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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相处的这半年,她第一次感受到病魔的可怕,它会将一个人折磨得不成样子,然后再慢慢死去。
面对他的事情,除了偶尔给予安慰支持以外,什么都不能做;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渺小,细小到不如一颗砂石。
“我忽然好想父亲,能帮我联系他吗?”许久,韩靖扬目不转睛地问道。视线一直没有焦点地落在病房内,他的身体情况,自己有感觉,他真的害怕,在这次晕倒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一种全所未有的放松,那一刻,他看见了母亲,被白茫茫的烟雾笼罩着,向他招手。
当他高兴地走过去的时候,她忽然消失了,睁开眼的时候,是白色的朦胧,他的视线时好时坏,记忆力也是如此,其实她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他不是在想事情出神,而是他忽然不记得,她是谁?直到她走进来,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又忽然记起来,只是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她罢了。
“好,我帮你联系他。”她的话刚说出,泪水再次忍不住滑落脸颊,直接滴落在他手背上,触觉的温热,让韩靖扬动容,她是为自己而落泪吗?
感受到她的位置,他将手抽出,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抹去泪水。
“傻瓜,我只不过是想见见父亲而已,别哭。”
韩靖扬的话,让宋世熙哭得更猛,她忍不住扑进他怀中,低声抽泣起来,她真没用,还要他倒过来安慰自己。
夜晚,宋世熙留在医院陪着韩靖扬,看着他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让她越发的不安。在他休息的时候,已经打电话通知了韩信,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赶过来,但愿他能够争取时间吧。
一连三日,她都待在医院,陪伴着韩靖扬的同时,也在等待着韩信的出现。
医生已经停止对他使用药物治疗,因为此刻对他而言,只能看上天会不会眷顾他,让他多停留一会儿;此刻的他,只能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期间停止过两次心跳,都是医生抢救回来。
第四日清晨,监护仪再次传来警铃音,宋世熙被惊醒,连忙按下按钮,不出一会儿,医生与护士便出现在病房内,她只能无力地站在一边,看着干着急。
她还想多看几眼,却被护士推出病房外,她只能透过那透明的塑料窗户,窥探着病房的情况。
忽然她感觉到脚步声,猛然回头,看见一个衣着正式,两鬓银发的老人,虽然已经迟暮,脸上的凌厉不减半分;疑惑的看了他片刻,只见他止住脚步,面色凝重地站在不远处。
“请问,您…。。您是韩靖扬的父亲吗?”宋世熙小心翼翼的问道。
见老人不予理会,宋世熙连忙上前,有些激动地抓住韩信黑色的衣服袖子,“您是他的父亲对不对?”
随后她又独自呢喃,“您终于来了,他终于等到了。”宋世熙说着,泪水再次打湿她的脸颊,他终于可以不用带着失望离开了。
“他等我?”韩信疑惑地看着宋世熙,沙哑的问道。
他不是恨他吗?自从将他送出国以后,十年期间,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当他以为,他依旧酒绿灯色的生活着的时候,却不想听到病重的噩耗,他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赶到了普罗旺斯,来到医院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医生,得知的结果,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第一次看见他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瘦骨嶙峋,完全没有了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看来被病魔折磨得不轻。他没有推门而入的勇气,医生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熬不过三天,可是今天是第四天了,他在想,会不会上天怜悯他,所以将他留下?
“是的,他在等您,一直都在等。”
对上宋世熙欣喜的眼眸,似乎达成很大愿望一般,他知道这个女人,她是纪若然的妻子,儿子病危的消息,是她告知自己的,甚至过去的时间,都是她陪伴着他,所以他没有将对纪若然的介怀放在她身上。
正当他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病房的门打开,来不及多想,他们已经迎了上去。
医生对他们摇了摇头,让他们进去做最后告别,随后一行人便离开病房。
宋世熙双手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过去陪伴他的日子,她一直以为,人生总会有分开的时候,可是真正到了离别的时候,她竟这么不舍……。。
当她走进病房的时候,韩信已经弯着腰将头靠近韩靖扬,听着他最后的话语。
“对不起,爸。”
听见韩靖扬的话,韩信紧紧抓着他的手,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靖扬看见父亲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在生病期间,他想了许多事情,母亲过世后,父亲一直没有再娶,说他不爱,他妻子的位置,却只有母亲一人;说他无情,却对他的任性行为百般忍让。直到最近一刻,他才想明白,他是害怕孤独,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自己又要离开了,他很是愧疚,“我一直不愿承认,您对妈的爱。看着…。看着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却什么都没做,对不起。”
“是爸的错。”韩信任由着泪水落在他雪白的被子上,痛苦地应道。这就是人们口中的因果报应吗?
因为他多年对金钱的欲望,进而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所以现在报应落在儿子身上吗?
