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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啊——他侧脸看崇碧,只有这个丫头是最担惊受怕,可担惊受怕到居然私自改了行程过家门不入直接奔了霍尔果斯?
崇碧稍一停步子,挽了他手臂,翘脚在他腮上亲了一下,“我着急嘛。”
叶崇磬一肚子五味不和,看着崇碧撒娇也无奈,只低声说:“你从今往后,在邱家休想抬起头来做人。”
“咦……”崇碧不乐意。
“崇磬,你开车来的吧?送潇潇回家休息吧。”叶夫人对儿子说。
叶崇磬看看母亲又看妹妹,笑着问:“你们怎么来的?”
“打车呀。巧了在巷口,遇到茂茂,她特别折回来,送我们进来的。”崇碧眨眼。
“怎么没请她进来?”叶夫人笑着问。
“她说另外还有事情,今天就不进来了,改日再来拜访叶伯伯和叶伯母。”崇碧学着粟茂茂的口吻,娇俏活泼。叶夫人笑了,叶崇磬脸上木木的,问:“潇潇是回家?”
邱潇潇笑着点头,说:“不用送。近便,我走几步就好了。”两家的确是住的近,只隔了两个巷口。他这么说就是婉转的推辞。叶崇磬于是笑笑,说:“顺路的。”
出门上了车,崇碧又过来嘱咐:“回家记得多喝水。照医生说的早点儿休息,明早我去看你……”
叶崇磬不等妹妹说完,一踩油门车子便弹了出去。从后视镜里看到妹妹挥着大披肩,他笑:“真啰嗦。”车里的音响一直没关,这会儿声音低回,仍是在新闻频道。从广播里实时播送的数据来分析,地震海啸造成的伤亡和后果比之前预计的要严重的多,这会儿更是增加了核泄漏的危险……
潇潇上车就在听新闻的内容,面色凝重。他见叶崇磬这么说,说:“本来不该今天回来。那边什么都不太方便,让她先回又不肯,才两天人就瘦了一大圈,倒像她是病人了。”
“碧儿也是,想起什么来,立时三刻就要办到。你是回来开会?”崇磬问。过了一个巷口。
“是。”潇潇看了下外面,一片旧宅子只有门前灯光,落了锁,黑漆漆的。“董家搬了?”
“搬走有半个月了吧。”叶崇磬也看了一眼。董其昌年前卸任,这会儿才正式搬离。按说继续住在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不知道为什么毫不留恋。据亚宁说他父亲更爱外面清净。
“好快。”潇潇说。
两人淡淡的聊了几句,忽然潇潇的手机响。叶崇磬车子正经过岗哨,再放慢一下速度,就听潇潇“喂”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问:“还没有消息?……您不要担心,湘湘能联络我们一定会先报平安的……”
叶崇磬心里一顿。
哦,湘湘。湘湘是去了东京出差?
