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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叫道,可声音飘出却立即消失在暗黑冰冷的空气里。
“快进来呀!”妈妈温柔地招着手。
赶紧快步向前冲去,刚走到半路,却听见身后婴儿的啼哭声,转头间,看见长廊另一头的木扉,门楣洞开,嬷嬷正站在门里哄着一个新生的小男孩,“小阿哥别哭啦,额娘这就回来啦!”
回身又看看黄光里的妈妈,我痛苦地蹲□子,挣扎着犹豫着。
“星辰,快上车,在那蹲着干嘛?”长廊尽头的那扇大门忽然又化作了办公楼的玻璃转门,转门外正停着熟悉的那辆黑色奔驰,成雨打开车门,半撑出身子来叫我。
这样的场景曾经在一个又一个的豪华办公楼下上演过无数次,我踌躇着,慢慢站起身来。
“映荷,孩子在哭,你怎么还站在那儿?”四阿哥背手踱步而来,站到嬷嬷身后,伸出食指来逗弄嬷嬷怀里的孩童。
“星辰快回来,他只是我的替身。”成雨愤怒地甩上车门下车来,一脸没好气地站到玻璃转门边。
四阿哥却是温暖地笑着,只是低头站立,一手拈着扳指,一手抓着身后的辫脚。
我冲着成雨摇摇头,“不,我不要跟你去,我要回家了。”转身向着木门奔跑,但无论我怎么跑,那门都似乎无法到达,我甩着泪,一直跑着……
“映荷,映荷……”感觉有人在摇我,缓缓挣了双眼,虚弱地望着身边的人,原来是惠心。
“惠心,”我轻叫了一声。
“醒了,醒了,福晋醒了。”宝儿欣喜若狂地冲出屋外。
我环顾了眼屋子,这是云溪堂,惠心、凝雪、嬷嬷都围在床边,他却不在。
惠心忧容满面,“这都十来天了,你总算是醒了。”
“孩子……”我只觉得喉咙干哑,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嬷嬷忙回道,“小阿哥有乳母抱着在西边的屋子里,福晋放心吧。”
凝雪走去门口,一挑帘子从外头丫头手里接过木盘来,托着走近,半跪到床边伺候我漱口,宝儿方才赶着出去,不一会儿也托着个木盘进来。
惠心从宝儿手上端过小碗,道,“来,先喝点清淡的,才醒不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
我就着碗口喝了两口,只是觉得清甜香糯,不觉间一小碗甜粥已经下肚。见我吃了粥,凝雪忙又捧过铜盆温水来,伺候我擦洗,收拾妥帖了,我才想起一直未见春妮,便问道,“怎么不见春妮?”
宝儿答道,“春姐姐在伺候王爷,王爷着了暑气,歇在东边的小楼里。”
惠心嗔怒地瞪去一眼,吓得宝儿忙住了嘴,退到一边。惠心向我一笑,宽慰道,“前几日天儿不是热得慌吗,四哥在屋外头站的长了些,故而身上有些不爽利,大夫说了,歇两日便好了。”
我咬了咬下唇,强忍住含在口里的话,没有问出来。
“小阿哥来啦!”春妮怀里抱着个湘绣襁褓进来,一边的仆妇正为她挑帘。
惠心赶紧笑着起身,接过春妮怀里的孩子,抱到床前来给我看。我探出头去,伸手扒开襁褓一角,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生命。他的小脸还有些皱皱的,粉红通透的皮肤,细嫩得连小小的血管都显得那么分明。
那孩子眯着眼睡得正熟,我伸出食指来,放进他的小手掌里,熟睡中的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指。
“他长得真好看。”我微微笑道。
“来,给你抱抱。”惠心就势把孩子塞进我的怀里,我赶忙小心翼翼接了,生怕扭到他细嫩的身躯。
我拿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又极轻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朝惠心笑道,“这孩子的眉眼像他阿玛,鼻尖和嘴唇像我,你看看是不是?”
