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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她招手叫她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少奶奶还没过明路,那天大宅那边打电话来,你一口一个少奶奶地叫,惹得老夫人不高兴,连带着少爷也好几天不来,她怎能不生你的气。”
娟儿呀了一声,也十分委屈,“我刚上来,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不过……七少爷那位太太,听说十分不得宠,从没听说起过,少爷也不回去!,我以为没事呢。”
吴妈妈一声冷笑,“你懂什么,再不得宠,她也是正房,不过正房归正房,自古以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知道这个就是了,赵家那样人家,七少爷那样人品,怎么可能没太太,我们少奶奶不过是养在外宅里头一个。”
娟儿暗自心惊,吴妈妈见她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说,“话说到这里你自己斟酌去。”
说着就端着燕窝走了。
娟儿远远的喊,“谢谢妈妈。”
吴妈妈走进房间,屋子里装了地暖,又有熏笼,十分暖和,珠帘后的雕花软榻上躺着一个人,她把托盘放下,上前轻唤,“少奶奶,燕窝好了。”
榻上的人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拿下去罢,我没胃口。”
“少奶奶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您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七少爷知道回头该怪我们侍候不周了。”
提起七少爷晚婷的眼泪就止不住落下来,抽泣着道:“他哪里还记得我,一走就是几天,人影都见不着。”
吴妈劝道:“赵夫人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他怎么也要回去应付一番才能出来,您要体谅他。”
她上前扶她起来,晚婷坐起来,倒没有再犟,抽抽搭搭的道:“我哪里是不体谅他,我跟着他没名没分的,这些我也不计较,可我就是恨他,一提到那个许曼明他就炸了毛,也不知我哪一句话说错惹怒了他,他要真这么在乎她,那他还回去他们两人过好了,何苦把我弄进来。”
吴妈道:“少爷心里有你,在这里一住几个月,你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听她这样说,晚婷渐渐气平了些,她递过碗来,她也喝了几口。
临近过年了,赵家张灯节彩,十分喜庆。
曼明的车子拐进甬道,远远就瞧见门前那两只大红灯笼。
车子在门口停下,侍从官上前替她拉开车门,曼明下车,她穿一件月白色的旗袍,外头罩一件紫貂皮大衣,气度优雅大方,带着丫头款款朝里走去。
喜鹊从里头迎出来,“七少奶奶可来了,就等你呢。”
曼明远远已听见里头笑声,问道:“今天都谁在,怎么这么热闹。”
喜鹊道:“也没谁,就是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九小姐也在,四少爷,四少爷的未婚妻。”
曼明记得那个女孩,挺端正的一个人,话也不多,很好相处。
她进门,脱了大衣交给下人,“我来迟了,雪下得大,路上难走。”
赵夫人带着阖家坐在沙发上,围着火盆说话,空气里有甜滋滋的味道,小丫头正从火盆里往外扒白薯,剖开来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戴春梅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烤好的白薯,你偿偿。”
曼明捡了个空位坐下,先用丫头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手,才接住那只小碟子,刚烤好的白薯还很烫,丫头已经把皮去掉了,用小勺子挖着吃。
曼明见对面坐着大少奶奶铁文秀,九小姐承欢,还有未来的四少奶奶陈柔媛。
她一一看过,朝她们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看了看四周道:“怎么不见大哥跟四哥?”
戴春梅道:“刚才还在,嫌跟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说话没意思,去书房下棋去了。”
曼明答应一声,也不再问。
戴春梅见她穿得素净,除了碗上一只手链什么都没戴,说道:“我瞧着你好像瘦了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吃得不好?”
曼明道:“连日下雪,我就在家躺得多了些,大概是少活动,所以血色不好。”
戴春梅还想再说两句,又觉得理亏,渐渐的沉默下来,她原以为两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总归是投缘的,谁知结婚不到一年就闹成现在这样,老七不争气,明着暗着在外头养人,她虽然知道,可是当着曼明的面也不好再提,好在这个孩子也不多事,从来不跟她提这些,只是她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对不起她,当初自己那么极力的把人家娶了过来,又闹成现在这样。她顿了顿道:“老七军中事务繁忙,你若一个人在那边住着冷清,就搬回来,家里人多,好歹有个照应。”
曼明道:“谢谢妈想得周到,我一个人住惯了,倒也自在,听大嫂说您最近身子也不舒服,我再回来就是给您添麻烦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我只是怕你委屈,回头见着许司令,怕他怪我没把你照顾好。”
“妈说哪里的话,我挺好的。”曼明的笑容有些牵强。
再坐一会,戴春梅便放下茶杯道:“你们先坐坐,我上去躺一会。”
铁文秀道:“妈,您没事罢?”
戴春梅摆摆手,“大被是火盆烤多了,煤气上头。”
“那我扶您上去。”
戴春梅站起身,仍不忘交待,“你们也别烤太久,再坐一会就叫人把火盆撤下去。”
“知道了,妈。”
戴春梅跟铁文秀走后,只剩下曼明与柔媛两个坐在客厅里。
柔媛是未过门的媳妇,曼明与她不熟,也不好冒然开口,只是低头吃白薯,薯泥香甜软糯,滋味很好,只是到底太粘腻了些,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好容易咽下去,又像一块石头,沉沉的坠在心里。
忽见面前递来杯茶,白皙尖细的指头稳稳的托着,曼明抬起头,对着一只温和的笑颜,“这个东西是好吃,就是太压胃了,喝点水顺一顺。”
“谢谢。”曼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喉。
柔媛道:“我上次远远瞧见你,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
曼明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这么过着。”
柔媛道:“就是觉得不一样。”
曼明看见她脸上天真的笑容,无以回答,只是笑笑,柔媛的家世不错,父亲是外交官,接触的外国人多,所以从小受的教育也外化,性格不比传统的中国闺秀那么保守,加上性格开朗,所以说话很直。
☆、番外31:真聪明
往夕碎片在脑海里翻滚,曼明定了定神,觉得手中茶水有些凉了,抬起头道:“你们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刚才听妈说,过了年就办。”
曼明由衷的道:“恭喜你,四哥是个不错的人。”
柔媛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有些娇怯,红着脸道:“其实我想像你跟七弟一样搬出去住,只是你四哥的工作明年恐怕有调动,妈说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她不放心,非要让住在家里。”
“家里有家里的好处。”
两人说着话,忽听那边九小姐叫了声“七哥。”便搁下书迎了过去,“七哥答应上次给我的东西呢?我可等着呢!”
