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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安怡左耳进右耳出,只当他在自说自话。
安大老爷见她态度恭敬,越发说上了瘾:“听人说,圣上有意封你为乡君,这是你的福分,也是我们安氏一族的荣光,你要倍加珍惜,忠心伺奉……”
这话一说出来,屋内众人神态各有不同,安府女眷都是震惊大过喜悦,安怡则是肃了神色,认真道:“讹传而已,还请大伯父慎言。省得给外人听去免不了要说我们骄狂,倒叫人笑话。”
没人想到安怡会这样。
安大老爷在家里本是除了老夫人之外的第一号人物,几乎算是横着走的,便是族里,也没人敢这么当面刺他,当下就有些下不来台。沉了脸想训斥安怡两句,安怡又句句都说在实处,实在没法儿可反驳,只气得胡子乱抖。
大夫人唐氏见状,轻轻笑了一声,替丈夫解围:“侄女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是在自己家里,又没有外人,你大伯父这也是在替你欢喜,爱惜你呢。你若真做了乡君,不说别的,这婚配就不一样,你父母亲远在昌黎,祖母又年迈,到时少不得我们替你做主。”
利诱加试探,滴水不漏,大伯母也是个人才。安怡自若地一笑,半点口风都不透:“我自是知道长辈们为我好,但这话的确是不能乱说的,大伯父是为官之人,应当比我更知道里头的厉害。若有言语不妥之处,只望大伯父怜我年幼不知事,不要与我计较。”说着就给安大老爷福了一福。
安大老爷再有多少火气也撒不出来了。但他到底是被安归德亲自调教多年的,总有几分见识。仔细一想,寻常人听说这个消息,少不得要追着他问个分明,或是含羞带笑,透几分意思在里头。偏安怡不骄不躁,沉稳谨慎,这就有些意思了。一来,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安怡也已知晓;二来,她年纪轻轻就能如此沉得住气,是个能撑起来的。这样的人,不好得罪。
这样一想,安大老爷少不得高看安怡一眼,脸色也由阴转晴,十分和气地和安怡说了几句话,又叮嘱唐氏好生接待安怡,不许怠慢,这才借口外头有事出去了。
唐氏与大老爷多年夫妻,也算是彼此心意相通,见状便知安怡被封为县君这事儿是十拿九稳的,当即打点起精神,分外殷勤。
只郁闷了田氏,一边要消化安怡立即就要和她们不同的现实,一边还要组织言语把替张欣求医这事儿说出来。好容易觑了空,便涎着脸上前夸安怡。
安怡等她把所有好话都说尽了才含笑问她:“三伯母可是有事?”
田氏赶紧说来,安怡沉了脸冷笑道:“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田大奶奶做事太不地道!她之前几次三番刁难我也不提了,那日好心与她醒酒丸,她倒怀疑我害她,到处拿给人瞧是不是毒药。叫我如何敢帮她?我只怕帮她看好了病,她回头咬我一口,说若非是我害的,如何能治好她?那时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田氏顿时大为尴尬,因为安怡说的这些,全是真的。但要叫她就此罢休,那是不可能的,少不得厚着脸皮否认:“哪有这样的事?之前都是误会,后来就更是误会。侄女儿是从哪里听到这样的说法的?没有的事!那是有人故意挑唆我们两家不和呢。”一边说,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安老夫人求救。
(二更)
正文 第218章 为什么呢?
安老夫人这回不好再摆威风,拉了安怡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怡丫头啊,既然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咯。医者父母心,就是个寻常人求着你,你也不忍心不管,何况这是亲戚呢。”
安怡心中顿时一阵悲愤。这是亲戚?张欣与安九先做好友,再做其丈夫的续弦,那样的迫不及待,安九又消失得那般蹊跷,怎么就没人想过,这中间是否有猫腻,安九是否是给奸夫****害死了?还这样赤裸裸地宣布张欣是安家的亲戚?再想到上次宴会时,张欣在安侯府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境,比她自己家还要为所欲为些……难道这不是安侯府故意放纵吹捧,日积月累下来的结果吗?