惠心笑答,“我们也是这么说。”
我还是第一次抱着如此稚嫩的小生命,以前也抱过别人的孩子,但一则那些孩子都已经至少过了百日,二则,毕竟是别人的。可,抱着他却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我轻轻摇晃着他,笑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呀?你叫什么?”
床边的四人都喜笑颜开,春妮上前笑着逗趣道,“咱们是王爷家的孩子,叫福宜。”
“福宜?”我抬头问道。
惠心笑答,“爷说,是福如东海的福,适宜的宜,就是怎么看着怎么觉得好的意思。”
“小福宜,”我抱着孩子嬉笑,心里满满的,“原来你叫福宜呀,你什么时候能会叫我额娘,啊?”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他一直没有来看我,偶尔几个清晨,我在朦胧中醒来,似是透过窗上糊着的软烟罗似真似幻地见他站在屋外廊下,可那身影转瞬即逝,仿若沙漠中奇异的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几次鼓起勇气想要问身边的人,他在哪里,却是自尊心作祟,又生生地吞了回去,我总想着,如果他想来看我,便早就来了,既是他已不愿再来,我又何必庸人自扰。他想要孩子,孩子已经有了,我不过就是个多余的摆设罢了。
直到七月里的一天清晨,我满了双月子,嬷嬷吩咐丫头打水给我彻底沐浴洗头。洗浴后一身轻松的我欢愉地靠在软榻上,逗弄着一边只穿着一个红肚兜的福宜。春妮看着我的轻松自在,却是一脸的惆怅踌躇,迟疑了一会儿,终是从袖头里抽出一封信札给我。
我取过信来看,是四阿哥的字:
七月辛卯,戌时初刻,东角门,青布车。
不过短短十来个字,我便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鼻子泛酸,眼中升起一股热气。
“姑娘,察哈林已经把车备得了,您收拾收拾东西,酉时三刻,奴才便会支开屋里的人,引您从后边出去,凝雪姐姐已经把银子都备好了。衣服不必多带,这旗装旗鞋日后也穿不上了。”春妮俯□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用力握紧手中的信,顺势将它揉做一团,扔给春妮,“烧了它。”
“嗯?”
“王爷呢?”我问道,“我要见他。”
春妮一怔,须臾,喜极而泣,嘤嘤片刻,才回道,“王爷前几日便启程去热河了,西北三老爷来了信,有要事定要王爷面见皇上。王爷为赶在皇上行围前见驾,急急忙忙地便动身北上了。”
“北上了?”
“嗯。”春妮点了点头,想了一想,还是不放心地问道,“福晋不走了?那奴才便叫察哈林把马车收拾了,夜里不必来了?”
我抱起福宜来,随意应道,“去吧。”
“哎。”春妮欢天喜地地扯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小跑着便出去了。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已是中秋节,可四阿哥迟迟没有回转,也没有差人送来消息。惠心怕我一人过节寂寞,硬拉了十三阿哥来陪我。
十三阿哥初一进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然一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半晌无话。
惠心笑骂道,“还不赶紧过来给嫂子赔不是?!若不是你那倒霉主意,什么娶侍妾,咱们福宜这月才来呢!好端端八月里孩子摔成了五月里的,幸好没出差错,否则看你怎么办好!”
十三阿哥忙陪笑站起来,学着奴才们的样子,向我行礼道,“兄弟我这给嫂子赔不是了!”
我抱着福宜,笑道,“行了行了,还是让十三叔赶紧抱抱我们家小福宜吧!”
