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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未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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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便闻到饺子气味。

母亲将盘子放在茶几上:“起来吃一点。”坐到我腿边。

“你看你瘦的,再不吃饭,小心我把你爸爸叫过来。”

我撑起身体。

饺子上面浇了猩红的辣椒酱。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母亲知道我喜辣。

“我试了一个,味道还不错。哪个超市有这么大的饺子卖?”

“是林徐自己做的。”

我用筷子夹一个放进嘴里。饺子皮薄馅足,咸淡正好。

“现在会包饺子的男孩子少了。”她轻轻叹一声,“以前想吃饺子,让你爸爸和面,还给我偷懒。”

我夹一个给她。她推开:“你自己吃。”

我吹一口气,正要吃掉,她突然问我:“那个男孩子多大?”

“大概二十二、三。”

她想一想:“太年轻了。”

我苦笑:“妈,你未免想得太多。”

“我一切都为你着想。”她看着我,“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像我和你爸爸这样爱你?”

是的。没有。

男人会渐渐被女人的爱情宠坏。不管先前多么山盟海誓,时间一走,就变得懒惰,变得散漫。只有父母永在。

正如我爱牧牧。

我幻想现在此地为情所困的是牧牧,而我坐在母亲那里——痛苦得撕心裂肺。

“阿晓,还是听妈的,一起回去算了。周宴不是什么好人,不配做牧牧的父亲。你又不是嫁不出去,还可以找一个男人。”她说,“妈给你找,好不好?”

“等找到牧牧再说吧。”

她当我默认,抚着我的头发:“牧牧当然要找到。那我们以后再说。”

我心中五味杂陈。

傍晚接到林徐短信,问我:饺子如何?

好吃。我说。你的手艺不错,连我母亲都赞不绝口。

他说,那就好。

没有后话。

本以为有新线索出现,能快些找到牧牧,事实却让我们失望透顶。

目击者所见只是一个和牧牧类似的长头发少女。恰巧高矮相似,服色相同。那个所谓的略似沈珺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我坚持要亲眼见那个被误认的少女。周雪拗不过我,带我上门去看,果然天差地别。

那不是我的天使。

回去路上我神思恍惚。周雪开车:“木晓,打起精神来。”

我看看窗外,华灯上了,万家欢乐。

已经悲哀得流不出泪来。

母亲在家里等不及,电话来催:“怎么样?到底是不是?”

“不是。一点不像。”

我挂断电话。

“牧牧会没事的。”她握住我的手,“哎,你是不是感冒了,木晓?”

“没有。”我坐直身体,“我的手常是凉的。放心。”

“问题是,现在你的手根本不是凉的。”她探我额头。

“没事的。”

“我们去医院。”她把车开上高架,“你在发烧。”

“喝一点热水就好。”

“木晓,你好强可以,但是不要对自己残忍。”她看我一眼,“还有一段路,你先睡一阵。”

我确实觉得眼皮沉重,需要用力保持清醒。

“好。”

我合上眼睛。

第九章

这一睡便天昏地暗。

醒来时人在医院。病房里开着灯。四处一片白亮亮。

窗外漆黑,想是深夜。

母亲递来一勺稀粥:“你别动,手上插着针头呢。”

我看看床边,高高的铁架上挂着一瓶葡萄糖。

稀粥上有一小片肉松。小时候的爱物。

我张口含下。

“周雪呢?”

“她回去很久了。”她又舀一勺,在嘴边吹一吹,“被周家人叫走,说是有急事。”

趁我吃饭,她说:“我就知道你要生病。每天不吃饭不睡觉,折磨自己给谁看?牧牧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不敢认你当妈。”

“很难看?”我摸脸。

“别动。”

她给我喂完饭,一边收拾一边说:“你还没到豆腐渣的年龄,养一养还是一朵花。”

我笑起来。

我怎会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一朵花。于某些人还不定是砒霜。

人活着总要时时有自知之明。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等吊针打完,天就亮了。”她又坐下来,“医生说你血压低血糖低,心率还有点偏高。”

“没事。”

“你当然没事。”她瞪眼睛,“可怜我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到医院来照顾你这个三十岁的女儿。”

吊针起码还要打四个小时。话题渐渐说到父亲身上去。

母亲自然不敢告诉他我生病的事。父亲外强中干,又常年喝酒,不定还要急出病来。她无法顾全两头。

“你自己找个时间给他报平安。牧牧的事情,他也在担心。”

我点头答应。

次日周雪脱不开身,派人开车送我们回家。顺便送上若干补品。

母亲本来坚决拒收,被我拦下。

恰好周雪电话过来,说,“收下吧。不是替周宴赔罪。”

她很清楚我在想什么。

我走上阳台。LUNA正在埋头吃狗粮,专心致志。

我说:“你忙吧。我会收下。”

她安心挂断。我抚摸LUNA长毛,等它吃完,端走食盆。

母亲接过去:“我来洗。你去睡觉。”

“我已经睡了一个晚上。”

“再去睡。”她说,“手机我替你看着。”连手机也没收。

我只好走回卧室。

关上房门,厨房传来的水声顿时隔绝。

我点一支烟,拉开窗帘。眼前一片明媚阳光。

清风拂面。

日月清风不管人间事,该如何,便如何。

人几时可以如此洒脱?梦入红尘,一闭一睁,一辈子也便这么恍惚过去。

没有几个人可以自行醒来。

——那么我呢?

