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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父母,和站在最后面的芳菲,没有开口。
如果在以往,他一定会招来一顿训斥,但今天也没有。
彼此默默的对着,气氛尴尬而生疏。
资景行见亚宁是如此模样,说了句:“你自己上去吧——等下回家来。我们一家人,好久没聚到一起吃饭了。今天必须一起做坐下来。菲菲,你陪亚宁上去。茆”
“是,姥爷。”芳菲答应着。
“不用。”亚宁说。
资景行却挥了下手。
董亚宁偏了下脸,说:“姥爷,今天这样的日子,至少在这儿,您能不能让我去做我想做和我该做的事?”
资景行的轮椅已经被推走了,他说:“等下回来就是。”
董亚宁眼看着父母也走过他的身边,父亲的脸色严整肃穆,却一言未发,看也没看他一眼似的;母亲则略停了下,伸手扶了他的手臂——他身上立即起了一层栗。虽然没有立刻甩开,但难以克制的是身体的那种反应蚊。
董夫人意识到,脸色是立即变了的。
“对不起,妈。”董亚宁趁机转了下身。他没有再看母亲的脸,快步离开。离开这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的一团空气。
芳菲跟在他身后,踏着雨水,踢踢拖拖的,走了几步之后,从李晋那里把拜祭用的花束和果篮都拿过来,示意他们不要跟着,自己抱着这些东西,用最快的速度追着哥哥的脚步……
“哥,你等等我。”芳菲气喘吁吁的。董亚宁站住了。他一把从芳菲手里抓过鲜花和果篮,芳菲以为他要发脾气了,不料并没有。他只是有些无奈的沉默着,看起来是很累的样子。她便觉得心疼,又要帮他拿东西,却被他挡开了。“哥……我什么也不说,就陪着你,还不行吗?”她声音很轻,是许久以来,在哥哥面前没有过的柔顺。
董亚宁转身便走,径直往外祖母墓地走去。
他早早的将伞丢在一边,站在墓前,放花、摆祭品到行大礼,全程一言不发。
芳菲眼睁睁的看着冒雨拜祭外祖母的哥哥,被雨水浇了个透,仍然一丝不苟、有板有眼的行动着,分毫不差。她刚刚在拜祭的时候都没有掉泪,此时却控制不住了。渐渐的由落泪至抽噎。
董亚宁猛的转身,说:“你再哭,就给我滚!”他指着墓前小径的前方,深深的松林处。
芳菲掩着口鼻,却哭的更厉害了。
董亚宁不再理她。
他站在墓前,良久,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
他只是难以控制。即便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不愿意看到她对着自己的那副样子,是心疼、怜悯和同情。她掩饰都掩饰不了的这些情绪,比起对他的厌恶、痛恨和攻击,更令他难受。
他是董亚宁,怎么能被女人怜悯和同情。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血亲。
“你离我远点儿。”他说。
红肿着眼睛的芳菲却过来,给他遮了雨。她双手握着伞,说:“哥,回去吧。”
“回哪儿去?”董亚宁望着墓碑上戎装的外祖母那慈祥端庄的笑容。
“你想回哪儿,我陪你回哪儿。”芳菲说,“狡兔有三窟。你没有三十窟,也有十三窟,还怕没有个地儿给你喝酒?”她说着,拽着哥哥的袖子。
她以往总是恨他爱玩儿好赌,吊儿郎当的没有正经。也恨他明明心里有那么一个人,却不住的用别人来填满心里空虚的影子,伤人,也伤己。看到他这回真的被伤到,她又是最难过的一个。或许这些难过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
董亚宁转脸看着妹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说:“今天看着你,还真有点儿像姥姥。”
芳菲眼里涌进大滴的眼泪,她挽了董亚宁的胳膊,摇头。
“你放心,今天我会回家。”董亚宁说。
“哥,不想回就别回。”芳菲说,“我上回说的算话,以后,你就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绝不拦着你。你放心,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你做不到的,我也能想办法做到。”
董亚宁看着芳菲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心知这些日子,妹妹也是在煎熬当中度过的。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菲菲。”董亚宁对着墓碑又深鞠一躬。弯身从地上捡了伞,收好,站在那里,似是对着外祖母,又似是回应芳菲,说:“有很多事情,就算做的来,也不会让你知道、让你去做。”
“哥……”芳菲看着他的侧脸,心疼的说:“你要怎么办?”
董亚宁仰了下脸。
湿冷的空气通过鼻腔灌入身体,他的头脑无比清醒。但是他没有回答妹妹的问话。
“这几天,你让皮三儿跟着Allen……那你也应该知道,盯着Allen的,不止是皮三儿吧?”芳菲问。
董亚宁直起脖颈,一转脸,芳菲看到他阴沉的眸子里,闪过了寒光,凶狠的让人有些恐惧。
……
车上,郗广舒递给女儿一条干毛巾,让她擦脸。
屹湘接过来打开,蒙在脸上。柔软干燥的毛巾贴着皮肤,闷热。汗水涔涔的冒出来,身上还在发颤。半日浸在雨中,寒气已经侵入骨髓似的,她一个接一个的寒战打着,闭上眼睛,还是能看到董亚宁那黑沉沉的眸子、听到他无比坚定的话语……口鼻被毛巾覆着,呼吸不畅,她胸口闷痛。终于憋不住,她才一把抽下来毛巾,大口的喘着气,胸口疼痛的更凶猛,仿佛有什么在猛烈的捶打着,她紧握着毛巾,使劲儿的搓着脸上的汗。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 (九)
郗广舒默默的坐在旁边,过了一会儿,给屹湘换了一条毛巾。
屹湘弯身。上半身贴在腿上。全身的血液都挤到了头部似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她喃喃的,说:“我不能……”
究竟不能什么、什么不能?她说不下去。
郗广舒拍抚着女儿的后背,感受着她身上的颤动。
被母亲这样安慰着,屹湘渐渐的也平静下来。
她抬手打开了头发,湿漉漉的头发,在车内开的很足的空调热风中,散着潮气。
她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才说:“不知道姑姑和多多玩儿的怎么样……妈。”
“嗯?”郗广舒也正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
“昨天您不光跟姑姑去买鞋了吧?”屹湘问,坐的离母亲近了些,看着她茆。
郗广舒点着手机屏的手指空了一拍,才继续点着,答道:“怎么?是去买鞋了啊。”
“姑姑买东西的习惯我知道,从来都是直奔主题。买两三双鞋,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屹湘说。她看到母亲手指又空了一拍,“去医院了是吗?带着病历去的?医生怎么说?”
