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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社知道国民党当局准备办《国民新报》后,决定让韦素园去副刊当编辑,他们让某人去请鲁迅和北大教授徐旭生当介绍人。某人对徐说,鲁迅请你介绍韦去编副刊,又对鲁迅说,国民党要求你介绍一位副刊编辑。最后二人都写了介绍信,韦成功当上副刊编辑,鲁迅还热心地为他向人约稿。后来鲁迅知道某人玩的花样后,生气地说:“你看,他竟到我这里玩手段来了。”于是,他到死都没再和某人说过话。
鲁迅第一次领到厦门大学发的400元工资,便拿着支票到厦门的美丰银行去兑现。银行职员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破灰布棉袍,头发长长的老头儿,问道:“这张支票是你的吗?”鲁迅吸了一口烟,给了该职员一个白眼,一语不发。银行职员连问三次,鲁迅也连吸了三口烟。最后,银行职员只好给他兑了支票。
夏衍回忆,鲁迅不喜欢田汉。日本左翼作家藤森成吉到中国时,内山完造在一家闽菜馆为其洗尘,鲁迅、茅盾、田汉、夏衍等人都受邀在座。席间,田汉对藤森大谈自己与日本唯美主义“恶魔”派作家谷崎润一郎的交情,鲁迅极为反感,低声对夏衍说:“看来,又要唱戏了。”说罢便起身离席,田汉很是难堪。
许广平记载,鲁迅幼时每每穿上新衣,家人总时时监视,警告他不要弄脏新衣,弄得他坐立都不自由,便觉得穿新衣服是一件最不舒服的事情。初到上海时,许广平见他的蓝布夹袄破了,给他做了一件蓝色毛葛的棉袄,但鲁迅无论如何也不肯穿,说滑溜溜的不舒服。
一次,鲁迅请大家吃饭,当时他的身体已不是很好,所以吃饭时,他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大家都认为他喝多了,便问许广平。鲁迅听到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不多喝酒的。小的时候,母亲常提到父亲喝了酒,脾气怎样坏,母亲说,长大了不要喝酒,不要像父亲那样子……所以我不多喝的……从来没喝醉过……”
鲁迅晚年,常看电影作为消遣,他也常介绍人去看电影:《夏伯阳》《复仇艳遇》《人猿泰山》,或者非洲的怪兽这一类的影片。但他说:“电影没有什么好的,看看鸟兽之类倒可以增加些对于动物的知识。”
鲁迅从不逛公园,居上海十年,连离家最近的虹口公园也从未去过。一年春天,萧红常告诉他,公园里的土松软了,公园里的风多么柔和。鲁迅于是准备选个天气晴好的周日,带儿子一起去游兆丰公园,但最后还是没去。鲁迅曾给公园下定义说:“公园的样子我知道的……一进门分做两条路,一条通左边,一条通右边,沿着路种着点柳树什么树的,树下摆着几张长椅子,再远一点有个水池子。”
曹聚仁曾对鲁迅说:“你颇像爱罗先珂,你是寂寞的,而你又是怕寂寞的。我觉得你最大的苦痛,乃是‘往来无白丁’,所与谈的都是读书人;因此,你谈话先有戒心。你又敏感得很,又是言者未必有意,你听了却搁在心头。”鲁迅颇赞同曹之言。
【谨严】
鲁迅在教育部上班时,每天一定准时下班,沿途商铺都将鲁迅当成时钟,看见他乘坐人力车走过,便说:“可以做饭了。”
孙伏园发现鲁迅西服的裤子总是单的,即便在寒冷的北京的冬天,也一向如此。他对孙说:“一个独身的生活。决不能经常往安逸方面着想的。岂但我不穿棉裤而已,你看我的棉被。也是多少年没有换的老棉花,我不愿意换。你再看我的铺板,我从来不愿意换藤绷或棕绷,我也从来不愿意换厚褥子。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被生活所累了。”
