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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松开我的手,却也不动了。
起效了吗?我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打算迅速开溜,可惜没有跑掉,我的另一只手被他抓住了,他毫不费力就把符咒扯了下来,笑得无比灿烂,我却觉得遍体生凉。
“小姑娘,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符咒完全没有用,这证明他已经不是一般的小角色了,也间接证明了一个问题,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他扬着那张残破的黄纸,毫不在意地扔掉了,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呐,要不要再拿些来试试?兴许哪一张能派上点儿用场呢。”
我的牙齿已经开始打战,他笑得越美,我就越怕,美丽的事物,往往是有危险的,这道理对人和妖都是通用的。
抚着我脸的手微微使了些力气,那双桃花眼里找不到一丝笑意,然而他的确是在笑。
“陪我玩一会儿吧?”他这么说着。
来不及叫喊,我就坠入深深的水里,眼前甚至还看得到河岸上走过的行人,显然那人没有看到我,在这个僻静的地方,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我落水,等苏扬想起我的时候,至少也会是天黑,那时我应该早就死了吧。
即便耗尽了爷爷的心血,我也只能活到这里为止吗?
腰上有一双手,这双手拖着我一直往深处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光亮离我而去,周围一片黑暗,未知的恐惧让我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下潜了多久,他停下了。黑暗中我的脚触及到的,居然是坚实的地面。
我有些不敢置信,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却更让我吃惊。
这是一片很宽阔的地方,简单的石桌石凳,样样俱全,四周的石壁发着柔和的白光,将这深沉的水下,照得如同寻常人家的室内一样。
当然,寻常人家的室内是不会有这么多鱼儿游来游去的,就算有,那也是在鱼缸里。
而这里,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更像水族馆里的大鱼缸。
我想起自己被拖入水中之后,居然完全没有呛水的感觉,不由得伸手在周围捞了一把,手里缠上了一缕水草,这的确是在水里,之所以我没有淹死,大概也是旁边这个人的原因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本来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却不知这个人在想什么,我偷偷地朝他腿上瞄了一眼,非常漂亮的两条腿,修长而笔直,并没有意料中的鱼尾巴,看来他不是人鱼。不过想想也是,只有童话看多了的人才会认为一条小河沟里有美人鱼吧。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么存在呢?反正已经落入对方手中,索性死也死个明白。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什么东西?”
一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我又接着问,“你是鱼妖吗?”
这回他回答了,答案却出乎我的意料。
“我啊,我是什么呢?”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鱼。但是我慢慢发现,我和这些孩子们长得不太一样,之后我又想,也许我是个人。但他们和我还是不一样,我试过找人陪我玩,可她们一看到我,就会尖叫,然后逃跑,即使我把她们抓来,她们也没办法像我一样呆在这里,总是很快就死掉了。所以我,应该也不是人。”
他倚着身后那道看不见的水屏,有些忧伤地问我:“我是不是很失败?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长发在水里随意地飘散着,隐藏在长发下的精致的面孔,写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孩子气。
一时间,我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回答他。
对于这样一个,迷失了自我的妖怪,要跟他说什么才好呢?
他的声音仍然在耳边继续,是那么的轻柔与飘忽。
“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梦里我是一条鱼,在清清的水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但有时我也会做其他的梦,梦里的我像每一个岸上的人一样,用两条腿来走路,有所谓的朋友和亲人,但梦醒了之后,我又变成了没有任何人认识的我。到底哪个梦才是真的呢?或者说,现在的我才是梦吗?”
他在我身边游来游去,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脖子。“呐,你能告诉我,现在我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吗?”
我仍然无法回答。
到底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呢?我也有些迷茫起来,究竟我所处的水下是梦境,还是水上是梦境呢?
“庄周梦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典故,不管几千年前的庄子怎么做梦,眼下的我却不能再继续做梦了,我不能被他迷惑,心念一转,我就开始换话题。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什么名字呢?”他想了很久,最后告诉我,不记得了。
连自己名字也不记得了的妖怪,让我无端端生出几丝怜悯来,“我给你取个名字,要不要?”我这么问他,口里早已有两个字眼按摁不住,就快要跳出来了。
他微微睁着眼,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轻笑一声,不无愉快地答应了。
那就叫非鱼吧。
这名字于他,再合适不过了,我甚至有些小小的得意起来。
非鱼,非鱼,他重复着这个词,口中吟起细碎的话语。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那双桃花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很久以前,我好像有过这样的对话。”
“嗯?”
“那晚的月光很清亮,我们在河边赏月,看着水里的鱼,有个人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是的,我想起来了,说过这样的话。”
“有个人?”我问道,“是谁?”
