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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若能拿住切实的把柄,哀家定将其碎尸万段!”
不出拓跋丕所料,急于推卸责任的太晃与拓跋辰等人趁夜商议,这乱局里最单薄的棋莫过于锁在鹿苑里的那个女。拓跋晃因为上次与父亲的冲突心有余悸,隐约对那女怀恨在心,而“山藏娇”的事又一直是拓跋辰的一块心病。一拍即合,唯有险求胜——
踏足禁苑已是不可更改的铁证,唯有反咬一口,将所有的罪名统统推给那个女人!
由此,拓跋辰次日一早便光着膀,身负荆条直奔万寿宫。当众跪在宫门之外,恳求面见陛下和皇后娘娘。赫连皇后早有准备,率先赶到了现场,纵酒昏睡的拓跋焘此时还躺在御榻上。
宗爱闻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安乐殿,岂料醉生梦死的皇上老爷却睡得不省人事。叫也不醒,推也不醒,情急之下,索性扒在万岁耳边放肆大喊,“万岁快醒醒,皇后已下旨缢杀雁落羽啦!”
拓跋焘轰的一声坐起身,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不知从何时开始,隔三差五就会梦到类似的事情。长出一口,狠狠揉了揉脸,耳畔却再次响起宗爱惶恐的大叫声,“哎呦万岁啊,快去看看吧,禁军已领懿旨去往鹿苑拿人了!”
赫然清醒,“何故?”
“昨日陛下免朝,方才还京的山王奉太和崔司徒手谕将几十车珍禽异兽送抵鹿苑。未曾想鹿苑囚禁之女竟与其纠缠调笑,好在山王跑得快——”
“狗屁!”厉声呵斥,大手一挥,“更衣,速与朕更衣!宗爱,朕命你即刻携圣旨出宫,截住皇后派出的人马。另外,严旨行宫护院禁军,擅入鹿苑禁地者格杀勿论!”换个不知性情的女,这番鬼话他或许会当真,可惜对方栽赃的对象偏偏是雁落羽。那奴婢骨里清高得要命,连他这天都不放在眼里。就凭他拓跋辰,哪点值得那奴儿纠缠调戏?
对方无非以为,一女长期独守空苑,求春心切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那躲在幕后,畏罪自保的太拓跋晃才真真让他寒心。胸怀坦荡何其所惧?分明心里有鬼才会瞻前顾后,彻头彻尾!
崔老头棋走险招,为何偏要让那小女人搅进朝廷的一汪浑水?形势凶险,万一……
别看你崔浩三朝元勋,乃具经天纬地之材,伤了朕的心,朕一样取你性命!
寂寞如火,情根似刀 第111章 白绫缢颈花钿委地
宗爱未曾登车,唯恐误了人命。怀揣圣旨带着一小撮亲信,破例跨马冲出了宫门。
沿着郭城外的驿道一路向北,远远望见漫天柳絮里杀出一伙歹人,当下大喝一声,“不好,有埋伏!不想死的快撤!”猛勒马缰调头打马,背后的乱箭擦着耳边呼啸如风。几名小厮相继箭落马,唯他一人弃马翻墙,躲进了一座破败的小庙。
提心吊胆地蹿过天王背后的狭长过道,一个箭步直冲上供着泥菩萨的神龛。藏身许久,见并未有追兵跟来,这才战战兢兢地探出了脑袋,“哎呦我的妈吔!”两腿发软,一屁股坐进菩萨怀里。振作起精神刚要起身,隐约听见供桌下传来微弱的哭声。
砰的一声跳下神坛,一把掀开供桌前的帷幔。“啊?”忍不住惊呼出声,但见两名妙龄少女被人掩蔽口鼻绑缚在佛龛下面。
随手扯去塞在口的软布,松了两人的手脚,急于赶往鹿苑,当即掏出腰间的金牌,“你二人携此物报官,有何冤屈只管大胆控诉。小爷赶着救人,先走一步!”想不到一出宫门竟会碰到英雄救美之事,下意识隐瞒了自己身为宦官的事实,两名女长相俊秀,忍不住生出一丝渴望。
“恩人!”两女声如莺啼,疾步冲上前来,拉住他的衣袖,“敢问恩人大名,以图日后相报。”
“无须多问。速去报官,有缘自会再见。”浓浓的自卑感笼罩着纠结的心,艳遇当前,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轻叹一声,草草抱拳,含着两眼热泪阔步冲出佛殿大门。
