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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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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景春并没有接着提这茬,她已是困顿得不行,便索性趴在案桌上睡了。屋外飘着雪,冬天仍是迟迟不肯走。沈英见她伏案睡着,却顿觉安心不少,多日来的应付与奔波总算告了短暂段落一般,能让他喘一口气。

他起身往炉子里加了两块炭,烤了烤手这才直起身,小心翼翼将孟景春抱至后面软榻,给她掖好了被子。

临近五更时,孟景春醒了,揉揉眼环顾四周,才知这是在政事堂。这榻略窄,只容得一人卧,平日里供沈英夜宿。周遭布陈简陋,身上被子也算不得厚实,勤苦至此又是何必。她小心翼翼起了身,蹑手蹑脚走到前面,一盏灯昏昏亮着,沈英却伏在案上睡着,他手中握着笔,而笔尖处化开的一滩墨迹,已经干了。

她刚伸过手,欲拿掉他手中握着的那支笔,沈英却蓦地醒了。

孟景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却见他神色中有初醒的空茫,竟有些傻呆呆的意味。本应该开口一本正经说“如何这样就睡着了,会着凉的”,可孟景春偏偏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沈英蓦然醒过神,看了看她,却只冷着脸说:“将外袍穿起来,也不怕冻着。”

孟景春脸上笑意倏地收起,耷拉着脑袋去后面将外袍套起来,又走回前面才反应过来:“唔……是相爷替我脱的外袍?”

沈英收拾着案上的东西,头也不抬,闷闷道:“不然睡得不舒服。”

他好像有些闹脾气,孟景春忽然觉得方才不该笑,可她又从未见过沈英这样子,难得笑一笑又怎么样?小气!

沈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天快亮了。”

孟景春忍下腹诽,低头抹平夹领:“我将供单送回大理寺,今日告假回去歇着了。”

“好。”沈英起了身,“路上当心。”

孟景春出政事堂时,天还未亮,值宿小吏都还睡眼惺忪,她低着头匆匆忙忙离开,沿着清冷冷的御街往外走,石板路上有积雪,踩一脚一便一个坑,鞋子全湿了。她一路走着,竟不知不觉到了陈府门口,她在那门口站了会儿,却终是没有进去。依照陈庭方的性子,这时候恐怕谁也不想见,也不知他那糟糕的身体,这一次能不能撑过去。

*****

过了约莫近一个月,朝中众人仍是各怀心思,襄王却已是悄无声息地进了京。此事并未声张,除几位要臣知其行程外,其余人一概被蒙在鼓里。

待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襄王已在宫中住了好些天。襄王自继位后再未到过京城,此次进京,随行的只有封地老臣戎彬及年轻近臣严学中。

戎彬当年随同老襄王去往封地时,才二十七岁,手段狠戾令人闻之生畏,打仗从无败绩,很是目中无人,如今年纪大了,依旧还是老样子,看谁都不顺眼,但惟独对襄王心服口服,俨然一副忠仆模样。

而近臣严学中更是传奇,年少时入书院念书,因辩难时言辞太刻薄,先生无法接受,被退学;又入一书院,继续被退学;再辗转他乡求学,仍旧待不了多久就被退学。后来周边都知道严学中此人,再无书院敢收。可这人偏偏聪明得不得了,什么东西看一遍足矣,小小年纪也很是嚣张,最后亦成襄王幕僚,在楚地一待十多年,成为楚地重臣,当了倒插门女婿,夫人极有钱亦很有手段。

消沉了多日的京城,竟因襄王进京又热闹了起来。坊间谈资越发丰富,孟景春有时在衙门值完夜回府,在早茶铺吃个茶果都能听人说得唾沫乱飞。

但沈英却越发忙,三五天才回府一趟,倒头即睡,连吃个饭都匆匆忙忙的。

这日清早,孟景春穿戴整齐坐在伙房里啃一张饼,沈英竟起得比她还晚,匆促地到伙房要了一碗粥,也顾不得是否烫口,很是迅速地喝完便起身揉了揉孟景春的头,转身就走了。

孟景春嘟了嘴,鼓了两颊看着门外。竟一句话也不同她说?揉个脑袋就算完事了?她将头转回来,继续闷头吃饼。

然她刚啃了第一口,沈英却又折了回来,见那厨工刚好背对着桌子在揉面,极其迅速地俯身凑了上去。孟景春一懵,沈英亲完却已是施施然直了身,淡淡道:“休沐莫出去乱晃,在家看看书颐养性情也好。”

