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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华心道,家里的书还不够多?非去什么图书馆?转念又一想,他大概是在家呆久闷坏了,既然儿子愿意出门,她也应该高兴才是。“行,一会让你章伯送你去。”
墨池淡淡道,“你不用和章伯说,我要去会给他打电话借车。”
“那你自己安排吧。我走了啊。”陈爱华拎上挎包,对着梳妆镜整理了一下衣领,上班去了。
八点钟,墨池估摸着父母都开始工作了,自己推着轮椅出家门,找到思存会合。
阳光很好,微风拂面,花坛里鲜花绽放,美不胜收。两人在花园里坐了一会,想着这里还是不安全,温市长他们出门办事可能会路过这里。“我们得换个地方。”墨池说。
“那去哪里呢?”思存茫然地说。
墨池有的是主意,“我带你玩去吧,这个城市你都没好好玩过。”
这一天,他们去逛了友谊商场和第一百货。
第二天,他们去动物园喂猴子,看老虎。
第三天,他们去人民公园划船游湖。
他们结婚相识以来,从没有这么多时间出来玩,尽兴之余,思存直感叹,这个城市可真美!
第四天,思存乐不起来了。学校还是没有给她发复课通知,期末考试只剩十几天,再不上课,她拿什么参加考试?一时间只觉得前途茫茫,生死未卜。
墨池说,“走,去你们学校打听打听去。”
“找谁打听啊!”思存急得直跺脚。
“你们宿舍不会全军覆没了吧。”墨池道。
“可不是,苏红梅把我们全宿舍都给拉去了。啊不对,刘英!她没有去!我们去找刘英!”
思存算准下课时间,在教室去食堂的路上等到了刘英。
“你们可是闯了大祸了,学校展开了大讨论,各班学生都写了讨论稿,宣传栏贴着呢。”老大姐刘英见到思存,忍不住开始教训人。
“讨论结果呢?”思存焦急地问。
“没结果,学校说会尽快发落。”刘英用了“发落”这个词,思存心里有点凉。
“她们呢?”思存就指望“法不责众”了。
“于小春去本市的亲戚家住了,每天回学校打听情况。你来前她刚走。张继芳和董丽萍坚决不挪窝,还在宿舍住着,课也照上,不过老师几乎每次都会被老师请出去,她们好不容易从工厂考出来,就怕被开除。苏红梅倒是没事人儿似的,回家去了,昨天来宿舍拿东西,还让我给你们捎话,她跟学校说是她硬拉你们去的,让学校要罚罚她一个。”
“那学校究竟怎么罚的?”思存问。
“不知道。”刘英两手一摊。“你就在你亲戚家安心住着吧,有信儿了学校会通知你的。”她还记得轮椅上的男青年是思存的“亲戚”。
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墨池和思存都有点蔫儿。
“再等等吧,不会有什么事的。”墨池安慰她。
“那,我们回家?”才到中午,思存已经没了闲逛的心情。
“这会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正好撞我爸枪口上。”温市长只要不出差,中午有回家午睡的习惯。
“那去哪?”
墨池计上心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们沿着北方大学一直向西,走了快一个小时,到了郊外,竟是远离喧嚣,天高气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土路两旁是整整齐齐的庄稼地,墨池说,“小时候我们常来这春游,跟农民伯伯认识粮食。”
思存直撇嘴,城里孩子就是没见识,认识粮食还用人教?她从小就啥粮食都认识!
“你别不服气,我也种过田的。上初中时我们学农,每人种了一垄地的土豆。我爸爸教我,土豆刚开始成长的时候,要从地里挖出来,每串里小的、发育不良的都剪去,只留最壮实的一个,再埋到田里。我剪土豆的时候,同学们都笑我,可是最后收土豆,我的个头最大,分量最重。”
“为什么?”思存瞪大眼睛。
“亏你还是个农村孩子,这都不懂。每串只留一个长得最好的,可以充分吸收营养,当然能长得好了。我种的土豆个个都有碗口大,可是老师说我不及格。”墨池比划出一个碗口的大小。
“为什么?”
“她说我这是优胜劣汰,是达尔文那一套,是资本主义。”墨池有些伤感地说。
“原来你也被说过资本主义,咱俩还真同病相怜呢。”思存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有个人作伴,似乎也不那么伤心了。
“没过多久,我爸爸就被打倒了,我们家,也散了。”墨池幽幽地说。
思存心里一窒,她知道,那是墨池心中最惨痛的记忆。她绕到他的轮椅前面,把头埋在本该是他左腿的地方,轻柔地拥抱他的腰,“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好了吗?还多了一个我陪你。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墨池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对,一切都好了。来,我给你看我认识的粮食,那是小麦,那是高粱,那是玉米……”
“玉米?”思存来了精神,仰起脖子。前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玉米地,微风吹过,沙沙作响。革命歌曲里唱到,“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青纱帐就是玉米地,因为叶大枝密,易于藏身,青纱帐不但是游击队员的天然保护屏障,更是青年男女谈恋爱的绝好去处。多少作家不惜笔墨地描写青纱帐里的浪漫情事,而思存想到的却是烤玉米的香甜。
“这个季节的玉米正嫩,我们去摘几穗烤着吃吧。”她兴奋地说。
“摘?是偷吧。”墨池不同意。
“偷几穗吃吃不算偷!走呀!”思存推着轮椅往玉米地里跑。
“你在这看着人,我进去摘。”思存把轮椅停在玉米地边,就要往青纱帐里钻。
“你回来!”墨池把她拉出来,思存一脸疑惑,真是城里孩子,古板得要命,一点也不好玩。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偷东西,你放风,我去偷。”
“不是偷,是摘。”思存纠正他。
“好,我去摘。”墨池推着轮椅就钻进玉米地。没想走了两下就再也轮椅进不去。这里前一天似乎下了雨,玉米叶子很脏,把他雪白的衬衣划出数道污痕,轮椅也陷进松软的土地。
思存把他推出来,自己麻利地钻进地里,“还是你放风,我来吧。”
不消一刻,她又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两穗肥硕的玉米,“拿好了,我再去摘。”
“两穗够我们俩吃了!”墨池低声吼道。难道她还想当土特产打包带回家?
