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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梅子黄时雨
【由文,】
☆、第1章
市政厅的总务处,因要接待柳大帅和柳夫人的到来,一片的人仰马翻。陈主任来回踱步,一边拭汗一边在吩咐:“小刘,西郊的别院布置的怎么样了?跟洋行订的最新的西式家具都到了没有?打个电话给他们,明天,不,今天下午一定要送到。还有地毯??听说夫人素喜纯手工的物什。”
他转头一把抓住了正匆匆而过的薛松涛:“小薛,那个膳房的师傅们找的怎么样了?上次我开会时说的,西餐师傅一定要用法国的厨师,夫人当年可是留学法国的。当然还得找几个老师傅,得是从原来宫里御膳房出来的。还有,还有……………”
“鲍来秋,那个车队安排的怎么样了?”
“龚葆华,那些个迎宾人员呢……………………”
若是回答的不如刘主任的意的,便立马招来一顿骂:“你们怎么办事情的?平日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也不来管你们。这次,都把皮给我绷紧了,若有什么差池,看我不把你们的皮给剥了!”
周璐一路而来,就看到总务处的人员,低头垂首的站着,认真听训。她挑着眉,娇滴滴地直笑:“陈主任,您说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陈主任闻言,止了住口,转身弯腰陪笑着道:“幺,什么风把市长的秘书大人给吹来了啊?”
周璐笑道:“好了,好了。您少寒碜我了!市长找您呢。”陈主任一凛:“是。”用目光横扫了四周一圈,以示警告后,这才走出了门口。
众人绷着的情绪总算略松了下来,鲍来一笑:“陈主任这次是卯足了劲了…………”小刘,刘严宗道:“这可是大事。正所谓是考验刘主任的时候到了。陈主任这次若是能把曾夫人这次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顺顺利利的。那么这次的副市长之位就飞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薛松涛应道:“就是,就是!到时候你我也就能水涨船高了……………”“是………是………”“得了,得了,你我都哪有那个命啊…………做的再好,也是别人的功劳…………”
唐宁慧整理好手头的文件,抬头一瞧四周,同事们已经早走光了。她取过了围巾和手套,这才出了秘书室。
市政厅的大门,她的眸光才抬,就已经瞧见街口那候着的黑色身影。那人影亦在一点点的朝她接近,终于近在了眼前。她不由自己地清甜一笑:“等很久了吧。我方才一忙就忘了下班时间。”
他嘴角轻挽,甚是温柔:“不过片刻而已。走吧。”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将萦绕在她指尖的冷意驱逐而去。唐宁慧只觉得人生这般的安安稳稳的,她亦再无所求了。
一到家,保姆便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唐宁慧这几日胃口不是很好,但见那菜色与往日不大一样,清清淡淡的,便稍稍多吃了几口。
他把每样菜都夹到她碗里:“怎么了,近来见你吃的都这般少?”唐宁慧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累。”整个人似乎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吃。
他搁下了筷子:“是不是市长这几天又乱发脾气了?那条约泄密的事情查的如何了?”想起这事,宁慧越发觉得烦乱了,那与俄国签密约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怎么会就被人知道,并泄露给在野的民主人士的呢?偏偏她又是那少之又少的几个人之一。
