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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阳光像花一样绽放》第二十八集
监狱大院黎明
天亮了。
监狱广场,监舍楼区都被阳光映红。
四班监号白天
刘川在孙鹏的帮助下打起行李。行李中除了他人监前在看守所盖的被褥外,还有他的那几件早穿旧穿破的内衣毛衣。
李京在一边劝道:“这衣服都这么旧了,你出去还不换身新的,还要它干吗?”
刘川答:“还能穿呢。”
陈佑成说:“监狱里穿的衣服出去可千万别穿了,你不嫌晦气你们家里人也嫌晦气。重新做人嘛,李京说得没错,从里到外都得换身新的!”
刘川笑笑,仍把那几件破旧衣服认真叠好,放进被褥中。
孙鹏说:“这都是刘川的女朋友这几年给刘川一件一件寄来的,穿在身上暖在心上,哪能扔啊,我估计刘川一辈子都会留着它们。”见刘川把那些函授教材也要打进行李,孙鹏说:“书可是沉,这么大行李你扛得动吗,外面有人来接你吗?”
刘川:“我还有几门课没考呢,这些必须带着。”
李京见刘川又把尚未用完的肥皂和小半筒牙膏都拿上了,笑道:“真的假的,不会这么财迷吧,这还带回去呀?”
陈佑成说:“这是实用的东西,当然得带着,刘川账上那点钱,还得供他出去过日子呢。找到工作以前,吃穿住行哪一样不得用钱。刘川又不像你,你们家里还有一大堆存折呢吧。”
班长梁栋来,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刘川将肯定有出息。”
梁栋把两双新买的袜子递给刘川,说:“刘川,这是我专门从超市给你买的,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留个纪念吧。”
刘川接了袜子,说:“谢谢班长。”
四班的犯人见状,纷纷把自己不用的东西送给刘川:“……要用得着你就拿去。”“刘川,你看这个你要吗?”
李京笑道:“你们这是送东西呀还是倒垃圾呀,这不是欺负人吗,刘川生活困难也不至于什么都要呀。”
刘川抱了那些东西,有肥皂,旧衣服、鞋垫等等,他笑着说:“谢谢各位,这些我都用得着。”
李京也拿了一袋洗衣粉送给刘川,说:“我这可是没开包的,新的。哎,我知道你有喝洗衣粉的前科,所以我就投其所好啦。”
刘川笑道:“你别学我就行。”
行李打完,冯瑞龙来到监号,说:“刘川,准备好了吗,我送你出监。”
刘川说:“准备好了。”
冯瑞龙:“走吧。”
刘川和四班的犯人握手告别,还拥抱了孙鹏。梁栋将刘川的 “玻璃”装进那只带盖的塑料杯中,又把那棵文竹装进一只手提袋里,交给刘川。
刘川再次向班长和狱友们致意:“谢谢班长,谢谢大家。”
刘川扛起了行李。
筒道白天
刘川跟着冯瑞龙穿过筒道,一路上向熟悉的狱友微笑告别。
刘川一步一步向筒道出口走去,他的耳边响起了钟天水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遥远的天籁,深邃而又空灵。
钟天水画外音:“坐牢其实也是一次难得的人生经历,它能让你看到许多难得一见的人间风景,看到许多难得一见的人隋世态,能强迫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知足和珍惜。知足和珍惜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生存本能和人生修养。能帮助你在最坏的环境里自强求生。”
监狱广场白天
刘川和冯瑞龙一起,站在天河监狱凤凰涅槃的塑像面前,默立良久,地上,放着他出监要带走的行李。
监狱外白天
监狱的墙上,写着抗击“非典”的标语。
刘川在冯瑞龙的陪同下,自己步行,通过铁网围出的隔离地带,独自走出隆隆开启的监狱大门。
冯瑞龙目送刘川稳健平和的背影,随着缓缓闭合的灰色铁门,消失在高墙电网之外。
外面的天空果然很大、很蓝,空气清新饱满。刘川扛着自己的行李,挎在肩上的包里装着玻璃,提在手上的袋里装着文竹。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布衣裤,走向狱前那条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大路。
第二十八集(2)
路上白天
公共汽车从六里桥驶出了高速路,驶入了拥挤的西三环,时隔三年零一个月,刘川终于又回来了,又看到了热闹的北京城。
派出所白天
刘川趴在派出所的接待柜台上填写着一份人户申请书,他向一位民警请教道:“同志,住址这栏怎么填呀?”
