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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二奶奶说“斩草除根”四个字之时,眼里很是闪过一丝决断。
且说侯爷府的办事效率就是高,秦君凌半夜才派出去的快马侍卫,天才亮就送来了这朵天山雪莲。
那章郎中眼见这雪莲得来的如此简单,还道是长公主跟太太姐妹情深,才如此大方。
当即切了一小片放入药汤中,另将其余的一大半中饱私囊。
他只道是自己时运到了,却不知另有一笔横财在兰溪庭里等着他。
这药汤倒真不负这天山雪莲的盛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唐云暖便自噩梦连连中转醒。
第一件事,甚至不是睁开眼,而是张嘴就问道:“我哥怎么样了?”
唐风和当下落了泪:“好妹妹,为兄安然无恙,却害你受苦了。”
唐云暖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倒真没见唐风和身上有什么伤,不过是额头擦破了些皮,一夜间却连红肿都消了。
这才放下一颗心,虚弱道:“这才好,这才好。”
许大奶奶还不赶紧派人去通知太太,又让紫棠去佛堂给菩萨上香,遂又唤红豆赶紧端些米汤来。
一屋子丫鬟妈妈又是一番忙乱。
唐云暖此刻只觉浑身酸软无力,一整日水米未进,肚子几乎空得要将肠胃都消化掉。
即便红豆端来的米汤不过是粳米熬得糯糯得,丝毫没有油盐甜味,却也是在娘亲的亲自喂送终,一小口接一小口地用了。
唐风和这才真正松了一口,忽想起许如澈还在客房里候着消息,遂赶紧去报平安。
且说许如澈得知唐云暖已经能吃些东西进去,当下也就安心了,赶紧放了信鸽回许家。
自己却是不走,面露难色。
唐风和深知如澈表哥是个胸有城府之人,遂意识道:
“莫非你已经查出了在赛马时陷害你我兄弟几个的人是谁了?”
许如澈眼中果然闪过一丝惆怅,点点头:“倒还真是。”
唐风和险些咬碎了银牙:
“到底是哪家狂妄小子,划了你臂膀上一道口子,害得我跌下马来,还令我妹妹命悬一线,这仇我必然要报。”
许如澈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赶紧拉住唐风和坐下。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只因这人还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唐风和虽是落魄的世家子弟,到底是廪生出身,又颇有些才气,自然不屑那人:
“不过是个阴险小人,他再厉害,还是个皇子不成?”
许如澈苦笑一声:
“这个你倒放心,倒不是什么皇子,只是这人说起来还是你的亲戚,只不过这几天倒将你家人都得罪光了。”
唐风和也不知怎么反应就如此之快:
“难不成这人就是传说中的贺五爷,我未过门的三婶娘家弟弟?”
许如澈脸上的苦笑更深了:“可不就是那个你姑父娶妾那日,堵在门口叫骂的贺五爷吗?”
