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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仪不置可否:“她么,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安家。”却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转脸说起了其他事情。
安怡没有心思与她周旋,干脆直截了当地道:“明明白白地说了吧,我觉着蜀王妃与蜀王侧妃都有些奇怪。您若知道其中缘由还请告诉我,若是不方便或是不知道,那我另想法子。”
高尚仪一笑:“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这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知道的人都不好说。蜀王侧妃原先并不是姓朱的,而是姓王,她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她的父亲乃是文渊阁大学士王昌立,她早前,是嫁给安侯府老侯爷的幼子安保凤的。”
这些安怡都已经知道,并不用细说。只为了不让高尚仪生疑,耐着性子表示惊讶:“可是我那三婶娘是病故了的。”
“对外当然是要称病故的,不然几家人的脸面往哪里搁?所以朱侧妃就连父母给的姓名都丢了,只能姓朱,做一个没有父母亲族的侧妃。”
高尚仪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娓娓道来:“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蜀王曾跟随王大学士读了几年的书,也不知怎么,就认识了大学士的独女。本来两情相悦的事情,又是家世相当,不过很简单的一桩婚事,请旨即可。
但当时有个韦庶人,又怎会乐意看到已经成年的皇子娶到名门望族的女儿呢?肯定要横加干涉。于是王大小姐就成了安首辅幼子的妻子,哪怕就是这个男人才学本领根本不足与她般配,事情也还是成了。”
高尚仪笑道:“小安,你别怪我说你亲族的不是,当时大家私下里都在感叹,真是便宜了安保凤。当然,感叹得更多是韦庶人媚上祸国,堂堂皇子居然被棒打鸳鸯。”
安怡苦涩一笑。她当然不能怪别人瞧不起安保凤,因为她这位父亲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眼高手低之辈。她在他的漠视和憎恶中长大,又在他的漠视和厌憎中静悄悄的死去。论起来,她最恨的人是张欣和田均,次一等憎恨的人是继母田氏,最不愿意见到的却是安保凤,所以她入京至今,有意无意间就没见过他一次。
“王家因为觉得对不起女儿,给女儿的陪嫁就很丰厚,王大小姐出嫁时真是十里红妆。后来么,蜀王一直不曾婚配,王大小姐也只得一个女儿,就是今日蜀王妃反复提起的安九小姐了……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二人一直藕断丝连,事情败露,退无可退只好连夜奔逃,诈死埋名;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一年的冬天,两个人在狮子山偶然相遇,旧情重燃,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就有了后头的事。
安三夫人暴病身亡,蜀王府里则多了位姓朱的美人。来历不明的女子,当然是做不得皇家媳妇的,因此先皇便给蜀王选了一名敦厚温柔的女子做正妃,姓朱的美人也得了侧妃的封号。但到底是牵扯到了这么多人,又不光彩,蜀王只能在大婚后就带着妻妾去了封地。一去多年,若不是今年圣上突然想起他来,终老蜀地也是有的。”
高尚仪眼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羡慕来:“虽说朱侧妃只为一己私情便抛夫弃子,背弃父母亲族姓名,放着好好儿的正妻不做,宁愿委身为妾的行径着实不妥,但谁提起她来,也要赞她一声好容貌,更要叹息一声蜀王殿下好痴情的。”
他们情根深种,他们各种不得已,他们不在一起就会死,安怡都理解,可是谁会记得起,还有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在一夕之间便失去了母亲,接着又失去了父亲和祖母家人的喜爱,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阴冷的院子里,苦闷地看着四方形的天空?如果不是有祖父的体贴疼爱,她只怕和过街的老鼠差不多吧?
其实也差不多,姐妹们不和她交往是因为她有这样的娘,她们觉得她会带坏了她们的名声,祖母不乐意见她是因为看到她就想起了耻辱,不许她出门是因为怕亲族好友见到她就想起这件不光彩的事。可是,她何其无辜,她身上流的是安家的血,他们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她那样死去而无动于衷。
安怡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空得犹如被人生生挖了一块。她一定要问问那个人,为什么?
