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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里让我雄心万丈??可又把我打得稀里哗啦??”雯撇撇嘴。
“它让我有梦想,以为自己能如何;又毁灭我的梦想,让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如何,多残忍??”我不忍心笑,可是憋不住。雯不笑,很认真地思考,让额头深出几道皱纹。
“我多不甘心平庸呵,可我确实平庸??怎么办?”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说我不知道。
“你多好,什么都不知道,是否很少烦恼?”我说是,口气平淡。
“就是说你知道自己平庸,所以甘心平庸,还无怨无悔?”我说是,虽然觉得她理解的不正确,但懒得纠正,因为容易过偏。
“没出息??”她向我俯下身。我知道她的企图,想逃开,但被捕获;想起义,但被镇压。无奈只好屈服,与她如何。
“让我怀孕吧,生个雄儿出来??看你拿什么养活我们娘俩儿??”雯在运动间歇说。
我抹一把脸上的泪水,想着雯没有生出的雄儿,觉得可惜,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儿。
早晨醒来时发现就睡在窗台上,把喝剩多半的易拉罐压在身下,让后背尽被啤酒湿透,并因此感冒,额头热得烫手。爬下窗台,脱去衣服冲淋浴,然后倒在床上又睡,直到英把门敲得砰砰地响。
“帮我看看这个。”他手里捏着一叠打印纸兴致勃勃地冲进来。我知道是什么,没有兴趣,走回去又倒在床上。
“哦??你看过是吗?”很高兴他想起来。
“还以为就你没看过呢,看来搞错。”英颓丧地坐在椅子里,失望得好像要哭出来。
我指桌子下边的啤酒。英低身拿出一罐打开喝,呛住,凶猛地咳嗽,把啤酒吐得满地板上都是。
“生活就这样??总让我这样??”他抹着从鼻子里流出来的什么迫不及待地说。
是呵,生活总是这样,对每个人都这样,在出其不意时将他呛住,让他咳嗽个不停,把鼻涕眼泪都流出来,满脑子里都是酸涩的胀痛感觉,回味绵长,值得细细品鉴。
英是那种热情万丈三分钟,然后低迷好几年的文学青年。所以读他的作品就像在坐过山车,最后的结尾常常是把你全部阅读热情都摔得粉碎的陡峭和没有任何预兆的支离破碎。我一直都不适应,就像不适应坐过山车。
“为何不能是悲剧?每个人都是悲剧,无一例外。”这就是英和我争论时一贯的腔调,还要像希特勒那样剧烈地挥舞手臂,划过的轨迹是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散乱,让不熟悉他的人以为是癫痫发作时的抽搐。
“我承认是悲剧,但不必都这样写吧?至少??”我总是表述不清自己的意思,同时暗暗奇怪那么大而空洞的想法要多少语言来填补才能显得丰满起来,而那么多的话我恐怕说不来,因为词句匮乏。
“可都这样写呵??”英瞪视我,目光炯炯。我被他这句话打败,无言以对。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是最无能的借口,但不知该如何反驳。
其实我知道每个人都在用他最熟悉的方式表述着对这个世界存在的荒诞的不满,所以无法让别人接受你那一套自以为是的正确。
每个人都知道只有自己是对的,别人才是错误??这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的荒诞。每个人都不满,然后无可奈何。
“可我觉得没必要人为地制造这样的悲剧嘛,让所有正面人物都死光光,所有反面人物都长命百岁,子孙满堂?”我还是耐不住心里的抗争情绪,这样反驳英。
“事实如此。”英灌下一口啤酒,又被呛住,大声地咳嗽,抬起头时眼睛已经红得接近兔子。
“可写作就是要超越事实,让别人从你的作品里看到光明和美好的东西,不然意义何在?”我被激起争论的兴致,从床上坐起来,感觉不到高烧的热度。
“那是欺骗。”英冷冷地打击我。
“哦??”我突然就发现我和英之间的区别是生长在大棚里的胡萝卜和从火星上采集的硅化石标本之间的那种,大到没有任何共同性可言,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可以统一的地方,哪怕一点点也没有。
这就是我所说的‘这个世界存在的荒诞’,我不满,又如何?