唐风和遂也跟着惆怅起来:“怪道你这样吞吞吐吐,想来是怕我为难了。”
两人正在郁闷之时,忽然听到外面吵嚷起来,绯堇跌跌撞撞进了屋子,见了许如澈连礼都来不及行,只是尖声道:
“不好了,章郎中说姑娘染上了霍乱,这病是要过人的,太太他们都怕极了。已经下了令,要将姑娘关在后院的柴房里,恐怕……恐怕是要不管不问了。”
唐风和跟许如澈拔腿便跑。
只见年妈妈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妈妈,一概穿得严严实实,正抬着唐云暖便要往院外面去。
许大奶奶已经哭号得几乎没了半条人命,唐家大爷奔去了平阳居求情,红豆死死地抱住唐云暖就是不放手,紫棠死命地跪下磕头。
几个人正在僵持中,忽然见菊金赶了过来,眼见这场面颇有些不忍,却仍旧道:
“太太说了,霍乱这病非同寻常,轻者倾家,重者是要毁了一座城的。趁此刻还没扩散开,还是赶紧将云姑娘送进柴房里隔开。大奶奶跟大爷……并着其他人,先关在斗春院里,一步也不得出,姑娘碰过用过的东西,也得一并都烧了。”
唐云暖早在这样剧烈的撕扯中没了力气,即便如此,她也早在得知自己得了传染病后便知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大宅里人情凉薄,所有体面跟尊荣,不过是系在太太的喜怒之上,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看自身是否富贵得脸。
若手上有了银两,背后靠有势力,自然可在这宅子里呼风唤雨,即便走路也可以横着。
只是太太不过翻一翻手掌,便足以毁掉唐云暖所拥有的一切。
谁让太太才是这宅子里最体面的人,前有京城里皇商的买卖日进斗金,后又有长公主跟侯爷府做背后大树。
唐云暖垂目叹息,她手上的双春楼、及第楼以及那几亩薄田跟太太相比,简直寒酸,更别提她爹爹不过是个知府的幕僚,她哥哥也只是个没有官位的廪生。
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坚信,这深宅大院里的女子,若不自强奋斗,下场该多么可悲。
忽然用尽全身的精力拼命坐了起来,字字铿锵道:
“娘亲切勿担忧,云暖得娘亲这样爱护,老天定会给云暖一辈子来孝敬爹娘。只盼红豆你们几个照顾好斗春院,切勿让我娘亲跟哥哥受罪。再请夏妈妈垂怜,多为云暖去佛堂上香,另请哥哥、表哥你二人珍重,莫要去寻那青衣少年报仇,一切等云暖病愈再说。”
当下竭力跳下抬着的担架,歪歪倒倒地自己朝柴房去了,那年妈妈乐得不碰唐云暖一下,不过远远跟着,手里执一条手腕粗的铁链跟一柄大锁。
夏妈妈望着云姑娘远去的背影,不禁含泪道:
“多聪明的姑娘啊,病成这样仍旧提醒我去佛堂上香,这是要常驻佛堂诵经的太太莫要忘记柴房里还一个病着的孙女呢。这等聪明,可惜了,可惜了啊。”
且说唐云暖自进了柴房之后,每日上泻下吐不止,直到第三日才渐渐好转起来。
只是那柴房阴暗潮湿,不过一铺土炕上垫了些稻草,并一床破棉絮。永平府才刚入春,唐云暖日日夜里冻得咳嗽,两下一比,倒不像是霍乱,反而快咳出肺病来。
幸而有报春日日送上些米汤粥水,在守门的婆子看守下,放入一个竹篮子里自天窗处垂下来,唐云暖却是吃得少,咳出得多。
能供下饭的,唯有报春隔墙说来的一些消息。
“你才搬进来,二奶奶便派人去斗春院将你抱厦里的东西都抱出来烧了,幸而红豆是个警醒的,早将你的细软收了起来,那二奶奶还要去烧正房,却被夏妈妈以太太从前的近身奴婢之威给喝退了。”
“除了你,斗春院里别人倒没有发病的症状,所以姑奶奶今日去了正房为你求情,只说开了柴房将你接出来养着,太太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柳姨娘实在可恶,不时地提起哪年哪月哪个地方闹了霍乱死了多少人,倒引了姑老爷说些霍乱若传播起来甚为严重的话,太太遂也不说什么了,想来,那刚过门的田姨娘没在枕头边吹什么好风。”
“许家少爷的伤仿佛好了很多,这几日大奶奶脸上倒是好看了些,只是因思念着你,却是人比黄花瘦了。大奶奶瘦我倒不觉什么,奇怪的是世子爷这几日也瘦得不成样子,或者我的厨艺没了你相助,果真是退步了。”
唐云暖却对秦世子的消瘦有些意外,自她进了柴房之后,日日都能听见有人在柴房外踱步。
那脚步声若隐若现,却跟柴房总有着一段距离,夹杂着一种绸缎摩擦以及环佩叮当之声。
像极了她初次见他那一日,他一举一动所发出的声响,她却只道是幻觉。
报春仍旧自顾自说着,唐云暖却往往听了十句才回一句,却有些玩笑的意思:
“报春姑娘心也真狠,日日同我说的都是报忧不报喜,你就不怕我一时激愤,自尽了事吗?”