孙伏园曾说:“鲁迅先生的房中总只有床铺、网篮、衣箱、书案这几样东西。万一什么时间要出走,他只要把铺盖一卷,网篮或衣箱任取一样,就是登程的旅客了。他从来不梦想什么是较为安适的生活。他虽是处在家庭中,过的生活却完全是一个独身者。”
1924年2月的一天,许钦文到砖塔胡同去看望鲁迅,刚进门,十二岁的俞芳便对他说:“昨天晚上,大先生那里好像有客人,半夜了,还在高声谈话呢!”许进屋去找鲁迅,才知道,昨天晚上不是来了客人,而是鲁迅在独自朗读刚写完的《幸福的家庭》。每次鲁迅写完文章,“总要看两遍,自己觉得拗口的,就增删几个字,一定要它读得顺口”。
1924年,郑振铎主编的某期《小说月报》上,苏联人民教育委员长卢那卡尔斯基的照片下,写了另一位文学家的名字。荆有麟不能确定《小说月报》是否刊登错误,便买了一本,去找鲁迅。鲁迅一看便说道:“他们真胡闹,连照相也可以随便安排。”他马上跑到书房,不仅找出了芦那卡尔斯基的照片,还找出了该文学家的照片。之后,荆在《京报》上将《小说月报》的错误指了出来。
荆有麟回忆,鲁迅准备翻译《小约翰》时,发现日文译本不忠实,而德文译本又有删节,但他又看不懂其他文字。某次,他听同事齐中颐说英文本的很好,于是请齐用英文本帮忙。当时齐在中央公园整理档案,鲁迅便每天下午到中央公园,请齐为他解释英文本,同时参照日、德文本,逐字逐句校释。时值酷暑,鲁迅每天穿着旧且紧身的淡蓝竹布大褂,一手夹着书,一手拿着香烟,去中央公园找齐。有时到得太早,就在公园柏林下面转转圈,遇到熟人,便到露天茶社坐上一会儿。
鲁迅翻译日本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后,得知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他人翻译的版本,立即买来与自己译的逐一对比,发现商务的译本中,对于文法的处理及语句的运用,有些地方很难表现原作者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担任《奔流》、《语丝》编辑时,鲁迅每天收到的稿件真是五花八门:有自己写了不愿再看,让鲁迅仔细修改的;有翻译错误百出,不能登载,抱怨不断的;有一稿多投的;有字小且模糊的……这些稿件,鲁迅都用心加以编辑,设法登载。如果是译稿,但凡能对照原文的,鲁迅便自己对照,加以改正;如果原文是英文,鲁迅便向人打听,修改妥当。
鲁迅校书,不仅对文字的正误很严格,对排版也严格要求。每行的高低,字的大小、偏正,文字在整个页面的位置,他都严加校正,不惜一次次修改,直到满意为止。
一次,徐梵澄陪鲁迅去看一个西洋油画展,其中有一幅背面正坐的女子裸体画,只画了头发和背部,鲁迅看了一眼,便立刻回过头去。
鲁迅对别人赠送的书,收藏后专柜陈列,如需阅读,则另购一本。
萧红回忆,鲁迅的记忆力非常好,东西从不随便乱放。他提着一把伞,抱着印花包袱从外边回来,一进客厅,把伞挂在衣架上就陪客人谈起话来。谈了很久了,伞上的水滴顺着伞杆在地板上已经聚了一堆水。然后鲁迅上楼去拿烟,抱着印花包袱,也没有忘记那把伞,顺手带到楼上去了。
鲁迅的写字台面对着窗户,但他从不开窗。因为他怕开窗后,风会吹动纸张,这样写作时便时时要防备纸被吹跑,文章就写不好。故一到夏天,他的屋子里常热得像蒸笼似的,但他又不习惯换地方工作。有时太阳照进来,许广平劝他把书桌移开一点,他也不肯,于是又汗流浃背。
鲁迅家里,从楼上到楼下,没有一个沙发。工作时坐的椅子是硬的,到楼下陪客人时坐的椅子又是硬的。他对烟灰缸的要求是一定要深且大,里面放些水,免得烟灰乱飞。
休息的时候,鲁迅不听留声机,不出去散步,也不倒在床上睡觉,他说:“坐在椅子上翻一翻书就是休息了。”