郗广舒对她摆了摆手,拨了个电话出去,说:“小张啊,郗广舒……对,是我们家姑姑的事情……昨天做的几项检查,专家组说是马上会出结果,到现在还没有给我消息……我有点儿担心,就怕这几天出什么岔子……老邱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都希望她在回美国治疗之前,能够保证她的状态良好……是的,是的……那麻烦你跟进一下,你跟那边毕竟更熟,我这里一个劲儿的追着问,不是那么合适……对,再说我们也是外行,弄不好就是瞎着急……谢谢你,我等你电话。再见。”
屹湘擦着脸上的水,等着母亲一个电话打完,又打了两个电话,才转头对她说:“希望这两天不会有事。”
“那您还同意她出门?”屹湘见母亲证实了她的猜测,便有些急了。
郗广舒摇了下头,说:“她昨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在她身体好的时候,她几乎从来不去参加这些聚会。蚊”
“她担心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屹湘呆了一下,轻声说。昨天听到姑姑说话时那语气,她便不安。
“虽然姑姑看上去跟铁人似的,凡人一个,总会有些这样的心思。”郗广舒说着,也有些出神。只一会儿,她又摇头,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难关,过去就好了。像姑姑说的,如果手术后,把大脑里前半辈子的记忆清零,重新来过,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可喜可贺的事情……记忆清零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的。
屹湘绞着手里的毛巾,手指被绞痛了,她都不觉得……
……
屹湘回到家里,吹干头发之后,她便开始在房间里继续收拾行李。
外面风雨之声大作,雨滴一阵阵的撒豆似的被丢到后窗上。
她停了一会儿,记得自己回来的那天,也是下着大雨的。
这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总是被摞在桌边的纸盒子撞到,她不得不停下来。她靠着花罩,在地上坐下来,打开最上面的纸盒盖。都是她放在车上的零碎东西,手袋,手机,车匙,相机……手机和相机都没电了,打不开,她丢在地上。打开另外两个盒子,里面的东西跟原先一样,码的整整齐齐的,毫发无损。
她趴在纸盒子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昏昏然欲睡时,就听外面咔嗤一声,她猛醒,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可是姑姑还没有带Allen回来。
“湘湘开门……好大的雨。”外面崇碧敲着门。
屹湘起来过去,开门发现外面不止是崇碧,还有潇潇,两人站在她门前,看打扮,显然是崇碧刚刚接了潇潇回来。她忙让他们俩进来,一边倒热水给他们,一边抱怨:“怎么不先回你们屋?”
潇潇笑着,说:“真没良心,过来看看你,还嫌弃我们了?”
屹湘见崇碧脱了鞋,缩腿盖上薄毯,一副被冻着的模样,心知这两人是知道她今天冒雨去墓地的事,特地过来看看她的。她哼了一声,说:“要你蝎蝎螫螫的,肉麻——崇碧你别感冒啊,重茬儿的感冒太难恢复了,快喝点儿热水,要我给你煮姜汤嘛?”
“算了,你甭卖弄你那两下子了,在家还有几天,哪儿敢支使你干活儿——等会儿我去,我亲自去。”潇潇喝了口热水,手臂伸过来,揽着妹妹的肩,说:“小人精儿没电话回来?这顿饭吃的可有时候儿了。”
“是有时候了。同学聚会嘛,保不齐这顿吃了下顿接着吃。”崇碧说到这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潇潇,“你不还是什么同学会的总理?”
“是啊,好歹先混了个总理干干,不好意思了。”潇潇嬉皮笑脸的,对着崇碧。惹的崇碧和屹湘同时笑出来,骂他“德行”,他又一本正经的转头对屹湘说:“我特意回来的。听说你们下周二就走。”
“真不要脸,明明是放心不下某人,还打着姑姑妹子的旗号。”屹湘肩膀一晃,将潇潇差点儿闪了个趔趄。潇潇一杯水险些全都洒出来,他急忙伸手拢着,低头看到旁边那几个纸盒子,问了句“这什么,也是要带走的”?屹湘搬起给他的那一个,说:“这些要带出国门,恐怕得点儿门道儿——上回和你说的,就是这个。师父和师母仔细挑选的,这是你的。你打开看看。”
潇潇搁下杯子,接了。
崇碧挥手,潇潇坐到她旁边,将盒子放在膝上,打开来。崇碧伸头一看,潇潇刚展开一把折扇,她就“哟”了一声,说:“真漂亮。”
屹湘坐在他们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看着他们俩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欣赏。
潇潇并不怎么说话,偶尔的问屹湘一句“还记得……”“这个是……”开头的话,屹湘就答应一下。竟然每一样,都像刻在她脑子里那个石碑上的字一样,字字清晰无比。竟然都记得。分明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湘湘?”潇潇叫她。屹湘已经坐在那里出了好半天的神了。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