曼明与张柔媛转身看时,可不是赵承颖吗?穿一件深蓝色的军大衣,面色犹带笑意,他脱了帽子与皮手套交给下人,目光在曼明脸上停了停,最后落在九小姐身上,“还当你惦记七哥我,原来只是惦记东西。”
“人家也惦记七哥。”承欢抱住他撒娇,一手不忘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掏,摸着一个盒子似的东西,高兴得什么似的,“我就知道七哥最守信用,谢啦。”
承欢得了东西转身跑了。
赵承颖在身后交待:“喂,别说我给你的。”
声音远远从里头传出来,“知道。”
他脱了大衣交给下人朝这边过来,“四嫂子来了。”
“呸,谁是你四嫂,还没过门呢,说不定赶明儿我又寻着好家了。”
“那可得抓紧了,眼瞅着日子到了,四嫂还没寻着好家儿,可得下嫁了。”
“呸,数你嘴刁。”柔媛啐一口,回头对曼明道:“你瞧瞧你们家这个,最会油嘴滑舌的,你也不管管他。”
曼明笑,这是三面沙发,中间围着茶几,她坐在边上,沙发跟茶几之间空隙又小,他走过来,她下意识的朝里缩了缩脚,让他走过去,他的裤管帖着他的小腿刮过去,仿佛一片薄薄的刀子,带着几丝凉意。
赵承颖在沙发上坐下,张柔媛倒没意思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不自在,笑着道:“你们两个怎么躲猫猫似的,一个前脚到,一个后脚到,还不一起来罢。”
曼明笑笑,也不解释。
“她嫌我慢,自己先走了。”赵承颖若有似无的解释着,在她旁边坐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盒,拈了支烟噙在嘴上,又在身上下找洋火。
曼明本就不喜欢烟味,见他抽烟,当着柔媛不好说什么,索性别过脸去,水晶吊灯在她脸上投下眩彩的光影,忽地眉梢一顿,瞥见扶手上放着一只火柴盒子。
原本搁在膝上的手指握了起来,曼明情绪稍一迟疑,小指勾了勾,不动声色把那盒火柴划到沙发垫之间的缝隙里,她侧了侧身,坐上去。
赵承颖找了半天火柴找不到,恹恹的丢了烟,也不再有这心思。
曼明想想觉得好笑,兀自笑了一回,起身道:“我到后面看看奶奶,你们先聊着。”
淡淡的月白身影自眼前掠过去,柔媛看着眼前纹丝未动的人,再看曼明方才神色,恍惚意识到点什么,回想起自己刚才开的玩笑,一时间也觉得尴尬起来。
赵承颖倒没什么,仍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曼明没让下人跟着,一个人穿过长廊往后院走,此时院子里的雪还未化尽,空气里结着冰渣,她裹着貂皮大衣慢慢往前走,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仿佛踩在冰上,凉意透过鞋底传上来。
老太太屋子里和暖如春,这几日发她睡得不好,吩咐小丫头在暖笼里撒了沉香屑,此时已过饷午,屋子里静悄悄的,老太太在榻上盹着了,双喜见她来,伸手要去推醒她,曼明朝她做个个禁止的动作,悄声退到外面。
双喜跟着出来,有些抱歉,“不巧,老太太这几日夜里睡得不好,白天精神不济,刚才添了香,才刚盹着,大概得睡一会。”
“让她睡罢,我在前面烤了半天火,熏得头疼想出来走走,顺脚过来看老太太,她醒了你跟她说我来过就好,回头我再来。”
双喜见她大老远走这么远,又白跑一趟,又要走那么长的路回去,冰天雪地的,心里很过意不去,非要留她喝杯茶再走,曼明见她热情,也不再推拖。
双喜将她请到偏殿坐着,偏殿平时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因老太太行动不便,多数是在西暖阁里。
殿里装了地暖,又烧了两个火盆,倒不十分冷。
曼明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窗缝关得不严,有丝丝的风自领子灌进来,屋子太热,曼明倒不觉得冷,反倒有种舒适感。
双喜端了茶点过来,含笑道:“前日张参谋长太太送来的雪山银芽,极好的品色,老太太巧思,说用井水糟蹋了这茶,也不常拿出来,这两日下雪,她就命我们收集了梅花上的雪水存着,昨个儿夜里兴到好煮了一次,偿着味道还好,这次我就卖个乖,在七少奶奶面前献丑啦,您偿偿味道可还好?”
曼明接过茶杯,只见茶汤清亮,一股清香迫入鼻尖,隐隐透着梅香,杯底针尖似的银芽根根竖在那里,不觉笑道:“到底是老太太心静,现在用雪水烹茶的法子也不大有人这么做了,都觉得麻烦,难得能在这里偿一回。”
“七少奶奶别取笑我们就是了,”她将几碟小点心摆上桌,一一介绍道:“论点心,还要数苏州的,这也是前日人家送过来的,七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