他大约也看出了她不想多说此事,便放轻了声音道:“我让阿金嫂去放热水。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早点休息。”
洗了澡,绞干了头发,便靠在了床上翻看书。不过数页,唐宁慧便觉得倦意浓浓袭来,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一路的噩梦,柳大帅和夫人被行刺,庆祝仪式现场枪声响起,有人暗杀柳大帅。双方对峙,扫射不断,现场血路成河…………风很大,空气里腥腥的,有鲜血的味道………………大家你推我攘,四下逃窜………………………
一阵寒风呼呼地吹了进来,刺骨的寒,唐宁慧猛得一激灵,从恶梦中回神……………
这不是梦,这是个刑讯室。各式的刑讯工具冷冷的晄人眼。
那人还算客气:“唐小姐,您还是交代了吧。不要为难我们了。”她眼皮重的连抬也抬不起来,声音干涩沙哑,竟无一分似自己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密约是怎么透露的,也不知道柳大帅和夫人的行程怎么泄露的。要她怎么说,要她说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在市政厅三年了,早不是初出学堂的小姑娘了。若这件事情要找一个交代的话,总有一个人横竖是个死,若是轮到她的话,她说什么都是死。
但后来,她没有死。她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一眼见到的便是周璐那张娇媚的脸,如今泪痕犹在,好似梨花带雨:“宁慧…………宁慧………你总算醒了。”
她吃力的转头,四下寻找。周璐伤痛的眼神在回避她。所有的一切都述说一个学淋淋的事实。
她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泪潺潺而下。
她早知道了,是他,是他。
原来从最早开始的初见,便是他所设的圈套而已。而她却傻傻地一步一步跨入…………
她虽在宁州大户的唐家长大,但因是庶出,再父母双亡,平日里头,一大家子的人,能少受大娘点气已算不错了。从小到大,她要的并不多,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而已。
他有给过她的,那一点点的暖,让她贪恋。
有一日,电影结束后,他送她回来。风凉凉的,带了一团团的桂花浓香,熏人欲醉。他脱了中山装,披在她身上,墨玉一般的眸子笑意隐隐,那般的好看:“小心着凉。”
又有一日,他去接她下班。风雨大作的天气,瓢泼大雨,就算打了伞,两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他弯下腰,头俯得低低的,帮她脱湿皮鞋。从她的视线凝望去,只瞧见他乌黑乌黑的发。
那一刻,她的心柔软的像是被雨水浸过一般。
☆、第2章
周璐烦躁地从包里取出了一包烟,手指芊芊地夹了一根,缓慢呆滞地送到嘴边。虽然动作迟缓,可是此番动作由她这个大美人作出来,依旧优雅地紧。她忽地想到一事,打火机便凝住了。
她背对着唐宁慧站了许久后,才叹了口气:“医生………………医生说你有身孕了……………”周璐指尖微微用力,烟便被无声无息地折成了两段。
身后的唐宁慧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居然没有一点声息。
周璐咬牙切齿地恨道:“连同这个王八蛋………………莫叫我再瞧见他,否则我定叫人去将他大卸八块………”
连同…………………这熟悉的名字,像是把刀在狠狠的刮这唐宁慧的心脏上。瞬间便鲜血淋漓,痛得她只有将身体卷缩起来,卷缩成细细小小的一团,这样,这样,才有力气抵御。
天大地大,又生在乱世,唐宁慧倒是没有想过这辈子与他再见的。可是偏偏却再见了。
她牵着笑之的手,在洋行门前,不经意地转头,一个熟悉的人影不期然地撞入了眼帘。唐宁慧猛然一震,身子如被雷劈中一般,再无法动弹。
她看到了洋行门口停着的几部车子,而他正从中间的某部车子里下来的,前前后后都是威风凛凛,荷枪实弹的军装侍从。
他优雅从容地挽着一个粉脸桃腮的美人,缓缓而来。一举一动间,斜睨众人。