民警:“你家在哪儿,或者你现在常住在哪儿,就填上哪儿。”
刘川:“我们家原来住北御街六号万城花园,现在那房子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了。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民警似乎这才看到刘川脚下放着的行李,说:“那你有接收单位吗,先填上接收单位的地址也可以。”
刘川:“还没有呢,我还没找到工作呢。”
民警:“那你有亲友没有,你准备住在谁那儿,可以让你的亲友或者招聘你的单位给你出一份住房证明。你先把这个解决了,再看看到哪个派出所就近办理人户手续吧。”
刘川:“我原来的户口就是咱们这个派出所的。”
民警:“不是已经注销了吗。虽然现在规定不再注销服刑人员的户口了,但已经注销的,还是得重新办理入户。你入户是入哪儿呀,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
刘川哑然。
派出所外白天
刘川走出派出所,站街上,举目四顾,茫然不知该去何处。
公共汽车上白天
公共汽车走走停停,在人潮车海中随波逐流,车子经过航天桥时他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巷口,巷口的小店在视线中潦草地划过,刘川立即抱起了自己破旧的行李,决定在此下车。
航天桥巷口白天
十分钟后他站在了那个巷口,也知道不必真的进去,季文竹早在四年以前就从这里搬到了酒仙桥,后来又从酒仙桥搬到了其他地_方……
刘川的目光在巷口的屋角房檐,一一扫过,有几分心酸,有几分留恋。巷口的那间小卖部以前就有,刘川就用这里的公用电话,拨打了季文竹的手机。
居然,电话通了。
刘川一听到季文竹熟悉的声音,额头上就立刻布满了紧张的汗珠,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竟会好得如此凑巧。他的声音不由惶恐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恭敬,那感觉几乎不像面对久别的爱人,倒像面对一个新来的队长。
他说:“文竹,是我,我是刘川。”
“刘川?”电话那边,有点疑惑,有点发蒙:“哪个刘川?”
“就是刘川啊,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你是刘川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你这是从里边打出来的吗,你这是监狱的电话吗?”
“我出来了,我刑满了,我这是在你们家门口打公用电话呢,就是航天桥你原来住的这边。”
“你出来啦?”电话那边的声音惊喜地抬高,可以想见季文竹脸上绽开了美丽的笑容,“你已经出来了吗,你彻底没事啦?是吗!那太好了!太好了!”季文竹真的笑出声来了。她的笑声让刘川的心情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抚慰,让他禁不住激动得热泪双流。
他强压声音,不想露出一点哽咽,他说:“文竹,我,我想见你……”
街边白天
一辆捷达轿车驶至路边,接上了等在此处的刘川和他的行李。
车上白天
捷达轿车的司机是—个剧组里的剧务,路上与刘川攀谈起来。
剧务:“季文竹今天在亚洲大酒店有一个开机仪式,她让你过去看看,让你中午就在那儿吃饭。你是季文竹老家来的吧,刚下火车?你是她同学还是亲戚?”