安老夫人见安怡垂着眼不说话,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越说越顺嘴:“你才入京,人事不熟,大概不知道张欣娘家就是刑部张尚书府上,你治好了她,尚书府也要记你的情,对你父亲也是大有好处的,就是你侥幸封了乡君,也要几户可以走动的人家对你才有好处……”
对安侯府也是大有好处的,所以才会不管莫名消失无踪的亲孙女安九,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下张欣这门“亲戚”。安怡的唇角讽刺地翘了起来:“既然老夫人和三伯母都开了这个口,我再不通情理也要给二位长辈这个面子的。但我有两个条件,一是叫他家派好车亲自去请,二是看不好不许赖我,三是言语上若有不尊敬的地方,我立刻就走。”
这就算是答应了。安老夫人得意洋洋,田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安怡装着闷闷不乐的样子起身告辞,田氏理所当然地要送她出去。
田氏一路拉着安怡不停夸赞,恨不得把她的脚趾头都夸一遍,又艳羡:“你母亲有福气生了你这样能干的女儿,你那两个不成器的族兄却是叫我操碎了心。”理所当然地又把自己的长子安怀推出来给安怡知道:“年纪轻轻就点了庶吉士,人家都说是前途远大,我却是担心他不成器。若有机会,也叫你们兄妹见见。”
安怡含笑听着,冷不丁道:“请三伯母替我给田大人传一句话,害他受了无妄之灾我很过意不去,我已求了太后娘娘,他只需私底下去给棠国公赔个礼,这事就算过去了。”
田氏还不知道田均被弹劾的事情,不由愕然:“他怎么了?”多大的事儿竟然要惊动太后?
安怡也不和她细说,慎重地道:“三伯母只叫他来,亲自与他说即可。切记,此话不传第三人耳朵。”
田氏忙点头:“那是,我不会乱说。”把安怡送到垂花门前,亲自往娘家跑了一趟。
田均被谢满棠那道弹劾折子弄得狼狈不堪,张家父子又故意晾着他作壁上观,能帮上忙的同僚得了张家人透出的意思,又怕招惹谢满棠,就都不敢帮他。他没奈何只好借口张欣病重,请了假留在家中。听说田氏要叫他去相见,纵然没心情也只好强撑着去拜见。
田氏正得意洋洋地和她嫂子炫耀她能干会办事,见侄子来了就问他:“你被人弹劾了?”
田均奇怪得很:“姑母如何知道此事?”
田氏半是卖弄半是宽慰的把安怡让她转告的话说了一遍,特别强调,安怡有一半原因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帮的这个忙。又好奇:“棠国公如何会弹劾你?安怡又怎么会说是她害的你?”
“没什么,不过碰巧而已。”田均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没想到崔如卿说的都是真的,安怡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真的肯出手帮他。真是没想到,更没想到安怡居然会被封为乡君,足可见得太后是多么的宠爱她。如果安怡真的如同张欣所言,是那个人,或者知道那个人的事,只会借机死劲儿踩他才对,又怎会帮他呢?除非,她还念着他。这个想法冒出来,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怎么会莫名把安怡和那个人联系起来?大概是张欣在他耳边念叨得太多了吧。
田夫人催他:“既然说好了就赶紧套车去接人吧。我去和你媳妇说说,让她别再把大夫给气走了。”又抱怨:“我这是什么命啊,就碰不着一个好媳妇。从前那个是****,现在这个更难伺候。”
田均与姑母对视了一眼,各自心虚地转开了眼。
田均这是第二次进安宅的门,但这次的心情与上次又不相同,安怡并未让他久等,小厮才把茶奉上她就已经收拾妥当出来见他了。
湖蓝色绣忍冬纹的纱罗衫裙,简洁大方的垂髫,水晶琉璃钗,伊人如同月中仙子,乘风而来。真是比家里凶神恶煞的烂猪头恶婆娘好看太多了,还是太后有眼光啊,田均由衷地赞叹着,抢上前去,对着安怡深深一揖,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地道:“多谢小安大夫不与拙荆一般见识,更要谢您仗义执言,替我解决了麻烦。”见着了本人,他更好奇了,她为什么帮他?