“小安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高尚仪连忙拿帕子给安怡拭泪,着急地道:“小祖宗,快收了泪,叫人看了去可不是耍处。”
安怡边流泪边不好意思地笑:“我是想着,那位安九小姐真是可怜,生母如此,她在家里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高尚仪见她渐渐止住泪了,便松了口气:“你呀,还真是菩萨心肠。肯定是要受委屈的,但谁叫她遇着这样的娘呢?阿弥陀佛,快别说这个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娘娘罢。”
安怡梳洗好了,与高尚仪一前一后往正殿而去,忽听已经落钥的宫门被人从外激烈地拍响,拍门声夹杂着宫人急促惊恐的声音:“皇后娘娘救命!”
正文 第273章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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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与高尚仪顿时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形太诡异了。
虽说梁皇后近来发了一回威,但执掌六宫的还是莫贵妃,莫贵妃一直都还做得不错。且人人都知道梁皇后已经病重,并不会轻易来打扰皇后,更何况是深夜求救?
二人立即快步出了房门,正殿那边已经亮起灯火,坤宁宫总管太监蒋久新已经带人打着灯笼快步赶出来,前去一探究竟。高尚仪便问:“娘娘跟前是谁伺候着的?可惊动了?”
蒋久新道:“是翠姑姑守着的。娘娘还算睡得实沉。”
说话间,前去问话的宫人已经回来:“是景仁宫的金姑姑,说是六皇子突发疾病,等不及去求贵妃娘娘宣召太医,因想到安大夫在此,便来向娘娘求救。”
蒋久新与高尚仪对视了一眼,六皇子突发疾病,景仁宫不去求贵妃,反倒向皇后求助,其实本身也就代表了景仁宫不信任贵妃,生怕贵妃在里头做手脚,害了六皇子性命。于情于理,皇后都该管这事儿,却必然与贵妃对立起来,搅入有子宫妃的纷争之中去,但以皇后现在的状态,顶好就是抽身事外,两不相帮,两不得罪。
可皇嗣乃是国之根本,哪怕就是心里再不以为然,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做出来。蒋久新咳嗽了一声,愁眉苦脸地道:“真叫人为难那,娘娘好容易才睡着呢。”
高尚仪抚摸着腰间香囊上的流苏,踌躇片刻才道:“坤宁宫离景仁宫近,修媛娘娘爱子心切,忘了娘娘病重不能理事也是有的。”眼看向安怡,觉得为难极了,若景仁宫只是单纯向皇后求救也还好推,但人家一来就指名道姓地要求安怡过去,就不好推了,除非皇后病危,安怡必须寸步不离,不然就是明晃晃的见死不救。
可是皇子突发急症,哪里又是那么好医治的?稍微不慎,就要惹上一身腥臊。若是换了其他正经的太医,高尚仪也没这么多的顾虑,但安怡与她相处了这些日子,也算谈得来,再加上还有棠国公的托付……如果安怡因此出事,棠国公一定不会原谅坤宁宫,那么皇后娘娘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可能打了水漂。高尚仪为难了。
那边景仁宫的金姑姑迟迟得不到回音,急得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皇后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救命啊!”