烈日当头,冷禁行宫的女奴正在寝殿外的空地上翻晒着草药,远远瞥见禁苑里来了一队人马。看形制不像是万岁的仪仗,那杀气腾腾的气势到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
诧异之时,黑袍银甲的禁军已经一路小跑冲上玉阶,转眼之间便强扭着她的胳膊将她压伏在地。
“你们——”落羽刚要开口便被禁军校尉的一声呵斥压了回去。
“奚官女奴雁落羽,品行不端,行为不检。欲趁山王为鹿苑添置珍禽之机,搔姿献媚诱其媾/和。其行秽乱,无耻之极。责令即日将其缢杀,以正宫规!”话音未落,身后的兵士已双手呈上白绫。校尉一个眼色,两副高大的身影如日食的阴影一般压向她头顶。
“我没有!冤枉!”不容分辩,校尉一个耳光打得她鼻口穿血,那条冰凉的白绫转眼之间已绕上了她的脖。
两名兵士分别扯住白绫两端,猛一用力,雁落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仰天大吼,“拓跋焘,你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并不知道那道旨意出自皇后之手,以为是拓跋焘心血来潮要她的命。白绫越勒越近,越陷越深,在玉颈间造就出凹陷的八字勒痕。
贴在额前的蜻蜓翅翩然坠地,躺在烈日下熠熠生辉;梗在喉间的绞痛阻断了最后一丝空气,眼前一黑,虚软地瘫倒在地。一片混沌,只听到一缕邪魅的声音——
Karma……Kali……
校尉的靴缓缓滑过细弱而柔美的腰身,在她挺翘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嘴里邪门低语,“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一脚尚在阳世,薄命佳人……似死还生,不知此时淫她,算不算欺君?”
“怕是——不算吧?皇后不是吩咐过弃尸荒野吗?事后弃了就是,我弟兄几人不说,谁能知晓?顶多是先扔到那乱坟岗上再战她几轮,人杀了,尸弃了,件件依照皇后的旨意。此等娇弱怜人的‘赛西施’,若是在市南的青楼娼馆,那些王公贵戚只为一夜春宵动则付之万金。就凭你我那点寒酸的家底,就连见上一面都是三生有幸的事。”
祸亦因色,福亦因色;死也因色,生也因色……
正在几个色鬼决定将人抬出行宫“弃尸”之时,一路跑掉了鞋的宗爱怀揣圣旨,带着几十名行宫护卫一路冲进门来,气势汹汹拦住了几人的去路,“站住!”望着被禁军校尉扛在肩头的女沉声质问,“几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奉皇后旨意,缢杀,弃尸!”
死了?
宗爱一惊,心如刀绞,百般疼惜当即化作眼底燃烧的怒火。哗啦一声展开圣旨,把皇上老爷的一番话从头到尾喧念了一遍。满腔愤恨,将自己途被袭的事也算在了眼前的杂碎身上,“来人啊,将这几名私闯禁苑的混账就地正法!咱家要将首级带回去给陛下过目。”
奉旨上前拿人的护卫,伸手接过伏在校尉肩头的女,摸了摸鼻,试了试脉搏,扬声禀报,“公公!此女尚未断气。”
宗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两指扣腕,果然尚有一丝脉搏。当下喜形于色,遂命人备车。吃一堑长一智,这下多了个心眼,令二百名护卫押车随行,护送两人直抵万寿宫。
车轮滚滚,驿路颠簸,望着昏睡在身边的女,心起伏跌宕:这女当真是狐仙变得吗?这样几次三番的折腾,始终未能伤其性命。记得在方山大营第一次近前给她送衣裳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她未着寸缕,周身只披了张带血的狐皮。
一副娇弱的身架貌似一阵西北风就能吹跨,骨里那股机敏、刚强尤其让人过目不忘,别说是万岁动心,就连他这等不是人的东西都为她跑断了肠。
如果他是个男人,也会喜欢上她吧?