那厨工转头看了一眼,又默默转回去继续揉面。

孟景春脸瞬时通红。

待沈英走了,她便当真老老实实去书房寻了本书看。到了傍晚时,小厮急匆匆地来敲书房的门,说有客到,牛管事又恰好不在府中,请她前去应付一下。

孟景春假扮过几回府中管事,且现下也有人知道她住在沈英府里,见客倒也没什么。说起来前阵子不知怎么的,常有人问她是不是借着宗亭的关系住在相府,她一时咋舌,却不予相告,许多人便默认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也并不觉着奇怪。

她换了身衣服往前头去,来人很是淡然地坐着,孟景春只瞧了他一眼,便慌忙低下头去,道:“相爷不在府中,不知贵客前来,是否有急事?若无急事,不妨留下名帖,小的可代为交予相爷。”

那人起了身,看了她一眼,淡笑了笑,只道:“府中管事这样年轻?沈英倒真是……”

然他这话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了马嘶声。沈英下了马车,便快步往里走,他方才在外头已是看到了严学中,便已猜到怎么回事,今日孟景春正好休沐在家,指不定现下已经见到了那个人,也不知失礼了没有。

前厅门大开,沈英见厅内此情状,连忙作势要跪,那人却不早不晚转过身,伸双手稳稳托住了他手肘,淡笑:“走稳,可别摔了。”

☆、【四七】告白?

孟景春在后面看着一愣;沈英方才这是要摔倒的模样?这……实在好牵强。

沈英站直了身体,却未开口。那人面色淡淡,道:“顺道路过,本以为这么晚你会在府中,没料你倒勤勉,忙到这时候才归。有事找你聊一聊;府中若不方便,出去谈。”

沈英见襄王这般微服出门;便也不戳破,只应了一声。

他迅速看了一眼孟景春;孟景春似是明白过来一些,心里直打鼓。

那人步子闲定地往外走,沈英亦是跟了出去;孟景春这才缓了一口气。

沈英回府时,已是夜深。他在伙房里逮到孟景春,说:“你没事又往这里窝。”

孟景春灰着张脸,将一只冬天存下来的红薯丢进灶膛里,烤着烤着揉了揉鼻子,竟蹭了灰上去:“我觉着我要倒霉了。”

沈英瞥她一眼,走到纱橱前去找吃的,只找到一碗凉掉的鱼汤和半碗米饭。他将碗拿出来,说:“你如何要倒霉了?”

孟景春闷着头说:“后来我偷偷跟出去,看到严学中了,想来今日那贵客……就是襄王罢?”

沈英倒是避重就轻,打开锅盖,里面一锅水已是快沸,拿了热菜架子放上去,将米饭和剩下的鱼汤搁在热菜架上,轻描淡写地问:“你认得严学中?”

“唔,他来过一趟大理寺。”孟景春还听说严学中亦是典狱出身,因为言辞刻薄一针见血很是厉害,虽说现在收敛了许多,但那天徐正达站走廊里只与严学中说了不过半炷香工夫的话,便脸色惨白,十分难看。

孟景春听同僚之间的传言,说大理寺卿一职已空了这么长时间,若襄王当真上位,恐怕严学中会来补这个缺。

若这传言当真,大理寺将大变个模样。徐正达爱敷衍溷日子,若来个铁面冷血的上官,孟景春想了想,突然觉得也挺好。不过……自己脑袋又不算特别灵光,会遭嫌弃么?

她想着想着,竟将襄王这茬事给忘到一边去了。沈英道:“因今日来的是襄王你便觉着自己倒霉了?”