晚上和英没有吃饭就去起子的酒吧,看到杰和权已经先到,正向桌子上摆杯子,正好四个,遂引为知己。
贝多芬的《英雄》压倒一切地喧嚷着,鼓舞着每个酗酒者萎靡的神经,都在努力多喝一些。
杰按老规矩要了两瓶好喝的金酒开胃,很快被干掉。然后是起子推荐的普罗旺斯酸葡萄酒,加少量的糖和冰块,喝起来沙??的,很爽口。
我转着眼珠寻找熟识的人,看到卢米和一个比她娇小些的伙伴在很远的角落中守着一张桌子坐在幽暗的灯影里置身事外般冷清。
陌生的女孩儿五官精致得像个芭比,双眼皮和鼻子尤其好看。头发短到几乎没有,只是薄薄一层,瘦得像个吸毒者。耳朵上钉很多钉,让我想起卢米的那四颗。她在卢米的怀里挣扎来挣扎去,如一只黏人的宠物。
“你大学学什么?”我端着大号的勃艮第杯来在她们桌前坐下,用这一句开头。
“西方艺术史,你呢?”卢米不耐烦地推着怀里的少女向一边,也不抬头看我,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过来。
“中文系。”我的话音未落,卢米猛地转身抬手向纠缠她的少女脸上扇过一巴掌,动作干净利落,不知那少女对她做过什么惹她如此恼怒。这一掌响声清脆,将酒吧里还没有喧闹起来的人们都惊住,片刻的沉默伴着探寻的目光一齐飘过来。
少女捂着脸,一会就哭起来,但却是扑在卢米的怀里,让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大失所望。
酒吧里又渐渐响起苍蝇那种嗡嗡声,好像这里是个巨大的垃圾场似的,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粒,肮脏又无用。
我沉默着,看着把卢米的手拉过放在自己挺立的乳上,又开始和卢米纠缠的少女,以为在一切都被性欲化的年轻时代这样也算正常,但想不出来怎样才算不正常。
“爱女人??有意思吗?”看着不肯搭理少女的卢米,我吃力地问。
“嗯,一切都我说了算,较少麻烦。”卢米不再理少女的放肆,平静地喝着杯里的暗红色酒水,然后抬头扫视整个酒吧,看着各处闪着光亮的玻璃制品像水面上被荡起的涟漪碎掉的星星,把画面装点得不真实。
“对西方艺术有兴趣?”我耐不住被沉默压迫,问卢米。
“没兴趣,随便学的。”卢米不看我,只盯着不远处某一个虚空的点,好像看穿那里能如何似的那么用力。
“哦,没兴趣?怎样看西方艺术和中国艺术的关系?”我随口瞎问。
“中国艺术?还有吗?”卢米终于肯收回目光看我,很尖锐地像正午直射的阳光般。
“哦??有吧?”我不确定,因为从来没有深入地思索过这个问题。
“有吗?自从中国古代文化被十几年的战争、五四运动、文化大革命和现在彻底一刀两断之后,还有吗?我们继承了什么是属于我们的?京剧?国画?书法?这些毫无联系、单个存在的东西哪一样能涵盖和代表中国艺术的完全?都只剩表面的,骨子里的已经不存在。”卢米口气平静,但用词尖刻,让我一惊,不明白这样单纯如夏花的她怎能说出如此透彻的言语?觉得佩服,目瞪口呆地听着。
“知道具有民族属性的艺术消亡了意味着什么?”卢米好像很有兴趣说起这个,表现出少有的夸夸其谈的好兴致,让我忽然看到雯曾经的模样,傻呆呆地愣在那里,忘记喝酒和应答。
卢米却在瞬间停止,抿一下被酒液染得红润的嘴唇,又陷入她常常停留的沉默里,突然得让我不知所措。
我知道她在清醒时就是如此,所以期待她醉掉后有超乎常人的放纵。但卢米的酒量很惊人,一直都不怎么醉,任凭那个少女就这样和她腻味了一个晚上也不再怎么烦,让我的期待落空,只好在没酒可喝后一个人孤单地回家。