书架和文具鲁迅都是自己整理,书架上的书摆放得非常整齐,文具也有各自的位置,从不乱放。他常说:“东西要有一定的位置,拿起来便当,譬如医药瓶子,换了地方,药剂师是会犯配错药的危险的。”
鲁迅对书很是爱惜,为了防止别人随意乱翻他的书,他总将喜欢的书藏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他不愿意借书给别人,遇到有人借,总是买一本送给别人。如果是别人送的丛书,他总要先包好,包好之前,除了儿子周海婴,就是许广平想看也不可以。一位朋友听说鲁迅不肯借书给别人,于是也效仿鲁迅,从此连自己的爱人也不借。
黄新波回忆,1934年,鲁迅选编《木刻纪程》时借用过许多青年木刻家的木板。书编完后,鲁迅将借用的每块木板上的油墨洗净,将一些弯曲的木板设法压平,然后用厚纸垫好板面,再用牛皮纸仔细包好,一一送还。
鲁迅包一个纸包也要包得整整齐齐。每次要寄书,即使许广平已经包得很好,他也要自己动手,重新包扎。包好后,用细绳捆上,那包方方正正的,连一个角也不准歪一点或扁一点,连绳头,都用剪刀剪得整整齐齐。增田涉回国时,去向鲁迅辞行,鲁迅准备了许多土特产送给他。许广平已经将礼物包装好,但鲁迅说许的包法不好,拿过来重新包装好后,方才交给增田。
【不羁】
林语堂说,鲁迅“生活全无秩序,亏得有许女士在旁照应,减少他魂灵上的寂寥”。
夏丏尊回忆:“周先生每夜看书,是同事中最会熬夜的一个。”
冶秋回忆,鲁迅的头发颇长,他转过身时,冶秋看见他的头发“已经为衣领所不能承受,而头发看来又是那样的硬,不会鬈曲的样子,于是就反折在那里”。
王森然回忆,鲁迅在北大授课时,来不及回家吃饭,就在红楼前的小饭摊上随便吃一点。一次下课,王和鲁迅路过小饭摊,鲁迅邀请王一起随便吃点东西,说:“咱们就吃这荞麦条子,皇帝老人未必享受过这么美味的佳肴。”这种小饭摊多卖玉米窝头、荞麦饸烙之类,在此用餐的都是人力车夫、卖报童叟。饭摊上也只有一个条案,没有椅子。鲁迅却不管,夹着书包,坐在砖头上,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是向周围人点头,好像和这些人认识甚久。
朱自清回忆,1924年,鲁迅到上海,朱自清与夏丏尊等人于宴席散后一起到鲁迅住的旅馆聊天。进屋后,鲁迅脱下长衫,随手放在床上。夏丏尊最爱管闲事,觉得长衫放的不是地方,便对鲁迅说,这里有衣钩,你可以把长衫挂起来。鲁迅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夏又对他说了一遍,他答:“长衫不一定要挂起来。”
鲁迅曾在厦门大学任教,当时教员宿舍没有厕所,住在宿舍的教员方便要到160步外才有厕所。鲁迅的对策是,天黑之后,小便就在宿舍楼下的草地上就地解决。
鲁迅说,在厦门大学时,“夜间小解也不下楼去,用瓷的唾壶装着,看夜半无人时,即从窗口泼下去。这虽然近于无赖,但学校的设备如此不完全,我也只得如此”。
在厦门时,川岛常到鲁迅住处闲聊。一日刮台风,他没有去,到了天色墨黑,有人敲门,接着鲁迅便进来了。川岛只见他襟袖上都沾着泥土,手也擦伤了,忙问怎么了。鲁迅低下头去掸着身上的土说:“跳下山来,摔了一跤。”
许广平回忆,鲁迅在厦门大学时,因为气愤学校当局对资本家的态度,喝酒解闷,结果有些醉了,回到宿舍,在躺椅上抽着烟便睡着了。睡着睡着觉得身上热烘烘的,一睁眼,眼前一团火,原来腹部的棉袍被烟蒂点着了。火扑灭后,发现棉袍被烧了直径七八寸左右的一个大洞。这件袍子补过之后,鲁迅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