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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挟着黄沙呼啸着扑了进来,几团萤火飘忽忽地飞到了屋子中央,它们的光线让屋子里看上去明亮了不少。
这个季节应该是没有萤火虫的。
与它们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
他穿着华贵的锦衣,银发用丝带随意地束起,披在肩上,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看上去与这简陋的屋子极不搭调。
然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主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有着红色眼眸的贵公子毫不在意,径直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就着主人喝剩的茶杯,大大咧咧地喝着无味的茶水。
夏至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些微微的吃惊,遥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她肩上,于是她就安心了。
白夜被两个人盯着看,完全不觉得不自在,仍旧是慢悠悠地喝茶。
直至一杯饮尽,他才放下茶杯,看向夏至。
“小妞儿,最近可好?”
夏至没有答话,他又把眼睛晃到遥身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猫儿,你呢?可好?”
遥也笑了,很浅的笑。
“谢萤君关照,一切尚可。”
“是你认识的人吗?”夏至抬头看向他。
“也是你认识的人。”遥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地答道。
夏至看向白夜。
“可是我好像不大记得你了。”
“我是白夜,白天的白,黑夜的夜。”
后者很有耐心地介绍着自己,又加上一句。
“现在认识也不晚。”
夜很深了。
夏至在遥的安顿下,已经沉沉睡去。
遥坐在火炉边,动作熟练地往里添上几块新炭。
“萤君此次前来,有什么事吗?”
“你觉得小妞儿现在的情况怎样?”
白夜注视着那温暖的火苗,答非所问。
“挺好。”
“真这么认为?”
遥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她现在的样子,跟我最初看到的她,完全不一样了。”白夜难得的没有笑。
“没有人能够回到从前。”
“把她交给我,怎样?”
“想都别想。”
“我可以让她变回从前的样子。”
“……没有这个必要。”遥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现在这样也很好。”
“真这么认为?”
“……当然……”
“那么我就送你个礼物吧……”
白夜站起身,掸掸衣服,潇洒地离开了。
外头的风已经弱了很多,月亮也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周围安静到了极点,燃烧着炭火的屋子里让人觉得很温暖。
※※※
遥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太阳升得老高,红彤彤的。
所有的窗子都被打开了,屋内的空气很清新,擦得极干净的桌子上,摆着一些食物,炉子上的水还没有烧开。
夏至倚在窗户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的太阳。
听见响动,对着他笑。
“你醒啦。”
那笑容纯净开朗,一如初见。
遥的心差点停顿了一下。他强装镇定,走过去把窗子关上,尽量用委婉的口气讲话。
“你不是不喜欢晒太阳吗?怎么把窗子打开了?”
“我突然想晒晒太阳。”
他默默地把窗子再度打开,同时注意到她白净的耳垂上,多了个红色的小点,血一般鲜艳的朱砂痣。
那是白夜的血。
也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消去了她所有不愿回想起的记忆,让她回到了从前。
他无声地笑了,学着她的样子趴在一边,一同看着天上的太阳。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没有了黑暗记忆的夏至,恢复了原来的性格,天真纯良而富有好奇心。遥不忍心把这么有活力的夏至关在屋子里,只好陪着她去外面溜达。贫瘠的小镇上,人们的生活也无聊到了极点。
虽然只是偶尔一次,夏至的身影仍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在这个以穷凶恶极的男性为主要构成的小镇上,年轻貌美的女子就像是一口鲜美的肥肉,人人都想吃。
遥这种外表单薄的少年,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遥的心揪成一团,他的手上沾满了血。
已经是第三次了。
起了戒心的他晚上根本不敢睡着。整夜支着耳朵倾听着院子里的声音。
低矮的院墙完全起不了什么作用,几个彪形大汉嬉笑着翻进了院里。
夏至还在沉沉地睡着。
完全不知道院子里的地上,已经躺了一地尸体。
民风剽悍的这里,完全不存在什么道理。
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遥绝对不能死,所以,只能他们去死。
他把尸体拉到院子一侧,很快就在地上挖出了个大坑,将他们统统埋进去,再一锨锨地洒上土,直到完全看不出挖过的痕迹。
旁边的土地之下,还沉睡着他们的先驱,他们连灵魂都没能离开,直接在他手中变得灰飞烟灭,来世已经成了遥不可望的名词。
不能够怪他心狠,只是对于能看到灵体的夏至来说,这些灵魂带来的伤害绝对会是致命的。
地面上的血迹不是很多,遥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屋子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夏至站在门边,满脸疑惑。
“怎么这么多血?”
她奔下庭来,仔细审视着他的眼睛。
他平静的看着他,决定不做任何解释。
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满是忧伤,她的眼泪滴落在遥的手心里。
“为什么……你要杀人呢?”