他再次摇头,不记得了。
对着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妖怪,真的是很无奈,不过他似乎接受了非鱼这个名字,让我多少有些小小的安慰。
“呐,你陪我玩一会儿吧。”他似乎不再纠结梦境或现实的哲学问题,转向眼前的活人了。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到这个份上了,我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真是有些佩服自己了。非鱼似乎很开心,温柔地帮我拂去脸上的水草。
“当然是要你陪我玩了,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我退开一步,躲开他的手。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眼睛无声地传递着这个信息。我呆坐在石凳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开玩笑,一直待下去我一定会死吧。
“我又不是鱼。”无意识的这句话冲出了心里。
“我也不是鱼。”那家伙笑眯眯地看着我,没有一点儿要让步的意思。
横竖都是一条死路,我索性把话挑明了,告诉他:“我是人,不是鱼,我对呆在水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非鱼的脸色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好看了,但还是挂着笑,温柔至极的笑,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我,也不说话,就只是盯着。
被他那双眼盯着,我不由得发起怵来,这家伙不会恼起来,现在就掐死我吧?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就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问我:“假如我呼唤你,你还会再来见我吗?”
傻瓜才会来吧,我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
非鱼看着我,又是一声悠悠的叹息,将他的手紧紧贴在我的眼睛上,那只压迫眼睛的手用了一些力气,我感受到的,是冰凉的刺痛以及黑暗,然而片刻之后,这黑暗就为光明所代替了。
※※※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之前的石台,脚下是潺潺的流水,浅得一眼就能望到底,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切都那么正常,我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干燥得一丝水迹都没有,水下的石室,那个桃花眼的男人,以及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一场梦,因为我的凉鞋带扣上还残留着一缕纤细的水草,它甚至还是湿润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水面很平静,但我有种说不出的恐慌,似乎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钻出来一样,如果再被抓住,我还能出来吗?不敢继续想下去,我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里。
跌跌撞撞地回到客栈,却没有看到苏扬,房间里没有,楼下客厅也没有,整个客栈只有老板一个人。他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悠闲地喝着茶,偶尔向窗外张望几眼。苏扬居然没有和他在一起,真是稀奇,于是我向他询问苏扬的下落。
“她出去散步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要坐下一同品茶吗?”
这会儿哪有品茶的闲情逸致啊,我这么想着,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坐到他对面了。
或许是平静的氛围让人觉得放松,或许是害怕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或许是想聊聊苏扬和他的进展,又或许,我只是想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而已。
这个人每次见面时都会给我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轻快地抽身离开,以至于我对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却记不起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样一个本该陌生的人,却在苏扬一遍又一遍的话语里变得生动起来,让人也渐渐觉得他应该是相识已久的老友一般。
小夏,你知道吗?庄是孤儿,从小就独自生活,所以做饭才那么好吃。
小夏,你知道吗?庄的笑容真灿烂,耀眼到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小夏,你知道吗?庄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我觉得自己好像陷进去了。
小夏,如果以后我做了双鱼客栈的老板娘,你一定要常来住啊。
我注视着庄,想从他身上找出苏扬所描述的那个影子来,但是我失望了,眼前这个悠闲地饮茶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与苏扬口中的庄联系不到一块儿。
他就只是安静地坐着,无论是烦恼,还是喜悦,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对面端坐的是一尊石像。
然而石像对我笑了,他狭长的凤眼里闪动着神秘的光彩,以及一种模糊不清的情绪。
喜欢这茶吗?陈年的普洱,加上五百米的深井水,用松木炭火慢慢烧开,味道很不错呢。庄替我斟了一盅,轻轻地向我讲解。
我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一直沉默下去的话,似乎有些让人不快,于是我决定找些话题来同他聊。
“你做饭很厉害呢,嫁给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幸福。”我决定先称赞下他,好话没人不爱听。
“谢谢你的夸奖。”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显出怎么高兴来,也对,帅哥应该经常被人夸的,估计都已经免疫了。
我开始找别的话题问他,比如,为什么客栈名字叫双鱼客栈呢?难道你是双鱼座吗?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
这个镇上有个关于双鱼的传说。据说很久以前,有个男孩在小河里捉到了一条红鱼,那条鱼很漂亮,所以那个孩子非常喜欢它,把它放到水缸里养了起来,后来有一天,男孩回到家里时,发现鱼不见了,他很伤心,就到处找。可惜没有找到,后来那个孩子就又去河边,想要再捉一条一样的红鱼,当时红鱼是很稀奇的,那孩子蹲守了好几天,也没有遇见同样的鱼,后来他就投水自尽了。
镇上的人打捞了很久,也没找到他的尸体,奇怪的是,自从那之后,这条河里就多了很多漂亮的红鱼,后来就有人说,那孩子的前世也是鱼,他捉到的那条红鱼是鱼妖,引诱他回到了水里,后来那条河就有了个新名字,叫双鱼溪,而镇上的人,也渐渐地不吃鱼了。这间客栈在双鱼溪前面,自然就叫双鱼客栈喽。
对了,顺便说一句,我的确是双鱼座呢。
到处都有传说啊,等等,难道那个男孩是……非鱼吗?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我正思索,却听到一声细小的猫叫,以及清脆的陶瓷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