而她若真是个狐仙该有多好,或许可传个仙方使他那断根重生?
释然一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绝世红颜自当匹配英雄贵胄,他只要个懂得疼人的寻常女也就死而无憾了。
寂寞如火,情根似刀 第112章 帝后对峙变态高邻
天色渐晚,宗爱却还没回来。
独坐在安乐宫里的拓跋焘终于失去了耐性,气急败坏地冲进坤宁宫,指着皇后的鼻一通臭骂。
赫连皇后满腹委屈的跪在地上,堆叠在地上的朱红凤氅仿佛幽深血海翻着惊涛骇浪,“上有国法,下有宫规,人证物证俱在,臣妾按律法办事,谁料竟惹得皇上大动肝火。”
拓跋焘猛一弓腰,金光闪闪的面具背后射出两道寒光,迎着女人微扬的脸庞低声咆哮,“国法?宫规?皇后可见过写在刑苑照壁上的那个“灋”(法)字?“灋”有三部,先有“氵”(水),其含义是把罪者置于水随流漂去,这水是刑具;其次是“廌”,是貌似牛、羊、鹿、熊的独角兽,“廌”意味着以犀利的独角将不平者触而去之, 再次是“去”,上古去字前者为矢,后者为弓,意为用弓矢射杀,夺其性命。皇后以为法度是什么?法乃铮铮利器,不是写在纸上的道理,乃是刑具!朕给你使用刑具的权利,你却用它来对付朕?
那好,朕就收回它……”
“陛下!臣妾只是用它惩戒那贱婢,从未敢使其束缚陛下。”大惊失色,赶忙伏地澄清。
“朕不要她死,皇后听明白了吗?朕不愿看见你拿着刑具对着她。”
“可她——”
“不守妇道,引诱山王是吧?”砰的一声拍在案头,“朕再告诉你一次,雁落羽是朕的女奴,不日将擢升为书女,她不是朕的嫔妃,往后休要再以‘妇道’长短论罪。你听明白了?”
“可她——”
“皇后的话太多了!“暴睁的狼眼骤然眯成一条缝,张扬传送着危险的讯息。
强忍着满腹牢骚,无可奈何地叩首称罪,轻声抽噎,“臣妾——知错了。”
颠簸一路,满腹委屈的小女人在途就醒了过来。听宗爱说,下旨缢杀她的人是皇后,不是那个暴君。对方还让她看了怀里的圣旨,上面虽然没写明勿杀雁落羽,但其不言而喻的深意,但凡长点脑的都能明白。
跟随宗爱回到安乐殿时,恰逢万岁不在宫。“公公,多谢你大老远赶来鹿苑救我。还差点连累你途遇险,真是过意不去。往后若有能用到落羽的地方,落羽一定不遗余力。”
“咱家只是个跑腿的,雁姑娘要谢就谢万岁,若不是万岁挂着你,你这小命早就折了几百次了。”自作主张将女人安排在御花园临水的厢房。上次见到女人重伤半死的样,万岁已经疯过一次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老人家再受那样的刺激,“这惊鸿轩乃是陛下甚为喜爱的一间书房,雁姑娘身为御前书女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此处虽处御花园,与安乐殿只有一墙之隔,说句玩笑话,姑娘若是思念万岁,跺跺脚陛下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公公以为,落羽会思念万岁吗?”每次都是这样,想恨又恨不起来。
“哟,姑娘不想万岁,还能想咱家不成?那天一早,还让咱家撞见——”
“哎!”赶忙捂住对方的嘴,“求求公公,千万不要乱说。万一被人听到,会被人家笑话的。”
宗爱被这微凉的小手弄得飘飘欲仙,微微红了脸,瞬间找回了常态,“傻丫头啊,谁笑话?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
“羡慕?我看是嫉妒吧?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忽然觉得自己很命大,仿佛每次到了关键时刻,这位反复无常的暴君总是第一时间冲出来救她。跟在宗爱身后跨入惊鸿轩的大门,随口问道,“公公,你觉得万岁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难说,那得看对谁。”谨慎早已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