第十一章 清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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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没想过要带蕊儿来,但她纠缠得实在厉害,卢米没办法。
但也就因为有蕊儿在,让卢米完全失去了和君如何的兴趣,同时感觉对君本人也失去了原本盎然的兴趣,就好像突然已经看清楚他的本来面目似的,觉得继续下去也一定是个无聊的过程。
所以就此打住,只埋着头喝酒,直到离开。
蕊儿一直醉到第二天早晨才好些,头痛得怎样都不肯安静。卢米只好捧在怀里用力地揉,直到两个人都出一身的汗,每次都是如此。
蕊儿打电话到公司,编着幼稚可笑的理由请假休息,不肯等到对方允许就挂掉,好像理直气壮这样。
然后就从床上跳起来大叫,欢快得好像在庆祝六一的孩子。卢米一直搞不懂蕊儿为什么不肯长大,宁愿保持十岁以下的智商和情绪,活在抽搐般不稳定的状态里。想着必然和她曾经的遭遇有关系,所以也能原谅。
看着蕊儿欢喜地张罗要去哪里吃什么,买什么,看什么,以及诸如此类的什么,卢米总有种凄凉的伤感,好像前世看着今生一般悲天悯人那种。
卢米以为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其实她不知道蕊儿更悲观,所以表现得过度乐观,因为已经悲观不起。
穿衣服时两个人发生小小的争执,因为蕊儿穿一条很短的裙子但不肯穿内裤。卢米赌气说不去了,蕊儿只好找出一条丁字裤穿上。卢米看着还是别扭,拿出自己修女穿的那种白色四角内裤丢给蕊儿。
蕊儿满脸的不屑,但还是换上,并抱怨说卢米不了解她是个有暴露癖的人吗?卢米说宁愿不了解。
其实卢米知道蕊儿无处发泄的欲望已经要溢出她的身体,就像沸腾的牛奶在煮奶锅的边缘吐着泡泡挣扎的情景一样凄惨。
又有新的专卖店开张,里面的衣服和鞋子还有手袋都贵得好像是从外星球运来的,只能看着,买不起。
“它们存在的意义何在?”蕊儿稀罕地不愿离去,问卢米。
“鼓励你犯罪。”卢米拉蕊儿离开那片灯光耀目的玻璃橱窗。
逛一天之后两手空空是蕊儿嘴里说的女人最大的失败,但卢米不以为然。
“没什么好买,有什么奇怪?”卢米将空空的两手插在裤袋里,知道自己挺翘的屁股被紧绷的七分裤勾勒的线条漂亮,所以左右晃着慢慢地走,有点模特走T台的得意感觉。
蕊儿表情懊丧,把嘴巴噘得很高。晚饭吃掉三个巨无霸和两客土豆泥,比平时翻多一倍,来平衡心里的落差。
可能是白天走得太累,让两个人都不愿意动,宁愿懒在家里的床上看无聊的电视剧。
蕊儿一边照顾着挂在网上的聊天一边评价着卢米看的节目,叽叽喳喳地吵闹得让卢米有恨不得关掉电视的冲动。蕊儿虽然了解卢米的不耐烦,但对自己能一心二用得如此游刃有余而甚感得意。
正高兴时,突然四下一片漆黑,所有用电器具一起熄灭。好像上帝反悔,不再让世界有光。蕊儿在电脑前呆坐片刻,摸着黑爬上床,挨着卢米躺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静静地呼吸,一起听着夜风从左面的窗口吹入,拂过她们发热的身体,穿过门,经过客厅,从厨房流出。消失在阳台上的呼啸声有种神奇的力量,让静谧的安详缓慢地降落下来,把两个女孩子搂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摇着她们沉沉地睡去。
“多好呵。”蕊儿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合上了眼睛,仿佛头一次感觉到安静的美好。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