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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振山面色阴沉,看着车站上寥寥蜷在长椅上等车的人,眸色又黯下几分,一个字都没有说。
许曼君默默站到他身后,过了一会,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报告司令,没有发生大小姐。”
许曼君看向父亲,“天黑路不好走,您辛苦一天了,要不,我让人送您先回去,您放心,我一定带大小姐回来。”
许振山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上车沿火车道连夜追过去,天快亮了,路边的村庄树木也渐渐清晰起来。
许曼明一晚上不曾合眼,直到火车出了宣城才稍松了一口气,靠在软枕上打盹,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车子停了下来,她起身朝窗外看了看,才知到了站,列车员已开始逐个请车厢里的客人下车,到曼明这里已是叫了第二次了,曼明忙答应一声,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拉开车厢门看了看,乘客有次序的朝车门走去,曼明也随着人群往前走,突然见前面闹起来,队伍停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叫起来,“查通行证了。”
身边人开始抱怨,“好端端的查什么通行证。”
“好像是追拿逃犯。”
曼明有些心虚,停下步子将后面的人让到前头,她没有通行证,连车票都是陈珊珊给她搞到的。
曼明走到另一节车厢,发现这里也在查通行证,她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看,见每个下车出口都有官兵把守,她没办法,只好回到自己的车厢,反锁了门,她的这节车厢在最末端,正朝着火车轨道,并不是月台方向,她先把箱子扔出去,自己再从窗口跳下去,沿轨道往回走。沈阳零十几度,她穿着大衣,仍觉得身子冰凉,寒风顺着衣领往脖子里灌,地上积了残雪,高跟鞋卡在碎石子里,她用力拨出来,艰难的往前走。
前面是一片荒郊野岭,再走几步,就可出车站范围了。
“许曼明。”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曼明停下脚步,却没转身,停留了一会,义无返顾的继续往前走。
她听到身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追了过来,曼明加快了脚步,她不能停下来,一转身,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许曼明,你站住。”
许曼君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见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拨出枪朝天开了一枪。
曼明身子震了一震,仍旧往前走。
许曼君叫道:“许曼明,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让父亲以后怎么在军中立足?”
曼明的步子迟疑了一下。
许曼君追上她,一把拉住她,将她拽了个趔趄,撞到一旁的树上,树枝上的碎雪劈头盖脸落下来,满天飞雪中听见他说:“木已成舟,跟我回去。”
许曼明看着他问:“父亲让你来的?”
许曼君没回答。
曼明笑了笑道:“要是父亲叫你来的,我跟你走。”
许曼君被她问得语噎,拉着她的手慢慢松开,许曼明一笑,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一转身见不远处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依稀可以看到父亲的身影,曼明给自己的心房上了锁,添了冰,她做了必死的决定,可是临到这一刻,看到父亲,一切溃不成军。许曼君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塞给她,“父亲叫我给你的,拿着。”
曼明摊开手掌,见里面是一叠银票,还有一张通行证。
曼君说:“父亲嘱你好好照顾自己,先到外婆家住一阵子,等这边风头过去,他就派人接你回来。”
曼明看着那些银票,吸了吸气。
曼君叹了口气,朝那边马路上走去,他上了车,车子很快离去,许曼明握着银票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眸子里渐渐浮现泪水。
王芸佳气得在家里跳脚,“你让我怎么去跟赵夫人开口?反正这个恶人我不去做,你们谁愿意谁去。”
“我去说,你不用管了。”许振山道,自沙发上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王芸佳仍不死心,跟过去道:“老爷,您怎么能纵容那丫头这么胡来呢?又不是别的事,婚姻大事怎可儿戏,都定亲了,聘礼也收了,她若不同意,就该早说,弄得现在下不来台,两家都没面子。”
“本来她就没同意,是我们自作主张。”
“可是……”
大门呯得响了一声,青果从外头冲撞进来,手指着门外大喊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许振山一惊,两人忙朝外走去,见许曼明拎着箱子站在门外,脸被冻得红扑扑的,露出一抹虚弱的笑。
许振山诧异的看着她:“曼明,你……”
“父亲,我回来了。”说完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跟出来的许曼君忙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许振山叹了口气,“先送她回房。”
他跟在身后上楼。
王芸佳看着掉在地上的箱子,吩咐丫头过去拾起来送进大小姐房间。
回到客厅,施佩荣迎上来,拍着胸脯,仍旧心有余悸,“幸好大小姐回来了,不然这下我们可算是把赵帅一家得罪了,将来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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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更,算是今天罢,四点了,我再熬熬,把手头电影剧本交了,还有一个话剧,再交了这个话剧剧本,不出意外的话……就能安心更这个文……
☆、番外17:大婚
王芸佳也舒了一口气,但却不像她那么乐观,只是道:“这个祖宗非要把一家人折腾死才算完。”
雨雪天气过后外面终于放晴了,卧室里暖洋洋的,曼明有气无力的靠在床上,她的病还未痊愈,身子不痛快,陈珊珊坐在床上给她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垂下来,纤白的手上涂了寇丹,水果刀映出几抹艳色,有种凛冽的美。
她把苹果递削好了用小叉子叉了递给她,“吃罢。”
曼明接了拿在手里,低下头却笑了,“你在心里骂我了罢?”
“谁乐意骂你?”陈珊珊冷哼一声道:“你说你,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这下子算是板上钉钉子,你死活逃不了了。”
她起身拉开窗帘往下看,“你瞧瞧,正往里抬聘礼呢,你家姨娘这两天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刚刚我上来时,她还让我劝你呢!”