“是啊。”孟景春闷闷回,“今日冒充府里管事,万一以后被认出来,我便觉着我要倒霉了。”

沈英淡笑笑,盖上锅盖,靠灶台站着:“我还未觉得自己会倒霉,如何轮得到你啊。”

孟景春将脑袋伸出去,看一眼灶台旁站着的沈英:“相爷出去难道未吃饭就回来了?”

沈英皱皱眉:“因为那位太小气,只谈事不吃饭。”

孟景春黑了黑脸,自己小气竟好意思讲别人。她将脑袋又缩回去,翻了翻灶膛里的烤红薯,闷着声道:“那相爷请不就行了?”

“襄王没这个意思,严学中不肯出钱,我强出这个头做什么?”他略停顿,“不如回家喝鱼汤。”

孟景春又揉揉鼻子:“严学中真的很有钱么?”

“算是罢。”沈英忽叹口气,“他夫人给零用给得很大方。”

“唔,夫人真的很有钱?”传闻是真的?

“是啊。”

“噢……”孟景春拖长了尾音,“相爷莫不是羡慕严学中?”

“我羡慕他做什么?”

孟景春鼓起腮道:“因为夫人给零用很大方呀。”

沈英瞥她一眼:“我用不着夫人给零用。”说着打开锅盖,拿过布垫将热好的鱼汤和米饭端出来,接着道:“你二月的月俸领了?今年多了一两罢?”

孟景春哼了一声不理他,注意力全在灶膛里那只烤红薯上,翻来翻去,外头已是焦黑一片,也不知里面熟了没有。她又翻了翻,待灶膛里柴火烧尽了,将那只红薯扒拉出来,直接伸手便去拿,烫得直龇牙,摸了一手黑。

她找了块布包好,忍着烫拿到桌上,将布摊开来,对着那红薯吹啊吹。沈英正坐她对面开始吃饭,见她吹了会儿,伸手过去将那布连同红薯一同拿了过来,很是有条不紊地剥开了焦黑的皮。

沈英剥到一半,孟景春伸过手去,他已是低头吃了一口。

“啊?”

沈英拿着那香气四溢的烤红薯,抬眼看她,语声极其平淡:“难道不是给我吃的?”

“我……”孟景春咽了咽口水。

沈英低头看看饭碗里那么几口饭,再看看那鱼汤,说:“你觉得留这么点我能吃得饱?”

孟景春抿抿唇,很是大方说:“你吃罢。”

沈英便低头慢条斯理地继续吃。孟景春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红薯,又补充了一句:“很烫的,你……你别吃得这么快。”

沈英说:“我是为你好。”吃得太慢不得馋死你么?

孟景春别过眼,起了身道:“我先回去了……”

“不陪我吃完么?”

孟景春不满道:“相爷又不是小孩子。”

“我就是小孩子,你坐下。”

孟景春一扭头:“就不!”说罢很是神气地就要走。

沈英却忽地腾出一只手来,伸过去抓住她夹领,轻轻用力:“你走啊。”扯坏衣服什么的就管不着了。

孟景春皱了眉低眼看看:“相爷好不讲道理。”

“我是不讲道理。”沈英一边说着竟还将那碗鱼汤喝完了,这才抬了头看她,脸上渐有笑意,却是淡得很:“今日我确实很羡慕严学中。”

孟景春瘪瘪嘴:“那相爷去寻个有钱的夫人好了。”

“我并非羡慕他夫人有钱。”沈英顿了一顿,“我是羡慕他——有夫人。”

孟景春别过脸:“那相爷去找个……”

沈英起了身,隔着一张桌,上身稍稍前倾,唇贴着她耳朵温声道:“你做我夫人不就好了?”

孟景春登时红了脸,急道:“相爷胡说什么?”

她自然是想嫁他,可如今这情形,她以男儿身份在衙门走动,就算她辞官不做,可若沈英还在朝中,她便不可能明着嫁他为妻。

沈英又怎可能辞官不做呢?孟景春看得出他的抱负,她知道他身上有担子,不可能说放便放下。一走了之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即便他对这朝堂已不存太多希冀,可尚有责任在身,如今便不能走。

念至此,孟景春心中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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