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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服里,分明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久远蹲下身来,握住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把头靠近在他的脸边,老人的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什么。
风把他零碎的话语吹了过来,我只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弟……弟,对……不起……
之后没有任何动静了。
久远白皙的手抚上那枯树皮一样的脸,那两点微微的光终于熄灭了。
他死了。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久远抱着那个佝偻的身体,慢慢走了出去。不大的院子,他走得很慢很慢,终于在我视线中消失。
我觉得很难受,心里头堵得厉害,想要大声地喊出来,却又不知道要喊些什么。有人轻轻地摸了下我的头,顺着那只大手看上去,是清明的眼睛,水一样的眼神。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了,白大叔和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风送来了很多,却带走了一切。
※※※
忘川堂早已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遥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只剩我和清明,相对无言。
我发现每次单独面对清明时,总是有无穷的疑问。例如久远的事,例如白大叔口中的魍魉,例如那张漂亮得有些诡异的脸。
好在清明在这方面相当博学多才,让人简直想封他个活词典的称号。
所谓魍魉,是传说中的一种精怪。一指鬼怪,一指疫神,但其实还有一种,就是指影子。附在人身上的影子,藏身于人心的黑暗处,时间久了,就成了专门呑食人心黑暗及欲望的东西。
久远的哥哥会做出那种事情,多半也是因为魍魉吧。
“为什么久远的脸会长到那个人的脸上呢?”这点我仍不明白。
“因为魍魉感受到了那个男人心中的欲望。”
久远的脸是魍魉?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但我相信这是真的。只是久远现在的容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乐观地想,不管什么样子,藏在面具后面的久远,一定是幸福的。对他而言,多余的美丽绝对是灾难。
“小夏,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个伪思想家,满脸深刻……”遥嬉皮笑脸地说道。
这回轮到我给他一栗暴了。
不要再想久远的事情了,到此为止吧。
遥手里捧着一把没见过的黑色茶壶,样式古朴。
看到我注意,他朝我扬了扬:“开店准备,来泡茶吧!”
“嗯!”
第三个故事:玄铁壶
〔打开壶盖看了一下,里面是清亮亮的白水,一根茶叶也没有,合上盖子,倒出来的居然是正宗的祁门红茶。〕
遥将茶壶小心翼翼地摆到桌面中间,然后挥挥手叫我打开水来。我打完水,顺便拿了最常喝的祁门红茶打算丢进去,却被遥一手按住。
他神秘兮兮地说要给我变个魔术,泡出不用茶叶的红茶来。
我看了看那把生铁质地的壶,黑黝黝的,旧得要命,看上去相当诡异。不用茶叶的话,这家伙该不会想泡铁锈汤给我喝吧。
我有些半信半疑,看着遥把开水倒进去,盖上盖子,倒出来的茶汤红亮亮的,盛在白瓷杯里颜色分明,格外好看。
这真的能喝吗?
虽然看起来的确很像红茶,可我还是不敢喝。正迟疑中,清明伸手从桌子上取走了一杯,一饮而尽。
他喝了,他真的喝下去了!
眼看着清明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这奇怪的茶,我也凑到跟前闻了闻,的确是红茶的香味没错。好吧,那我也喝了,应该喝不死人吧……
我犹犹豫豫地抿了一口,顿时吃了一惊,居然是正宗的祁门红茶。
打开壶盖看了一下,里面是清亮亮的白水,一根茶叶也没有,合上盖子,倒出来的又是红茶了。
这是宝壶啊!绝对是宝壶!用这个来沏茶,一年得省多少茶叶啊!
虽然很兴奋,我还是没有忘记问遥:“这个壶是怎么回事?”
“真想知道?确定?”遥的表情十分欠揍。
“到底说不说啊……美少年啊……”我又使出杀手锏。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分上,本大爷就告诉你!”
〖据说啊,很早很早以前,有个很厉害的铁匠,他打铁的手艺精湛,远近闻名。铁匠年届四十,妻子早亡,膝下只有一女,性格温柔,容貌娇美,被铁匠视若掌上明珠,给心爱的女儿取名为铁姬。〗
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这名字算哪门子掌上明珠啊。
〖铁匠非常宝贝这个独生女儿,从来不让她接近危险的熔炉,女儿渐渐长大了,有时也帮父亲看护火候之类的,女孩子家细心,从来没出过差错,久而久之,父亲也就对铁姬非常放心,偶尔也会教女儿一些铁器的知识。父女相依为命,生活倒也简单快乐。
那年中秋节,铁匠奉命铸造献给王府的器皿。王爷早听闻铁匠的艺名,于是指名要铁匠制造一把铁壶,一把比上等昆仑玉壶还要珍贵的铁壶。
铁匠非常犯愁,这铁壶再精美也比不上美玉雕成的壶啊,但是王爷的命令又不能违抗。于是铁匠愁得吃不香睡不着,日夜不停地造壶,虽然一把比一把精巧,但是始终也比不上玉壶的珍贵。
铁姬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某天趁父亲出去的功夫,偷偷跑到铸造炉边观望火候时,不慎掉了下去,等父亲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灰飞烟灭了,只剩炉边一只绣鞋。
铁匠是老泪纵横啊,但是意外的这回铸出来的壶十分奇异,冷却的时候整个水池里的水都变成了红茶,茶香四溢。
铁匠将这把女儿用生命换来的壶进献给了王爷,随后一头扎进了铸造炉里,追随女儿于黄泉之下。〗
好啦,这把壶的典故就是这样。遥说完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完了?”我问。
“完了。”
闹了半天,这壶之所以白水能泡出茶来,是因为铁姬跳了铸造炉?那么说,这红茶岂不是……
“你没想错,这红茶都是铁姬姑娘的血泪啊……”遥凑到我身边,阴森森地说道。
我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到旁边,我才不信,我才不信呢!