“我现在才知道,您的病不是贪念,而是…。孤独。”韩靖扬说着的同时,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才继续开口,“可是,我又再次让您,活在孤独当中,真的,很对不起。”韩靖扬说着的同时,几乎呼吸不过来。
“别说了,是我的错。”
“有一件…事情,希望…您能够帮我。……………”
他忽然记起,在离开的时候,让宋杰夫妻帮忙将她遗留在纪家的东西领走,宋世熙,希望这次过后,你能放下芥蒂,把握你的幸福。
他们的话提到她,韩信在听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随后又点了点头……
、他,在等你
他们的话提到她,韩信在听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随后又点了点头……
宋世熙站在门口处,一直没靠近,望着他们父子,似乎在叙旧,似乎在回忆着某些事情,又似乎在做最后告别。
片刻之后,韩信站直身体,宋世熙别开头,哭得红肿的双眼,泪水不断的涌出,直到韩信叫她一声,才艰难地迈着步子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哽咽着。
当宋世熙走到床沿,韩信自觉地让出位置,站在离病床一米地方。
“世熙。”
“我在。”宋世熙应着的同时,泪水吧嗒的掉在自己手背上,努力的压抑自己的哭声。
“他,一直…。。在等你。”
“去。。找他吧,不要…。。让自…。己后悔。要…幸…。。。。”韩靖扬还未说完,握住她手的大掌忽然松开,带着一丝微笑,安详的闭上双眼,检测仪上的数据也全部归为零。
“韩靖扬…。。”
宋世熙紧紧握住他残留余温的大手,伏在低声哭泣着,纵然心中万般悲痛,想到他与病魔抗衡的这段时间所承受的痛苦,她知道,他已经累了。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痛了。”
看着儿子停止了心跳,韩信痛苦地转过头,低声痛哭。
病房外,高大的身影轻微颤抖,看着她哭泣,却只能无力地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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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A城。
阴霾的天空,下起了淅沥的小雨,雨势虽然不大,站久了却能淋湿。
没有大型的丧礼,没有很多的人相送,他的墓碑设立在他母亲旁边,由于韩信不愿铺张,所以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亲友前来吊唁。
在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宋世熙站在墓前,看着他英俊帅气的相片,这是他没有生病时的样子吗?在她所有的记忆中,他始终带着病容,在他们相遇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
韩信站在宋世熙身边,将雨伞递给她。
“谢谢。”
沉默了许久,韩信才沙哑的说到。
听见他的那一声道谢,宋世熙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站着的韩信,才几天,整个人苍老了不少。
唯一的儿子没有了,换做是谁也受不了这打击。
“伯父。”
想过许多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她知道韩信的痛,如同她当年失去哥哥那般。
“这是我真心话。”看着宋世熙惊愕的神情,韩信停顿过后,继续说道,“虽然我曾经做过一些伤害到你的事情,但是这一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
韩信叹息一声,他从来都不是一位好父亲,自己儿子与病魔对抗了那么久,他竟全然不知,直到他最后一刻,才出现在他面前,幸好没有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不然百年之后,他也没脸去见妻子。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为了韩爷爷,您也要多保重。”
想起病倒住院的韩老爷子,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她就心痛不已。
韩靖扬的离开,不管于韩家还是于她,都是一个无法磨灭的伤痛。
打量了宋世熙许久,没有再开口。韩信最终没有告诉她,韩靖扬除了要他不要再跟纪若然作对以外,另外嘱咐他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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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以澄一身休闲打扮,手捧着白色的百合花,来到任然墓前。
宋世熙消失了,在新年刚结束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纪若然也没有她的半分消息。
他前往宋家打听,几番言语下,似乎连宋杰夫妻都不知她此刻身处何处。
原本他想在过完年后,当面向她致歉,毕竟当年的事情,跟纪若然无关,让他们因为这个原因而分开,他是满心愧疚的,可是她却没有再给他机会。
想到她不知在何处漂泊,心中更是后悔万分,如果他当时去跟她道歉,她会不会就不会离开?
想着,他自嘲一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你也在。”正当他一人独自沉思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女音。
他没有转身,因为只有一人会跟着他来到这里。
“好巧。”
看着沈以澄冷淡的态度,黎洛不禁苦涩一笑。
“是挺巧的。”
将视线落在任然的墓碑上,“爱情怎么就那么犯贱呢?她爱他,你爱她,我爱你。兜兜转转,彼此伤害,到最后我们谁都没有拥有过。”
“黎洛。”沈以澄沙哑的叫了她一声。
“沈以澄,其实我们都是傻瓜。”
没有理会沈以澄,黎洛自顾自地说道。
“你说,这是每个人的通病吗?在拥有的时候,认为理所当然,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要死要活的。”
“你是这样,纪若然也是,怨天怨人,其实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黎洛说完,转头看向沈以澄,果然,自己的这番话,让他很是意外。
“对不起。”看着她许久,沈以澄只能无奈的说出这三个字。
“沈以澄,你永远只会说对不起。”黎洛凄凉一笑,压抑的泪水落下脸颊,从第一眼开始,她便喜欢是上这个总是带着淡淡笑容的男人。可是他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直到那一次,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刺激任然,可她却如飞蛾般,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面对黎洛的指责,沈以澄选择沉默,沉重的低下头,除了一声对不起以外,他无话可说,原本以为,她还陷得不深,时间久了,也就忘了,却不想,她竟如此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