惠心忙过来抱了福宜,拽到十三阿哥怀里,骂道,“来,让你那差点送你见佛祖的十三叔好好抱抱。”
说着,一屋子的仆妇都笑了起来。
十三阿哥与惠心交换了个眼神,惠心便向仆妇们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自家人聚聚,过个节。”
“是。”仆妇们会意,赶紧都默默退了出去。
十三阿哥换了抱福宜的胳膊,拿眼角瞥了眼自己的左手袖头,惠心会心一笑,过去在袖子里摸索了一番,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来。
“嫂子,您看看这个。”十三阿哥道。
我接过纸来,轻轻展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中: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
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
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落款处书:康熙五十八年十二月乙巳。
十三阿哥接着说道,“这是四哥的诗。”
我喃喃答道,“我知道。”这首诗我曾在一本著名历史学者品读雍正的著作上读到过,当时便感慨于一代帝王竟能情深如此,颇为动容。
“您知道?”
我忙收起神思,说,“我认得他的字。”
“哦。”十三阿哥应道,抱着福宜走近了几步,腾出一只手来,指着诗文的第二句,接着说道,“那嫂子,这首诗是四哥为您做的,你可看出来了?”
我抬起手指抚了抚落款,抿嘴一笑,“我已明白了。”一笑间眼中竟氤氲生泪。
惠心忙过来解劝道,“现在明白了就还不迟。却原来两情相悦,差一些竟天人永隔。”
我伸手抱过福宜来,紧紧搂在怀里,呜咽道,“都明白了,我已经都明白了,可他能明白吗?”
“嫂子,四哥是个闷罐子,您要想他明白,您就说呀!啊呀,夫妻之间的,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您说是吧?”十三阿哥急道,“你们两个都是不愿先开口的主,真是急死我们俩了。”
惠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嫂子是明白人,不用你这个瞎出主意的乱指点。”说着,抽出丝绢来给我抹了抹眼角的泪,取过我手上写着诗文的宣纸叠好揣进我怀里,方道,“今日是团圆节,咱们好好聚聚,不说那不开怀的事儿。”
在他俩和福宜的陪伴下,我才终于过了一个不算冷清的团圆节。
作者有话要说:十三弟最有爱了,帮我追老婆……
今天魔都出了很好的太阳,某春心情大好,静若大大中午还给某春买了橙汁喝,然后某春发现,男主女主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好欣慰,好欣慰……(左右看看,收藏呢?评论哪?鲜花呐?)——早春芳华
☆、第四十三章 魂归宛见梦中人(下)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某春有个事情要解释一下。
某春可不是为了吊各位的胃口,才写到四四去热河了哦!
根据《圣祖实录》记载:
康熙五十九年四月戊申
上巡幸塞外。命皇三子和碩沼H王允祉、皇八子多羅貝勒允 、皇九子固山貝子允 、皇十子多羅敦郡王允 、皇十五子允 、皇十六子允祿、皇二十子允禕、皇二十一子允禧、皇二十二子允祜、隨瘢J侨铡⒆詴炒簣@啟行。駐蹕鄭格莊。
——看,开始出行时,名单里没有四四,四四在干吗呢?根据情况看,很有可能在等小年糕生哦!
然后,
康熙五十九年七月 辛卯
皇四子和碩雍親王胤禎赴熱河。恭請上安。
——看吧,某人去了。
再然后,
康熙五十九年九月戊寅
雲南貴州總督蔣陳錫、雲南巡撫甘國璧、以都統武格、將軍噶爾弼、從 木多起行、撥用四川雲南二省糧餉、具摺陳奏。得上 日、蔣陳錫、甘國璧皆係地方大臣、雲南進藏之兵。各項糧餉、應預先料理、如期咚汀=袷Y陳錫、甘國璧於糧餉之事並不留心料理、幾至遲 。及大兵進藏之後、伊等方以咚兔准Z之事、繕摺奏聞。四川之米、若不到、雲南之兵、從何就食。蔣陳錫、甘國璧、顯然有 軍機、俱著革職。令自備口糧、呙走M藏。若遲 不能抵藏、即行正法。其雲南貴州總督事務、著貴州提督張文煥署理。雲南巡撫事務、著貴州布政使楊名時署理。貴州提督事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