“我家姨娘倒有一点好处,是与不是,好与不好,那点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那你呢?”陈珊珊回头看着她,“你这些年跟她对着干,心事不比她还明显?”
曼明一笑,“我怕什么,横竖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她也碍不着我什么。”
“你就是这样爱较针,才会把自己逼到这步境地。”
曼明烦了,“别说我了,说说你罢,这次回香港事情办得怎么样?”
陈珊珊脸色落漠下来,在曼明脚边的小沙发上坐下,“那起人自己打得头破雪流的,哪容得下我?老爷子虽然有这个心事,我却没那个脸面去跟他们争,算了。”
曼明替她可惜,“倒便宜了那帮人。”顿了顿道:“你有什么打算?”
“先在宣城立住脚,曼明,以后我可投奔你来了。”
“尽管来,一天三顿饭还是管得起的。”
正说着话,外头小丫头进来请:“大小姐,裁缝到了,夫人叫我上来叫您下去量身。”
“知道了。”曼明打发走丫头,对陈珊珊道:“别的地方未见得,她对我的婚事倒是挺上心的,样样思虑周全。”
“那也得看人家,赵大帅府上的儿媳妇,她敢不周全。”
年三十晚上,曼明的病还未好,吃了年夜饭就上楼躺着,她的婚期定在三月底,日子一天天临近,家里人都忙着给她张罗嫁妆各项事宜。反倒将她忘了。
曼明有时候睡到半夜醒来,自己到阳台上站着吹冷风,看着底下的草坪,她想,如果那天真的就那样跳下去,或者在沈阳就那样走了,她的命运还会不会有转机?可是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有些东西在骨子里根深蒂固,身为世族长女,她明白这其中厉害,那时候总觉得妈妈这辈子所爱非人,现在知道,她不过是在履行她这辈子的责职,外公门上世代书香,到这一辈已是渐渐往下的趋势,乱世中常言,半个县长不如一个团长,外公最终选择了父亲。而现在,她也难逃这样的安排。
病一日重似一日,王芸佳只是着急,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
闲暇时,陈珊珊也过来陪她坐坐,看着她意志渐渐消沉,心里替她着急,曼明自己倒想得开,还反过来劝她别担心。
捱到结婚那日,曼明的病还未好,许振山有意将婚期推迟,被曼明拒绝了,既然躲不掉不如早早赴死。
婚礼是中西合璧式的,礼炮开路,婚礼队伍占足了半条街,簇拥着几辆花车开到门前,曼明穿着西式的白纱,头上蒙了面纱,被施佩荣与陈珊珊扶着自楼上下来,在前厅向父母敬茶,叫一声“爸。”
许振山答应着,眼眶微红,看着快要出嫁的女儿,心里有些难过,端茶的手微微颤抖着,“嫁过去要好好孝敬公婆,相夫教子。”
“是。”
王芸佳过去安慰老爷,“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佩荣,快扶着上车,别误了吉时。”
掺扶着出了门,童男童女在身后捧纱,婚纱是法国订制的,头天才运来,曼明病着,瘦了几斤,婚纱有点大,现改已来不及,只能将就穿上,不时要提一提袖子,鞋子也不合脚,全都是王芸佳安排的。
赵承颖一袭白色西服,衬托得俊美无双,站在车前,由几个媒人引导。
“新娘子出来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礼炮点了起来,人群即刻乱了起来。
曼明被突如其来的炮声吓了一跳,身子向后退了退,几乎站不住脚,混乱中扶着一只胳膊,他将她托起来,磁性的嗓音透着沉稳,“当心。”
曼明回头看了他一眼,隔着白纱,见他眉目如画,目光缱绻,端的是位好男儿,这,便是他今后的良人吗?
曼明有一瞬间的疑惑,回过神来,从他怀里抽离,“谢谢。”
赵承颖却不肯放过她,牢牢揽住她的腰,在门前站立,远处有人扛着相机在拍照,成百上千的人看着,曼明挣了几挣,终是放弃了,在这个时候闹起来总归不好,原先扶着她的佩荣与珊珊已经自觉的退到了一旁,曼明用眼神跟珊珊求救,隔着白纱,她看不分明,只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曼明无耐望天,只能认命的被他挟制。
她裙摆过大过重,走起来不方便,偏鞋子也大,踩在空炮竹上左右不稳,赵承颖牵着她,也感觉到她的紧张,湿热的一只小手似乎在发抖,手心涔涔的汗,曼明早起只喝了一碗大补的汤药,起来化妆更衣,折腾了半日,耳目昏沉,只觉得队伍好长,花车好远,总也走不到头似的,大庭广众下被人们目光紧紧盯牢,曼明提着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出丑。只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股向下的力量将她定住,曼明低下头,可不是赵承颖一只大脚牢牢踩在她裙摆上。
她停下来,用小得只有两人的声音道:“踩着我裙子了。”
“哦。”赵承颖低头看见,抬了抬脚,曼明松了一口气,正要走突然觉得他又踩了上来,礼服向下滑了一寸,她忙护住胸前,好险没有叫出声来。
“照这样得走到什么时候?”赵承颖已经不耐烦了,弯了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老七,艳福不浅哪。”
“不要吓着新娘子。”
赵承颖只是呵呵笑着,稳稳的抱着她朝花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