安怡明白得很,人这一生中,有些灾难可以躲得过,有些灾难却是明知有险却不得不向虎山行。就算是她不太关注宫中的事,也知道这位六皇子钟灵毓秀,很得皇帝喜爱。且不去管对方究竟为什么会找上她,她只知道如果六皇子在她这个环节出了事,皇帝一定不会放过她和皇后。
安怡牵住高尚仪的袖子,轻声道:“说句僭越的话,这事儿不是咱们能管的,还是禀告皇后娘娘吧。”顿了顿,又道:“我先去收拾着。”
“事不宜迟,还请蒋总管先安抚着金姑姑,我赶紧入内禀告娘娘。”高尚仪松了口气,安怡等于委婉地表白,她知道坤宁宫的难处,她自己乐意去,哪怕因此出了事也不会怨怪坤宁宫没有护着她。
与真正的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要轻松许多,高尚仪看向安怡的眼神都要和蔼了许多:“小安你去准备,我会回禀娘娘,尽量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
这样就够了,安怡快步回去收拾所有可能用上的药物针具,窗户里传来蒋久新劝金姑姑的声音:“金姑姑啊,你也是积年的老人儿了,怎么这样不懂事?六皇子的事是大事,谁敢耽搁?何况皇后娘娘自来慈爱,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怎会坐视不理?不过娘娘久病,昏睡着,叫醒娘娘也要些时候,小安大夫已经睡下,起身梳洗收拾东西也要点时辰不是?你这样大吼大叫的,惊吓了娘娘,你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又哄又吓的,算是把景仁宫安抚住了。
院子里的灯火突然间亮了起来,虽不闻人声喧哗,脚步声却仓促杂乱,须臾,便有宫人来传话:“娘娘懿旨,着小安大夫即刻前去景仁宫救治六皇子。”
安怡背起那个沉重巨大的药箱子,稳稳当当地走了出去,高尚仪站在院子里冲她微笑:“娘娘让我先陪着你过去,又叫人去急宣太医入宫。”
这样,即便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有高尚仪在一旁周旋解围并给作证,她只需要支撑一会儿,急召而来的太医也就赶来了,她肩上的担子就会轻松很多。安怡的心稳实了许多,冲着高尚仪一笑:“有劳高姑姑了。”
金姑姑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见着沉稳安宁的安怡和陪在一旁的高尚仪,顿时有了主心骨,话也客气了许多:“有劳二位了,事急从权,我就不多礼了,咱们赶紧赶路吧。”
夜风微凉,高大的宫殿在夜色里犹如一只只盘踞在阴暗中,准备择人而噬的怪兽,除却一行人的脚步声外,半点不闻他声,只偶有出没的猫于阴暗处发出一声怪叫,惊得众人背后起了一层凉汗。
安怡边走边紧张地思索,这事儿究竟是偶然呢,还是偶然之中有必然?为什么景仁宫会指名道姓地找她?和梧桐宫有没有关系?如果她能治好六皇子,当然是好事,如果不能,就算是她没有错误,也一定会被降罪。
不等她理出头绪,景仁宫中第二拨来求助的宫人已经又赶到了,那宫人跑得满头满脸的汗,眼睛犹如受惊的老鼠一般乱转个不停,颤抖着惨白的嘴唇道:“快,快,快,四殿下已经晕厥过去了,娘娘,娘娘急得很。”
金姑姑的脸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血色,仓惶地转眸看向安怡,安怡一咬牙,一手抱紧巨大的药箱,一手提起裙子,甩开步子大步往前奔跑:“来个人往前头引路。”
金姑姑上了年纪,跑不快,便将跟前的宫人一推,道:“赶紧跟上去。”
正文 第274章 急病
景仁宫中一片仓惶。
六皇子铁青着脸僵卧在床,连呼吸都轻微得近乎听不见了。一旁伺候的宫人人人自危,齐齐跪在一旁连声都不敢出。
李修媛已经哭哑了嗓子,两眼更是肿成了一条缝,她已多年无宠,多亏有了这个好儿子,才能得皇帝隔三岔五地过来坐坐。若是失去了这个依仗,她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办才好。更何况,母子连心,儿子的病来势汹汹,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心腹沙姑姑在她耳边小声道:“殿下一向身体康健得很,下午还好好儿的,怎会突然间发作这样的急病?就算是皇后娘娘那里反应慢了些,也只有她可以信任了,也唯有安怡,与梧桐宫那边有龃龉,又深得太后和圣上信任,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修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