我真的不想相信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刚刚岂不是在喝血水……
“其实铁姬根本不是不小心掉到铸造炉里的哦,你想不想知道原因呢?……嗯?”
遥换上非常灿烂的笑容,再次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
喂,这家伙绝对是得寸进尺吧!
“不想!”我飞快地拒绝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唉呀,真可惜呢……”遥又凑到茶壶上,掀开壶盖看了看,又朝我招招手,“五十年一次的红茶,再喝杯吧,等会儿你就喝不到了哦。”
“免了,谢谢。”听完了故事之后,喝得下才怪。
“那好吧。”遥颇为遗憾地放弃了继续劝我,坐在桌边自斟自饮起来,他修长的手指拿着小茶杯,头微微倾斜着,姿态相当优雅。当然,前提是忽略他手中诡异的茶水。
只要一想到他喝的东西是血水,我就觉得一阵恶寒。
遥啜了口红茶,眼睛一瞥,发现我在看他,还故意飞了个恶俗至极的香吻过来,作为回报,我送了他一记不小的白眼。
结果那家伙只是晃了晃脑袋,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炯炯有神地盯了他半天,突然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遥身后的墙上有一片奇怪的黑影,仔细看的话,似乎有点像个人形。
而且更诡异的是,那影子是活动的!
慢慢的,慢慢的,朝四周扩大起来,最后,那影子渐渐地鼓胀了起来,就像被充满了气的气球一般,从影子变成了立体的样子。
那是一个女人,皮肤十分苍白,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上,瘦削的身体上套着样式奇怪的袍子。她抬起头来,以一种极其阴森的表情紧紧地盯着我,然后她的嘴巴以一种异常奇怪的弧度,艰难地咧开了一下。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那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我吓得一下子叫了起来。然而没想到,那个女人也叫了起来。
而且那声音听上去,似乎比我的要凄惨得多。
※※※
“啊啦,是铁姬啊。”
遥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那个奇怪的女人笑了起来。柜台里的清明,也合上手中的书,对她微微点头。
“好久不见,铁姬。”
这个女人……是铁姬?
我张开的嘴半天都合不上,直到被遥一巴掌拍到头上才回过神来。然后看着铁姬被遥让着,怯生生地坐到了椅子上,一边还不时瞅瞅我,似乎很不安的样子。遥把我推到她面前,向她介绍起我来。
“这位是我们的店员,小夏。小夏,这位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铁姬喽。”
“那个……你好。”
虽然有些云里雾里的,我还是微微向她弯了下腰,打了个招呼。
铁姬也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向我鞠躬还礼。她起身的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杯,瓷杯滚了下来,啪的一声,裂成了几半。
这下子她更着急了,急忙蹲下去,慌张地捡起碎片来,目睹了她的动作,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与出场时的阴森气息不同,她随后的行为举止,看上去简直就像个胆小怯懦的少女一般。
而且仔细看的话,其实她的脸完全不恐怖,五官很秀气,如果忽略那苍白的皮肤与凌乱的头发的话,不仅不恐怖,甚至还能算得上美人吧。
如果换上普通的衣服,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对不起……”
她捧着茶杯碎片,小声地对我说道。
她的模样看上去很无措,甚至……有点楚楚可怜。
我刚想回应,清明就开口了。
“不用在意。”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我完全没注意到。呆了一下,我才醒悟过来,去找了垃圾桶过来。
“我来收拾就好。”
我把地上清理干净之后,铁姬才坐回椅子上,仍然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遥和清明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并不说话。
这沉默的气氛有些奇怪,我捡了张空椅子坐下来,等了一会儿,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旁边的遥却先一步开口了。
“今年也还是要等吗?”
“嗯。”我看不见铁姬的表情,只看见她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一下。清明默默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遥也敛去了笑容,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
“要等……什么?”
我忍不住问道。
铁姬抬起头来,望着我。
“等可以让我离开这壶的人。”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又似乎带着些什么期望一样,我不由得追问了一句:“能够让你离开这壶的人?”
“嗯,我现在,无法离开它到远方去。”
铁姬带着有些抱歉似的笑容,向我讲述起原因来。
“在我有知觉的时候,我就已经生活在壶里了。我没有太多关于过去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我身份的记忆,唯一与我过去有关的,就是火焰。
铺天盖地的大火,是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幅画面。
我想我大约是因为火而死去的吧,但是具体的原因却一直不清楚,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无法往生,只能一直徘徊在壶里。”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她一直这样生活在这小小的铁壶里,有多久了呢?
“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的。”铁姬眨巴着眼睛,瞅着我。大约是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哀伤,令她在意了起来。
“要不要来我的世界看一下?”她指着桌子上的铁壶,对我说道。
我立刻摇头,即使这世界并不太美好,我也还是暂时没有想死的打算。
铁姬却不由分说,携了我的手。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