还仗义执言呢,真把自己当成受害者了。安怡面不改色地道:“没多大的事儿,大人素有才德之名,我不过想结个善缘,您不必记在心上。”其他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田均不好再追问,说了许多替张欣赔礼道歉的话,甚至于亲自替安怡打车帘,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安怡含笑听着,要放下车帘之际才道:“我不知道尊夫人何故总是针对我,更不想莫名就多个仇家。若能借此机会不叫她给我找麻烦,我便如意了。”
田均自是知道张欣的杀伤力,闻言倒也理解安怡,少不得投桃报李:“小安大夫您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就凭她在太后跟前的受宠程度,他也不想莫名就给自家惹麻烦啊。
安怡冲他甜甜一笑:“那尊夫人若是再找我麻烦,我就来找田大人了。你可记得这话,别到时候不认。”说完便放了车帘子,再不发一声。
田均给她这一笑笑得心神荡漾,一路上反复不停地来回掂量,她为什么会帮他呢?为什么会帮他呢?
(三更)
正文 第219章 有毒
“把帐子挂起来。”安怡面无表情地吩咐桂嬷嬷,直接无视张欣放在帐外的手,更别谈给张欣号脉。
“这……”桂嬷嬷为难极了,张欣就是不乐意给安怡看到她的丑态才特意让把帐子放下来的。现在安怡要让把帐子挂起来,那不是为难人吗?
见桂嬷嬷不动弹,安怡笑笑,不再多话,这叫她怎么看呢?望闻问切,何况这是皮肤病,她还是个女大夫,实在没道理了。
田均皱着眉头狠狠盯着桂嬷嬷,生硬地道:“挂帐子。”
田夫人早就看不惯张欣主仆了,当即向自己的亲信罗嬷嬷使了个眼色,罗嬷嬷立即上前利索地把帐子挂起来,口里说道:“老奴伺候大奶奶。”
张欣歪靠在枕头上,脸上和手上已经溃烂破皮流出黄水,一双肿得只剩两条细缝的眼睛里闪出忿恨怨毒的光芒,阴森森、目不转睛地盯着安怡看,只希望能从安怡面上看出什么来。最珍惜容貌如她,最骄傲如她,如今成了这个可怖的模样,还不得不暴露在那么像安九、并且十分令她讨厌的安怡面前,求着安怡给她瞧病,真是让人气得想吐血三升。特别是看到安怡那白里透红,光泽饱满的肌肤,她真是恨不得把那张脸皮活活揭下来才好。
但她不能不治这病……忍一口小气,博天长地久,日子还长着呢,安怡,别叫我知道是你害了我,否则我定叫你死得难看。张欣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若有可能,安怡希望自己不必碰触张欣,这样恶毒的东西,好比蟾蜍有毒的皮肤,碰一下也会让人恶心许久。以最快的速度给张欣看完了病,故弄玄虚地在所开的方子上列了壁虎尿、百草霜之类稀奇古怪的药,引得田家上下一阵惊奇。
田均斟酌再三,忍不住问道:“壁虎尿是有毒的……”
壁虎尿有毒?安怡从前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她看完了吴菁那一屋子的书之后,她才改变了看法。但她不会这样和田均说,只正色道:“你们若信我,就用,不信,就不用。”
得,田均不敢再问了。
安怡又取出针盒,将长长短短的金针展露在众人面前,表示要给张欣针灸排毒。
张欣看到那些又长又粗、闪闪发光的金针,不由大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