※※※
遥决定带着她离开,去别的地方。
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村,位置偏僻,风景优美,民风也很淳朴,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自从那天夜里被她看到满手的血之后,她就日渐忧郁起来,常常坐在窗边半天,一动不动,话也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希望换个环境,让她忘记那件事,能够变得开朗起来。然而事与愿违,她的情况完全不见好转,人也逐渐消瘦起来。
遥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
又是一个好天气,太阳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夏至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遥趴在她身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就在这种时候,有一位客人到访了。
院门被轻轻叩响了,门是虚掩着的,稍微一推,便打开了。
清明走了进来,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夏至坐在摇椅上,目光安宁而平和,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暗了下来。
“你是来杀我的么?”
或许是这样,或许又不是,这一瞬间,清明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心声是什么了。
“你不打算逃走吗?”
“我已经厌倦了,倘若你要取走我的心,那就给你吧……”
遥从噩梦中惊醒,见到的便是让他永生难忘的那幕情景。
夏至的身体上破了个大洞,她微笑着,捧着一颗玲珑剔透的赤色玉心,向前方送去。
“不……”
她的力气已经不足,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那颗心在空中划落,在被清明接到之前,黑猫像箭一般飞速蹿出,一口叼住那颗心,疯狂地向外跑去,一瞬间便不见了。
清明没有追。
他只是俯下身来,看着椅子上的夏至。她的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终于解脱了一般。
“你后悔来到人间了吗?”
夏至已经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了,她失去了心和灵魂,残存在身体上的,只有微弱的生气而已。
她的眼睛安详地闭着,唇瓣柔软鲜嫩,清明弯下腰,在那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抹去了最后一丝生的气息。
她的身体在眼前快速飞散着,不到一会儿,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什么也没有遗留下来。
即使不久前,她还在微笑,现在却已经完全找不到存在过的证据了。
清明有些怅然,他的手在空中捞了一下,却只得到了一捧清风而已。
一切都荡然无存。
他突然觉得很内疚,内疚到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他,如果是别人,那么夏至也不会下凡。
如果在人间的时候,他用心去监守她,那么她应该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不会受到刺激,也不会入魔,也不会枉死那么多人。
那样一颗玲珑心,却因为他的疏忽,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归根结底,一切的祸首是他自己。
没有人能够回到从前。
清明在这静得出奇的院子里呆了很多天,迟迟没有离开。
【第四夜】
民国二年。
一望无垠的深山中。
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安静地坐在溪边的大石上,望着远方。
她眯着眼睛,似乎在晒太阳,又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清明远远地站着,注视着她。
这情景让他想起了昆仑山上初见她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安静地望着远方,而现在,她已经在曾经远眺着的土地上生存着了。
“你后悔了吗?”
他走到她身边,随之在一旁坐下。
“你每天都问这个问题,不觉得烦吗?”
清明笑了。
“可是你还没回答过我,不是吗?”
“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她挪了下位置,离他更远了一些。
“你还是走吧,这山里有猛兽的,一个人不适合呆在这里。”
“你自己还不是一个人呆在这里。”清明将手伸进溪水里,冷冽的温度让人心头一震。
“我不一样的……没有东西愿意接近我,就连猛兽也是。”夏至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了,最后消失在嗓子眼儿里。
因为我是带着邪气的小孩。
清明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很早以前,他就开始注视她了,对于人类所畏惧的夏至身上所谓的邪气,他嗤之以鼻。尽管如此,在别的孩子排斥她,打骂她时,他也并没有出手相助,只是在远处看着而已。
自己的使命只是监管,自己不能干涉她的生活,所以,看着就够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对自己说。
真正的原因到底是怎样,谁又知道呢?
他一直都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被人世间污染,他看着人类哭着笑着,为了所谓的爱而上演一出出的戏码,他觉得很可笑,为什么一个人能够为了另一个人而做出种种可笑的举动呢?甚至伤害别人?
为什么他们可以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呢?→文¤人··书·¤·屋←
他不明白这些,但是他知道多余的感情会软化心智,让心灵变得软弱起来,爱恨都是污垢,让人心无法到达最清净的境界。
清明一直都向往着那种极致的清净之界。
※※※
但是下界之后,他发现自己常常忘记了这种心情,想起来的时候,也远远不如以前那么迫切。
自己的意志已经开始瓦解了,就在见到她的那天。
自从尝到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之后。
※※※
“喂,天要黑了。”
夏至打断了他的思维。
清明环顾四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深山里面,一旦入夜,基本上就是一片黑暗了。
树林的深处有人走过来了。
俊秀的少年远远的就开始冲这边挥手,清明将自己隐没在黑暗里,望着夏至朝遥跑去。
“哥哥!”她叫了起来。
少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微笑起来。
尽管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他的笑容仍然充满了阳光,看上去很开心。
“哥哥,今天来得很晚呢!”
“今天被一点事情耽搁了,抱歉,我们回家吧。”遥摸摸她的头发,脸上笑得温柔,眼睛却不经意地朝远处看了过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夏至只顾着看眼前的路,并没有注意遥脸上那有些奇怪的表情。
“哥哥。”
“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