报春打墙那头嘿嘿一笑:
“就知道你是那敌手越强大,你便越强大之人,才同你说了这样一车话,你竟有力气玩笑,想来病是早好了,我是伸长了脖子等看好戏的,姑娘你预备什么时候出来报仇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奶奶的招数大家看懂了吧,心狠手辣呀,我为了发文定了闹钟起来了,华丽丽的天刚亮啊,今日还会有一更,大概会在下午。
世子爷下一章狠虐极品的。
多一多你继续娇羞吧,极品会死的,斯年也一定姓杨,因为这是我给我未来女儿起的名字,如果我未来有个女儿的话。那个ws男我是一定会虐的。
回复伊伊:恭祝乔迁之喜啊,伦家以为你不要伦家了。
回复惊蛰:珍嫔啊,各种贵人啊,后宫的事斯年还得想想清楚
回复紫萍:才看见这评论,辛苦姑娘了,晋江就是这样傲娇,你也可以很虐的。
人家想知道,你们喜欢宅斗,还是恋爱。
☆、52恒源祥,羊羊羊
唐云暖遂有些得了知己的意思:
“果然报春姑娘你冰雪聪明;倒对我的心思很是了然啊。”
报春那边厢又笑了:
“看你出手这么多次,即便不聪明也跟着学通透了。那章郎中骗得了别人;自是骗不了我;我是跟着太太经过霍乱灭城的人。若你真得了这病;早吐得肠子都干了,哪里还能坚持跟我说话?我说你不过是寻个能帮你脱离苦海的人;却寻不着罢了。”
唐云暖凝视裙上的银丝白描杏花花样,自是感叹:“却倒真有一个人,只是我不想欠他人情罢了。”
报春虽不知道唐云暖说的是谁;只是道:
“我却觉得;此刻能离开这柴房才是真的;若再待下去,先不说大奶奶的身子快掌不住了,我听你这样咳嗽,想来他日都是病根儿。”
一想到娘亲,唐云暖遂觉心酸,当日许大奶奶为了保女儿的命,是拼尽一身气力才生下孩子的,若不是她母爱如斯庞大,哪有她唐云暖转世穿越来的这一副皮囊。
忽然想起自己另一世的母亲,自己前世所托非人,即便聪明通透,到底还是死于非命。
这一世,绝不能再被人欺负了。
当即自地上捡起一块木炭,扯□上一片绣着杏花的白绢布写了一行字,自天窗传了出去。
“还求姐姐将这布条绑在斗春院的杏花枝上,那人若心中惦记着救我,自然会看到这字条的。”
报春施施然离开。
———————————————我是杏花树下有世子爷秘密的分割线———————
入了夜,北风竟刮得凛冽起来。
太太于明堂里若无其事地用一碗固元膏,微微的黄酒冰糖味道入了口,今日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各房的奶奶们都在明堂里伺候着,却各自是一脸苦相。
许大奶奶自不用说,才刚自斗春院里放了出来,太太看她第一眼时竟吓了一跳,面黄肌瘦得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姑奶奶面上的容色也不好看,虽仍旧是插了红宝五翅风簪也涂了蔷薇胭脂,却惟只见一身打扮出来的气派,脸上一丝笑模样都没有。
只因她相公乔知府越发不知检点,这几日竟日日宿在芙蓉台,嬉笑吵闹得满府皆知,越发有些不体面的下人也聚到芙蓉台里讨好,闲月居自此倒真闲了起来。
唯有田二奶奶是满面春风,伙着柳姨娘不时跟太太说些笑话,太太偶尔应景笑笑,却也是一脸心事。
忽然打园子角落里有人惊叫一声:“不好了,柴房走水了,云姑娘还在柴房里面呢。”
这一嗓子来得突然,太太手上的盛着膏药的青花瓷小盅当场跌到地上摔了个碎烂,许大奶奶也是惊得不敢置信,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眼见角门处柴房那边已经是烧得火光冲天,空气里夹杂着滚滚浓烟。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许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