刘川不知如何回答,脸上有些尴尬:“我,我是……”
酒店白天
刘川扛着行李,跟在那位剧务身后走进酒店。酒店大堂的宽阔辉煌,使他像个乡下人那样略感畏惧。那位剧务帮他把行李和“文竹”、“玻璃”都存在了饭店的行李部里,然后带着他向二楼的宴会厅走去。宴会厅门外厚厚的地毯,让刘川像是踩了棉花,走得小心翼翼。三年多的监狱生活让他对这种地方深感陌生,对服务生的彬彬有礼也颇不适应。他走进宴会厅时开机庆典已经开始,主席台的背景板上铺张着电脑合成的巨幅彩照,迎面居中的正是季文竹那倾国倾城的美丽微笑,看来她真的成了明星。刘川抬头看那剧照,那上面的剧名果然是三个朱红的大字:红舞星!季文竹过去学过舞蹈,这个电视剧也许就是为她度身订造。刘川移目台上,他看到季文竹春风满面,坐在前排。她的前后左右,大腕云集,明星聚首,那么多知名的面孔盛装而来,人人挂着让人景仰的“封面微笑”,各方记者蜂拥台前,不知多少摄像机照相机莱卡灯闪光灯把众明星团团围住。刘川没有上前,他身上的蓝布衣服和军用胶鞋虽然都是新的,但在这种地方,却显得格格不入。他站在后面的一个角落,心里既充满重逢的喜悦,也充满重逢的惶恐。
一通拥挤的拍照录像之后,记者纷纷后退,开始提问发言。第一个提问就让刘川心如擂鼓。他最初以为自己听错,但季文竹与那位导演的一脸微笑竟然明确无误。
记者:“请问季文竹,你刚刚新婚大喜就接拍大戏,而且是与自己的先生一起合作,你们一导一演,戏里戏外,感觉是否非常默契?”
刘川惊看台上,他不敢相信,季文竹与身边那位中年导演彼此顾盼的目光,那目光中的一团新气,会是真的。他不敢相信,季文竹对她曾经许下的诺言,已不再当真。
第二十八集(3)
刘川也许这时才开始明白,狱中虽仅三载,人间已过千年。他无法再平静地听完这对“新人”动用各种幸福甜美的词藻来粉饰他们的“生活”,他掉了魂一样走出这座华丽的大厅,服务员无不侧目耳语,从他们视线的投向上刘川知道,自己已经泪洒前襟。
刘川低头快步,走出酒店大门。
街心绿地白天
刘川坐在街心绿地的木制长椅上,脸上泪痕犹存。几个小孩在草地边上放着风筝,风筝让他重温了曾经麻醉过他的那个梦境——他与奶奶与季文竹一道乘车穿过青山绿水,天上飞扬着孩子的风筝,路上洒满了季文竹的笑声……
季文竹新家外晚上
一辆捷达车驶人位于东直门的一座崭新公寓。
那位开车的剧务一直把刘川送到那幢公寓楼中季文竹家的门口,并且为他敲开了房门。
季文竹家晚上
季文竹家的客厅装饰得半中半洋,宽大柔软的美式沙发前,又摆了古旧的明式烟几,墙上的西洋油画之侧,又悬挂了晋式的漏格花窗,整个房间到处洋溢着艺术的气息和寻根的情趣,和几年前季文竹在航天桥酒仙桥和平里的临时居所相比,已是一天一地。美式沙发上方的墙壁上还挂着季文竹与新郎的合影,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照片上的此导演已不是当年在顺峰酒楼给季文竹过生日的那位彼导演,从外表看似乎比“顺峰”那位更加显山露水,而且论年龄也似乎比那位明显少壮。
季文竹今晚没戏,所以独自在家。刘川依然穿着那身有些皱巴的蓝布衣服,很不协调地坐在客厅雪白的沙发上面。季文竹给他开了一罐可乐,他没喝,他把随身带来的那盆文竹,放在了季文竹茫然的眼前。
“这是送给我的吗?”她问。
“啊,”刘川点头,“我在监狱养了一盆,可惜死了,这是第二盆,为你养的。”
季文竹凑近花盆欣赏了一通,笑笑,说:“挺好看的,不过我还真不会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