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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心头一动,从小生活在风尘之地,都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感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他趴在伊风腿上蹭啊蹭,完全不管旁人惊讶的目光,直到悠看不下去把他拉开。九月脸皮厚,抹一把通红的眼睛对旁人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
殿内一阵沉默,十秒钟后突然爆出一声大笑,“哈哈哈哈,伊风陛下和月管家真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弟!”
“三哥不要胡说。”凤情低声提醒道,与此同时扫见端坐在贵宾席上的南宫云,他也正看向自己,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凤情忽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轻声道:“外公?”
这一声虽然轻,却刚好传入不远处的悠的耳中,他轻咳了两声,走到凤情身侧,“南宫先生是银柳花神将请来给主人治病的。”
凤情抿唇,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侧首附耳道:“你知道制成一颗解药需要哪些材料?”
悠冷冷哼声,“你别想在材料里动手脚。”
“悠管家说的什么话,我若是存心想要你主人死,又何必拖九个月?”
“你到底想怎样?”
“我的条件当日你不是已经知道?不过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因为我忘记了,今天的天堂鸟早已不是当年的天堂鸟,你不过是一条看门狗而已,从你入手不过是浪费时间。”
“是你等不及了,还是有人等不及了?”悠扔下最后一句,转身离去。
悠回到伊风身边,再看去,祖孙二人正坐在一起谈笑,久别重逢的亲人通常比较容易激动,凤情和南宫云却跟每天会见一般很自然地聊到了一块儿。据说凤情被接回宫后常年奔走各地赈灾济民,南宫云则是云游四方顺便行医救人,他的踪迹无人可知。算起来这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居然一见面就有如此默契。
原本清冷的一顿饭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小宴会。
表面和乐融融,局势却十分微妙,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各种猜测,各种眼神交流。最无压力的当数凤澈,得到伊风原谅之后就兴致勃勃地要求作诗助兴。
“听闻伊风陛下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能文能武实乃女中豪杰,澈某佩服佩服……”凤澈起身对伊风拱手笑道,伊风听了他一连串夸奖,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子到底被施了什么魔法,前几天还对自己破口大骂,这会儿像变了个人似的。
疑惑归疑惑,伊风表面还是对他十分有礼地微笑,“三王子殿下过奖了,伊风对吟诗作画一窍不通,恐怕要扫您的兴了……”
“陛下怎能如此谦虚,深藏不露,更加令澈某叹服!”
“不……”
九月在一旁捂着肚子咯咯地笑,被伊风狠扫了好几眼才勉强止住。
“月兄如此高兴难不成是想到好诗了?”凤澈不解地问。
九月方才还在边上观战,一听被点了名,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刚刚醒来,元气大伤,你怎么能让她耗费心力陪你作诗,况且你看这一桌会作诗就只有我们三个,那多没意思啊,要玩也要找个大家都会的啊,不如……”九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这个蠢蛋作了一天诗还不够,“不如我们就来讲故事!”
“讲故事?”凤澈皱了皱鼻子,好像小孩得不到想要的那种口味的糖果。伊风瞥了眼忍笑忍到肚子疼的九月,大致也知道了情况,便笑道:“我来讲故事,如果大家不笑的话就罚酒,如何?”
凤澈早想领略伊风的才华,一听可以听她讲故事,当即拍手赞成。
凤情道:“伊风陛下大病初愈不宜饮酒,还是改成果汁的好,我听说陛下极爱喝葡萄汁,所以特地命人从外地采购了些回来,虽然比不得花界的好,倒也新鲜,您看如何?”
一听凤情又要送来吃的,悠警钟大作,伊风却笑,“那就有劳四王子了。”(未完待续)
第137章 红舞鞋的束缚
凤情一抚掌,门外两个镖头大汉推门而入,一人肩头挑一根扁担,扁担两端用结识的麻绳拴着八坛葡萄汁。
伊风从没见过喝个葡萄汁还有这个架势,平时在王宫里都是悠做好了装在杯子或碗里,不想柳月倒果汁就跟倒白开水似的。凤情先打开一坛给众人满上,端起酒杯道:“恭喜伊风陛下身体康复,凤情敬你一杯!”说罢自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豪迈气概赢得在座热烈的掌声。他放下酒杯笑吟吟望着对面的伊风。
这般情景不想起当晚的宴席都难,正犹豫着,凤情已经来到身边,低低的笑声传到耳边,“陛下吃了一次亏莫不连葡萄汁也害怕了?”