梦里像是又回了医院。我躺在病床上。

外面有雨声。

我浑身酸痛,仿佛刚刚上过拳击场,被人三两拳挥下阵来,摔得四肢离散。

周宴握着我的手,脸在逆光里看不清。

他说:“是女儿。”

啊,我的女儿。

我们曾有约定,不管生下来的是男是女,都叫周牧。

“牧牧呢?”

“在医生那里,暂时不能送来。”

我安心合上眼睛。

“还冷不冷?”

他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

“还好。”我说。

我的女儿。她终于可以被直接碰触,不再是需要隔着肚皮探知动静的婴儿。将来会爬会走会说话,渐渐学会读书打扮,也有男友,可以带回来与我们一同吃饭。

“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和怀孕时那种做母亲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说:“我也是。”

我听见他的脚步渐渐走远。

“周宴?”

“我出去一下。”

房门开合,转瞬无声。

他再也没有回来。

醒来时天色已黑。母亲正好开门进来:“起来了?吃晚饭吧。”

我坐起来:“有没有电话?”

“要是有,我能不告诉你?”她走来摸我的额头,“哎,好多了,还出了点汗。”

我起身穿衣。

“妈,我梦见牧牧了。”

她一愣:“梦见什么了?”

“梦见她刚出生那阵子。”我说,“我就躺在医院里,听外面下雨声音。”

她默默走出房门。

待我走到桌前,她踌躇一阵,说:“阿晓,妈和你说个事情。”

我拉开椅子坐下。

“说吧。”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牧牧要是回不……”

门铃突然响起。

她看我一眼,叹道:“算了,你吃吧,我去开门。”

我说:“可能是收电费的。”

“下午就来过了。”她说,“我替你交了。”

铁门打开。

我听有熟悉声音,追出去看,母亲正在与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说话。

她扭头问我:“阿晓,这个人是谁?”

沈珺站在门口看我。

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个意思:来得正好。

“一个故人。”我摆上拖鞋,“让她进来。”

母亲迟疑间侧身放她进门。沈珺站到玄关,并不打算换鞋:“木晓,把周宴交出来。”

我冷笑:“上次还是木姐,今天倒不打算客气了。沈小姐,我一直以为周宴已经嫌这里太旧,不肯住了。看来你选的新房也不是太好。”

她面色涨红:“周宴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手机关机,要不是在你这里,他怎么会不敢给我打电话?”

“他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你……”

“我?抱歉,沈小姐,害你春闺寂寞的人不在这里。我正在吃晚饭,你可以找别人陪你共进晚餐。”

她恼羞成怒,眼看一个耳光就要朝我脸上甩来,母亲在后面抓住她的手腕,气得连嘴唇发白:“——原来就是你!”另一手开门要把她拖出去,“你害我女儿离婚,还敢上门要人!”

她奋力挣扎:“我是孕妇!”

母亲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敌她不过,反被摔到墙边,一时不能动弹。

“沈小姐,这里是我的家,乱来我可是要报警的。”我过去一把摁住她手臂,“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生孩子。这里的女人都生过孩子。”

“木晓,你没什么了不起的。”她狠狠盯着我,“你生的是什么东西?——我会给周宴生一个儿子!”

我觉得心中剧痛,大笑起来。

“儿子?”

我一步步把她逼到门外:“沈珺,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敢碰我的女儿一根汗毛——我就能让你再也生不出儿子!”

事后回想,我当时的表情必然如恶鬼般狰狞。

连母亲也被我那瞬间的狂相骇住,晚餐时多次想要开口,又忍住不语。

我只沉默以待。

次日母亲提出包饺子,问我:“要不要叫那个林徐也过来吃?”

毕竟受人恩惠不少。我表示同意。

打了电话,他说:“今天还有工作要忙,谢谢。”

我知他在婉拒:“没关系。”

总有些怅然。

饺子做好一盘下锅,我看表计时。

母亲终于说:“现在看你,真和昨晚非常不同。”

老人为子女出头,常常极其拼命。一旦见子女凶狠反击,旁观时又有所顾虑Qī。shū。ωǎng。,我十分理解。

“放心吧,妈。”

她摇头:“我很不放心。”

我们坐听锅里动静,也就无话。

等到饺子起锅,已然换了话题,说起母女手艺各自的长进。

“咸了。”我下结论。

她吃一个,“哪里咸?”

“你从小就吃我做的饺子,现在却怪我做的咸了。”她说,“没有良心。”

说完还是去做蛋汤。

我正要打蛋,又听门铃作响。

母亲连忙拦住我:“我去开。”

来的却不是沈珺,而是一个警察。

此人我认得。负责牧牧的案子的几位警察里,这一位因个子最高,我一直记得。

“你好。”他出示了证件,对我说,“木女士,你认不认得这个人?”

一张小小照片递到眼前。

上面是个女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眼睛大,下巴尖,嘴唇色淡且薄,加上一头乌油长发,十足的美人胚子。

要是再裹上一身不合体的廉价职业装,分明就是当年我面试沈珺时所见的样子。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眼神。

对钱的疯狂渴望染黑了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上帝开足玩笑。

“很像我前夫现在的妻子,沈珺。”我递还给他,“可我觉得不是。”

“哦,这不是沈小姐的照片。”

我指着他手里的照片:“请问照片上的人与我女儿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重大。”他顿一顿,说,“这个人的名字叫姚盈。曾经是周宴周先生的初恋女友。”

有一种爱情,你只会在偶像剧里见到。

男孩家财万贯,女孩贫苦出身。上帝的手不愿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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