“……我马上就到了,回来再说。”邱潇潇难得在这种时候,语气一如往常的稳妥。
叶崇磬把车子停在了邱家大门口。
“进去坐?”潇潇问。
“我还有事。改日吧。替我问候。”叶崇磬自然知道这时候不方便进去打扰。
潇潇等他调转车头离开,转身噔噔噔的上了台阶。抬手跟门口的卫士打了个招呼。叶崇磬看到,那姿势……他嘴角一沉。
伸手拧大音量。环绕音响快震到座椅都有点儿发颤。
巷口停车检查,他取回证件把车子暂停路边,拨董亚宁的手机,无法接通。
转而拨电话给sophie,听sophie汇报,车研究员等人早半天便从东京搭机去香港,此时一行六人均无安全之虞;日本分公司的雇员暂时没有人员伤亡报告,已经联络驻日使馆并且提供了在日员工名单;;通讯未顺畅,网络时断时续,余震不断,隔几分钟一次;位于地震海啸中心城市的两个办事处联络不上,照东京总办了解到的状况,恐怕处境堪忧……
叶崇磬沉吟片刻,说:“让杜云泽准备,如有需要马上去东京协助善后。第一要务确保在日分支机构人员安全。”
第四章 没有云彩的天空 (十九)
sophie应声收线。
叶崇磬随意点开一个网站的首页,图片内容触目惊心。
他再拨打董亚宁的电话,仍是无法接通状态。查查电话簿里,拨董芳菲的手机,占线。看来董家现在也在着急呢……正琢磨着给芳菲先留个口信,佟金戈的电话进来,说找他有事,给他报了个地儿。懒
叶崇磬答应了。
车子出了长安街。
东向西方向在管制通行。他得绕道。这本是寻常事,这会儿却没的让人生出些心烦来。
回国两年,始终难以真正的适应这个与他休戚相关的环境。
**************
屹湘摸着自己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头顶,照着雅代给她的小镜子,还没等着看清楚整张脸,又感受到一阵震动。她摸着鼻子眨眼,坐在她对面的雅代整理着急救包,对她说:“郗桑镇定。”
屹湘心想都这会儿了,不镇定还能怎样?
强烈的地震过后,她跟松子太太和雅代坐在路中央,看着周围歪斜的榉树、倒塌的墙壁,还有地震中不断开合此时却恢复原状的古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雅代和松子太太把准备好的急救包给了她一个,里面有压缩饼干、矿泉水、常用药物、手电筒和雨衣。
看出她惦记自己的东西,雅代坚持不让她再回古屋去,趁着平静的间隙,雅代回到屋子里取了一点必需品,顺便把她的包和手机都找了出来。皮包破了,包里的平板电脑屏幕碎了;手机完好,只是电量剩余不多。没有信号。手机变了会计时的电子砖头。这电子砖头的小屏幕上,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她看着那串号码,关了机。虫
松子太太忧心忡忡地说这次地震恐怕非常严重。
屹湘没有多少应付地震的经验,但刚刚过去的那可怕的几分钟,的确让她有种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感觉……但又像是在荡秋千。好像多年前那在院子里荡的高高的一伸手便能摸到天际似的游戏,只是那时候总觉得荡的再高,也会觉得那双手在她即将落地的时候扶住她的后背……她摁住额头。
走在她身边的雅代关心的问她怎么样了。
她说没事的。这点儿小伤。
说的好像出生入死在她看来时寻常事一般……
她们随后便往避难场所集结。路上遇到了小镇上的其他住户。与松子太太互相问候。表情沉重,但都算镇定。雅代跟屹湘解释说,他们的房屋也有不同损失,总体上还算好。
到达紧急避难场所是一个小时以后了。这个紧急避难场所设在一间教堂内。神职人员在他们到达之后给每个人做了登记,特别查看了屹湘的护照,给她们分配了应急用品。安顿下来,天已擦黑。
屹湘与雅代和松子太太占据了一坪大小的地方。屹湘打开毛毯坐下来,听到松子太太在说着什么,雅代小声安慰。
不时的听到有人在拨打电话。信号偶尔接通,也只是几秒便断了。然后又是长久的等待……
“郗桑应该给家人报个平安。”雅代已经打通了在仙台市中心家人的电话,两句话没说完就中断了,还好能确认家人都平安,正在汽车里,“不敢回家,只好在车里呆着。”
屹湘捏着手里的电话。