“这叫做杯弓蛇影……”伊风看了他一眼,双手举起酒杯放到唇边,清凉酒液入喉,酸中带甜,细细品来竟令人精神大振。
这分明是葡萄酒。
南宫云说过日后不能饮酒。余光瞥见与旁人喝得正欢的南宫云,此时此刻他大概早已把对病人说过的话忘记,见了外甥多半已经与他站在同一阵线,哪里还管自己喝不喝酒。倒是悠一反常态地兀自坐在那里发呆。
一杯酒下去,虽香甜爽口,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酒喝完了,陛下开始讲故事吧。”唇沿弯起优美的弧度,利爪正向不知名的黑暗深入。
“好,四王子想听什么故事?”伊风放下空荡荡的酒杯,挑了挑眉,丝毫没有命系他人的怯懦。都说死过一回的人对生命格外珍惜,但是她明白在对手面前露出怯懦就等于输了一半,更何况她是花界使者,堂堂花王怎会输给一个小国王子,就算他手段再阴险毒辣又能怎样。
两人视线交锋,无畏与诡异碰撞擦出鲜亮的火光。
凤情扬眉勾起一个不知深浅的笑,“柳月虽是贫瘠小国。百姓却多爱美,从配饰到建筑无比精心构思巧夺天工,您就讲一个关于着装的故事吧。”
伊风凝眉略一思忖,众人都已听到四王子的题目,纷纷把视线集中到伊风脸上,九月在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角,伊风回他一个放心的笑,抬头道:“想到了,我就讲一个鞋子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因为家里贫穷穿不起好的鞋子,夏天赤脚走路,冬天拖着一双沉重的木鞋,脚背磨得又红又肿。在她妈妈入葬的那天。她得到了一双红舞鞋。路过的一位富人老太太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有一次她看到国王的小公主穿着一双很好看的红舞鞋,非常羡慕,后来在一家鞋店里找到了一摸一样的一双就买下来,她不顾老太太的阻拦穿着红舞鞋去了接受神礼,教堂外的老兵赞扬她的鞋好看,她就忍不住跳起舞来,谁知一跳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她脚上的鞋,被那么多人称赞给了女孩前所未有的荣耀感。但是渐渐的她疲惫了,但红舞鞋却没有疲惫,带着她在漆黑的夜里跳着舞,走过荆棘的野蔷薇、田野、荒地,直到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前,她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刽子手。她用手敲打着窗户,请求他出来砍掉自己的双脚。”
凤情望着伊风闪亮的大眼睛,眼底流过一丝复杂的光。
“刽子手把她那双穿着红舞鞋的脚砍掉了,不过这双鞋带着她的脚跳到了田野上,一直跳到漆黑的森林里。而她刽子手为她打造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教堂。诚心地请求神的宽恕。”伊风望了望凤情,然后看向众人,一双双眼睛都奇怪地盯着她看。宴席上至少该讲一些吉利话,但这个故事一听就知道不吉利,讲完后一定没有人笑,看来这位花王是想再喝一杯葡萄美酒。
大家表面上仍聚精会神地听着伊风讲故事,心里却各有所思。
这一桌上最懂欣赏的莫过于三王子,只有他至始至终一个姿态,托着腮望着伊风略有所思。
“她去教堂忏悔了一星期,最后得到了神的宽恕,但是她去祭司家里当了佣人,她的后半生都在赎前半生的罪。”
“伊风陛下讲这个故事可有什么寓意?”南宫云得道高人,此时竟带着迷惑的目光看着她。伊风微微一笑,反问道:“南宫先生以为呢?”
“这个……恕老朽愚钝。”
“哈哈哈哈!”忽然有人爆出一阵大笑,放眼望去,除了三王子还有谁。
“三哥想到了什么?”凤情问道。
凤澈双颊微红,借着酒意大胆与凤情对视,“柳月国与生命四个选哪个?”
“自然是以国为重,相比之下个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凤情毫不犹豫地说。
凤澈笑,好似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摇了摇头,“如果有一天你继承父王之位,有人要你献出我们国家,那个时候你又会选择哪一样?”
凤澈的问题让在场众人无不惊讶,南宫云抖了抖白花花的胡子,两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两个外甥。连九月也收起了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只有悠依旧低垂着头木雕一般坐在席上,好似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凤情眼底错综复杂,哪里会想到一向怯懦的凤澈竟会问出如此问题。
凤澈知他为难,一笑,眼睛望向伊风,“如果是陛下呢,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一个烫手山芋一下子抛给了伊风,伊风喝了口侍从刚刚端上来的新茶,茶面上青绿色的茶叶还在沉沉浮浮地挣扎,她不急不缓地道:“两样都选。”
“如果只能选一样呢?”凤澈步步紧逼,他实在想看看这位传说中令颜遐甘愿堕落、天堂鸟为之牺牲、夜神苦心将其留在身边的花王的实力。
“这个如果是有条件的,就是你首先禁不起诱惑,甘愿套上敌人为你准备的红舞鞋,只有当你受制于人时才会被迫无奈地做出选择。人生原本就充满诱惑和选择,三王子殿下若能面对它做到心不为所乱,行不为所动,那么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你,逼迫你做出艰难的选择。”伊风点的三王子的名,眼睛看着的却是凤情,“四王子觉得呢?”
凤情略微一愣,抬头对上伊风轻笑,“那是自然。”心里明白伊风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和她谈条件。但是她一个故事又能改变什么,她已中薄音之毒,这一点不能改变;他筹备已久的计划,这个自然更加不能改变。
“诱惑确实是能够让人万劫不复的东西,但是古往今来能够禁得住它的恐怕没几人……”凤情略有所思地补充道。
“你说的很对,所以才有后面的断足和忏悔。刚才三王子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伊风的目光犀利中带着一丝狡黠。
凤情心中一凛,脑海中反复出现两个词:红舞鞋、诱惑、红舞鞋、诱惑、红舞鞋……
忽然脑袋像是被铁棒一记重击,猛地抬头,看到伊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终于明白,原来她讲这个故事的真正目的不是警告自己,她不惧怕威胁。她将这个故事前就已将其中人物对号入座,贫穷的小女孩,受到富人的帮助,穿上红舞鞋不肯脱下,被砍掉双脚,忏悔,赎罪……
耳边回荡起婴儿的啼哭,小时候和母亲、外公一起住在狭窄的小屋里,干活干的手脚通红,脚破了皮血流不止也舍不得从身上撕下一块破布包扎。母亲死后,被接入王宫,吃穿不愁,却时常遭人冷眼和欺辱。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贵人,他给予他精锐的属下,使得他有能力在王宫立足,从此不再受人欺负。他也曾疑惑过,但这点小小的疑惑被突如其来的幸福自动过滤。
柳月国与生命你选择哪样?
会不会有这么一天,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凤澈,不是伊风,而是……
他不敢想下去,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脚早已被套上了鲜艳的红舞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