“不够,我一个人就能吃两穗!”青纱帐里传来思存的声音。
墨池第一次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心如撞兔,紧张环顾四周,生怕被人发现。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地里突然传来思存的惊呼,“来人啦,快跑!”只听刷刷刷迅如疾风,就但见玉米叶动,不见思存人影。墨池回头一看,正有个农民从玉米地里钻出来,一见墨池,扬手大声喊道,“偷玉米的,别跑!”
真来人了!墨池一惊,双手转动轮椅,转身就逃。可惜土路阻力大,轮椅根本跑不快,还要拼命护住那两穗玉米,千万不要让人缴获赃物。突然,轮椅被人从背后生生拽住,墨池被人赃并获。
思存跑了很远,才鬼鬼祟祟钻出青纱帐,回头一看,不好,墨池被抓住了。远远地看到他和一个庄稼汉对视着。思存一跺脚,嘀咕了声,“真是笨蛋!”她怕墨池吃亏,撒丫子又往回跑。离得老远,她就高声喊道,“他只是个放风的,玉米是我偷的!”。
庄稼汉的玉米最近被顽皮的学童偷了不少,心里正气着呢。今天可算抓住一个,却是个一条腿跑不快的。整不知道怎么办呢,又来了个自投罗网的姑娘。这姑娘长得十分秀气,可是灰头土脸,辫子散了,衣服脏了,义冲云天地往残疾的男孩子身前一挡,生怕他吃亏。
“还给你,放开他!”姑娘把怀里的玉米塞给庄稼汉,又抢出男孩子怀里的两穗,也还给他。然后推着男孩子就要走。
庄稼汉直挠头,看来这两个孩子真是饿坏了,家庭困难,又有残疾,真是可怜。庄稼汉这样一想,心就软了。
“唉,等等。”庄稼汉喊道。
女孩子停住脚,回头道,“不是都还你了吗?还想怎么样啊!”
“你们也怪不容易的,这几棒苞米,你们拿去吃吧。”善良的庄稼汉把玉米塞给轮椅上的男孩,木讷地看着他们,再没有更多的言语。
墨池抱着玉米直愣神儿,思存倒是先反应了过来,给庄稼汉鞠了个躬,“谢谢你!”说罢,推起轮椅,撒腿就跑。
墨池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速度,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土路两边的田地迅速向后面退去。跑了很远,思存停了下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什么?”墨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位大叔……哈哈哈哈,把我们当成……叫花子了。”思存笑得话都说不利索。
“什么?”墨池更不明白了。
“你看你这形象……”思存指着墨池。墨池的白衬衣上好几道泥痕,胸前也脏了一大片,头发上还黏着几根玉米须子,坐在轮椅上,很象一个可怜的乞儿。墨池看到思存也是一副狼狈样,终于也反应过来,原来那庄稼汉把他们当成居无定所的流浪儿了。
噗嗤!墨池也乐了。
思存笑够了,不住地回头看,生怕庄稼汉后悔了再追上来。
“他不会追过来的,咱们往西走,有条小河,去那边拷玉米吃吧。”墨池小时候经常来这边玩,对地形很熟悉。
“哪边是西?”
墨池无奈地撇撇嘴,“有山的那边。”
山叫栖凤山,河叫燕鸣河。因为河中央有个拱桥,江河拦腰分成两部分,酷似眼镜,当地人也叫它眼镜河。两人来到眼镜河边,
日头夕照,水光山色,水声潺潺。思存去山脚下捡了些枯枝,墨池挑结实的插在玉米棒里。
思存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火柴。
“哟呵,家伙带的还挺全。看来你是蓄谋好了要偷玉米的。”墨池奚落她。都是她的鬼主意,害他被抓。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才不是呢,这是我在宿舍熬夜看书用的,点蜡烛。”思存说。
“还挺用功——你会烤不?”墨池说。
“你也太小瞧人了。”思存点燃了枯枝,举着玉米翻烤。火苗噼噼啪啪地点燃了玉米叶,很快飘出阵阵香味。
“呐,你也烤。”思存递给墨池一支。“你们城里的农民真不厚道,在我们村,小孩子偷几个玉米吃,根本不算偷的。”思存抱怨道。
“我们这的农民还不厚道?”墨池反驳道,“人家最后不还是把玉米送咱们了吗?”
思存忍不住又乐了,“他要是知道你是市长的儿子,非把你扭送公安局。”
“我才没你那么出息,一犯事就进派出所。”墨池很郁闷,居然被当成了乞丐,他的样子真有那么邋遢吗?
“我那是冤假错案!”思存纠正道。
“钟思存同学,你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墨池提醒她。
思存一歪脖,愤愤不平。墨池吸了吸鼻子,“坏了,糊了!”
“不会吧!”思存把玉米举到面前,果然焦黑一片。她吹了吹浮灰,咬了一大口。外面焦,里面夹生,却香味扑鼻。“真香啊,你尝尝。”思存满嘴玉米,含糊不清地把棒子举到墨池嘴边。
“小心烫。”思存说。
说晚了,墨池被烫得连吸几口冷气,不过,嫩玉米浆流到嘴里,真是满口生津啊。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啃。按理说市长家的伙食不差,做饭的保姆都不是一般人,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保健员”,不但每餐搭配口味、荤素,还注重营养的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