屋子里的的小型发电机在运作,应急灯并不很亮。她看着手机。仿佛中学时学投掷铅球。人会被铅球压的倒塌半边。是的,她害怕。说出去有没有人信,天崩地裂的时刻也没有怕,她怕给家人保平安。
旁边有人拨通了不知是谁的号码,“莫西莫西”之后,竟是低啜。但那低啜在头疼欲裂的屹湘听来,不啻为嚎啕。她按住电源键。信号只有微弱的两格,又忽然变为一格……给vincent,不同;姑妈,无人接听;joanna,无法接通;陈太,占线……信号时断时续,她在反复拨打中,消耗着仅剩的电源。
有人从外面进来,冷风呼呼的跟进。
雅代小声说,飘雪花了……地震后两次海啸,状况非常惨。
她刚刚去打听过消息。
屹湘发了呆。
手机放在地板上,她盯着。信号那一处是空白。
屏幕黑了,又忽然亮起来,竟是vincent的电话。就在这时又有一阵剧烈的摇晃,十几秒钟,她以为信号必然又会断,可手机再次贴在耳边,vincent那狮子吼仍然在,还有里面那些人的大呼小叫。
她急忙说vincent你替我转告大家我平安。
vincent说vanessa我们在这里等你一起回纽约你这个笨蛋只要你平安回来你就老死在纽约吧我们哪儿都不派你去了……
她说好的vincent好的等我回去。信号持续到她收了线。
她揉着眼睛。笑了。
雅代叹口气,说郗桑你怎么办呢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呢。我听说仙台空港都被海水浸了。
“不怕的。我们一定会熬过去。”屹湘握住了雅代的手。也握住松子太太的手。松子太太点头。屹湘心里一阵难过。雅代告诉她,松子的家人都在海边……“会平安的。”她说。
“灾难来的时候,才知道什么都比不过家人平安。”雅代轻声。
屹湘靠在墙上。头顶剧痛。
有人过来问她们要不要用电脑,网络可以用了,虽然也不稳定,比起手机讯号却强太多了。雅代立刻爬起来,一把拉起屹湘就去排队。屹湘站在规规矩矩排成行的队伍后面只一会儿,转身走到门边去。
手机已经在提示电量即将用尽。
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雪随着风吹的方向飘,呜呜的声响像是呜咽……她眼中充泪。正要拨号,一串数字闪了起来,接通,对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问她:“请问是不是郗屹湘小姐?”
第四章 没有云彩的天空 (二十)
号码标明是本地的。对方显然笃定她的身份,直接用了中文提问。
“我是。”她也用中文。待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头衔,证实了她的判断。
“终于联络到你。请你告诉我……”
屹湘平静地打断他,说:“辛苦你了。我目前安全,不需要特别关照。我马上会跟家里联系。再见。”她挂断电话,推开门走出去,外面细雪飞扬,吹到她脸上,刀割似的疼。奇迹似的,此时信号竟然接近满格。她便不再犹豫,手哆嗦着按下号码。懒
听筒里传出一声:“总机,请问要哪里?”
她报了数字。
“请稍等。马上接通。”
只响了两下,话筒被拿了起来。
“叮”的一声。
是的。是父亲桌子上那架老式的电话。接起来会有“叮”的一声、挂断会有“咚”的一声,她在叮咚之间过了很多年……她忽然哽咽。
“我是邱亚非。哪里?”是父亲浑厚的男中音。
她出不来声,呼吸粗重,一把握住了嘴。
“湘湘吗?”邱亚非声音忽然提高,“是不是湘湘?湘湘?”
屹湘蹲下去,她大口的吸着气。
“湘湘说话,湘湘?”邱亚非急切起来。
“是湘湘,是湘湘……爸爸。”她手扶着湿乎乎的冰冷的地面。地面在震颤。她觉得头晕,可是重复着,“爸爸,是湘湘……”虫
“湘湘……爸爸妈妈哥哥都在这里……湘湘平安就好……我们等你回来……”
电话又断了。
屹湘把电话按在地上。
爸爸、妈妈、哥哥……我还活着。
我终于能亲口告诉你们,我还活着。倔强的活着。
……
邱亚非照着玻璃板上印着的纸条上写明的号码顺序拨出,电话已经不通。这串号码,从下午至午夜,他坐在这里不知拨打过多少次,已经烂熟于心,但每次拨,还是要核对清楚,生怕拨错,错过接通的机会。
他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