唐宁慧在一瞬间,心轻轻抽动,泛起细小却真实的疼痛。她本能的拉着笑之,往大柱子后面一避。
曾连同,现任西北四省督军的子女辈中,排行第七,人称七少。
周璐说过的,如果再见他,她一定找人杀了他。可是她们后来也是从报纸的照片上知道的,他的全名叫做曾连同。
周璐把那日的报纸撕了个粉碎,犹不解气,索性碎片扔到灶里一把火烧了。大约是因为周璐知道这辈子她也无法动他分毫。
唐宁慧却只是一笑,从舌尖尝到了浓浓的苦涩,原来他还有一点没有完全骗他,他真的叫连同,不过没有告诉她,他姓曾,曾连同。
好半晌,笑之拉了拉她的手:“娘?”唐宁慧掩饰一般的扯了一抹笑,轻抚笑之柔嫩的小脸,轻轻道:“没什么。我们走吧,璐姨已经等急了。”
果不期然,才一到餐厅,西崽推了包厢的门,一身紫红软缎旗袍的周璐已经脆脆声道:“怎么这般晚啊?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饿了你不打紧,饿了我们的宝贝我可舍不得。”对着笑之的时候,周璐似变戏法一般地转了嗓子,轻声细语犹如燕子呢喃:“来,笑之,璐姨来抱抱。璐姨几天没见你了,想你想的紧。”
周璐将笑之抱在手里,在他白嫩的脸上连连香了几下,似啧非啧地道:“又重了,璐姨都快抱不动了。”
周璐与笑之嬉笑了一番,抬头见唐宁慧神色怔忪,一副魂不守舍地模样,便脱口道:“瞧你心神不定的。怎么了?”唐宁慧望着笑眼弯弯地笑之,无力地牵了牵嘴角道:“没什么。”
周璐每月总是要带笑之到这种昂贵的地方吃饭,唐宁慧难免心疼,周璐总是对她讲:“我们俩以后也就指望笑之了,从小带他出入富贵场所,见惯了场面,也好培养他处乱不惊的性子,从从容容的气质。这世道,三更穷,五更富的,谁也说不准明日。但性子风度,却不是一早一夕的。我见惯了场面上的世家子弟,觉得他们唯一矜贵可取之处,便是那见惯场面的从容淡然。”
话虽然不无道理,可唐宁慧每每总是淡淡一笑:“只要他身体康健,平平安安就好。富贵荣华到头来总如草上霜。”
点了西式的牛排,周璐另给笑之点了果子冻。她吃了几口,见唐宁慧今日一副心神不宁,恍恍惚惚的样子,便正色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宁慧,我可不是今天才认识你的。”
唐宁慧放下了刀叉,抬头望了一眼周璐,又垂了视线,低声道:“我方才看到他了………”
周璐脸色一变,取过水晶高脚酒杯连喝了数口。最后方说了一句:“他来宁州已经数月了。”她身为市府的秘书室里头数一数二的人,自然早已经知道曾家七少爷来宁州之事。
原来是真的。方才那个人真的是他。
大约是时间过的有些太久远了,唐宁慧这些年不停为生活奔波,她甚少想起连同,就算想起,那面容也是模糊不清的。方才瞧见的时候,她有过怔仲的,这个人真的是连同吗?面容身型是跟连同一模一样的。可是那一举手,一抬足之间散发的尊贵气势,分明又不是他。
☆、第3章
那个晚上,唐宁慧哄着笑之睡觉。灯火摇曳下,她痴痴地凝望着笑之,一时不由地心疼如绞。
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包括以后这辈子,注定了都是个没有爹疼没有爹爱的孩子。他以后懂事了,会不会怪她自私地将他生下来。
唐宁慧心头百转千回,整夜难眠。
第二日,她带着笑之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小小的堂屋里堆满了各式礼物,从绫罗绸缎,燕窝人参,蜜丝佛陀的唇膏,香粉到各式的舶来玩具,数量之多几可媲美弄堂口的杂货铺。但是杂货铺哪里有这般高档的货物。
林妈说是有人送来的。那人还说了,若是问起的话,就说是远同两个字,唐小姐就会明白的。
她怔然半晌,咬着唇只说道:“都堆到杂物房吧。”林妈瞧她神色凄惶,不好多问,只应了声“是”。
笑之本是爱玩的年纪,见了这许多的玩具,自然欢喜的不得了。听她这么说,便睁着小鹿般可爱的双眼,仰头:“娘,笑之不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