她不知道,无论她怎么做,终究温暖不到他的心里。
……
在衙门,他们终于看到了哈全王爷的尸体。
空气中,仿佛凝聚着冰,一呼吸,就把那冰块吸入肺里,冰冷透骨。
唐宝明冰冷颤抖的手,缓缓地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哈全那死白的脸上,那双早已无光的眼睛瞪着这个冰冷的世界,仿佛诉说他的死不甘心。
致命的,是他胸口上的一刀,伤口极小,只有两指宽,却是正中心脏,凶器至今没有找到。
哈全王爷是在客栈的房间里被刺死的,当时守在房门外的侍卫并没有听到叫声,可见,这一剑是一剑致命。
要杀死一个人并不难,但要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令他毫不挣扎,就算绝顶高手也难以做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是跟他十分熟悉的人,在他毫无预备的时候,用利刃插入他的心脏。
唐宝明轻轻用手抹上哈全的眼睛,在心里说:“安息吧,我一定会替你找出凶手报仇的。”
钱心仪远远地站在门外,眼睛望着远方的天空,杜缇峰就陪着她站在门外。
“那几个衙差为什么一直看着你?”杜缇峰心里无比的压抑,他再不说话,可能会爆炸。
“因为我长得漂亮啊。”她颠着腿,吸着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确定他们不是曾经认识你?”
钱心仪的头微微转向他,嗔怪地瞟她一眼,右边嘴角微微往上一撇,然后环抱着胸,像是对天空说话:“那我怎么记得。”
她可是知己满天下的啊。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他无奈地苦笑。
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做到无情,就不会痛苦了。
屋里,唐宝明缓缓站起来,跄踉地退了一步,幸好站在他身后的杜缇莹扶住了他,用她纤弱的肩膀承住了他的压力。
他把脸埋在她的肩头,无声地哭泣。
杜缇莹始终坚强,她知道这个时候,他最需要一个坚强的人来安慰他,任由他的眼泪湿透她的肩头。
……
一个穿着官服的黑脸男人走过来,望着钱心仪好一会,在杜缇峰极不耐烦要开口的时候,黑脸男人先开口了,“你认识哈全王爷吗?”
钱心仪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着他。
杜缇峰猛地扑上去,拽住黑脸男人的衣襟,怒喝道:“陈县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县令拿出一个用白布抱着的东西,慢慢地打开来,一缕香从里面飘出来,很熟悉的香味,然后就看到,是香烟,白白的薄薄的纸卷着黄色的干香草丝,跟钱心仪手里夹着的,一模一样的香烟。
钱心仪的脸一阵模糊,光与暗的交织,透出丝丝迷茫。
牢狱之灾
唐宝明缓缓从杜缇莹身上抬起脸来,陈县令手里的东西,他认得,不,应该说再熟悉不过,只有钱心仪会这样卷香烟,只有她。
他突然奔出门口去,森冷地瞪着她,“因为他老了,吊不起你的胃口,是不是?”
杜缇峰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的血液冷到了冰点。他想不到唐宝明会对钱心仪说出这样的话。
钱心仪也望着他,空洞的眼神里全是绝望,恨恨地吐掉香烟,手握成拳,一拳狠揍上唐宝明的脸。
但杜缇峰知道,她的手一定比唐宝明的脸还要痛,她的手是刚刚包扎过的。
白色的绷带慢慢被沁出来的血染红。
所有的前情加起来,尚抵不过这一刻的伤心。
“你是不是想说人是我杀的?!那我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
她的手完全失去了疼痛的感觉,因为她身上的某处,比手上的伤还要疼痛百倍。
唐宝明抿着唇,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复杂。
杜缇峰上前拉起钱心仪的手,低声说:“心仪,你的手出血了,回去包扎一下吧。”
而杜缇莹的手紧紧地拉着唐宝明。
钱心仪被杜缇峰拉着走,但她没有拒绝,而是乖巧地被他握着,穿过所有人的注视,她仍是那么骄傲。
“疼啊。”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杜缇峰说。
她好像是现在才想起疼。
杜缇峰把一只手伸过去,带点无可奈何地说:“疼就咬我吧。”
钱心仪有点虚弱地笑了一下,笑得令人心底一颤,“你以为是生孩子么?”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虚弱的惨白。
……
一点一点地撕开被血凝在皮肉上的绷带,那一定是痛彻心扉的。
她却绷着个脸,眉头紧皱,却不吭一声。
“痛就叫出来,我不介意的。”杜缇峰打趣说。
钱心仪闷哼一声,别过头去。
杜缇峰仰起头来望她,语声温柔地说:“他只是心急嘛,死的是他的亲叔父,总得谅解一下吧。”
“那我全家死光光,也不见有什么人来体谅我。”她说气话。
杜缇峰无言以对。
他知道,接下来,他的人生必定不平凡。
从钱心仪的眼里,是深深的痴怨,唐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