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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韶卿此时正匆匆赶至后宫,柏青在远尘护送下已于三日前回月,一直未醒,因此这会儿听到她苏醒的消息,白韶卿立刻抛下一切,赶至探望。
红肿双眼地小六迎上前来“弱地很,还不能说话,”白韶卿点点头与她携手走进内殿,厢房里远尘身边地床上,躺着瘦地只剩一个骨架子地柏青,面白如纸,眼睛微闭。白韶卿靠近过去轻轻唤了两声,她才睁开眼来,涣散地目光渐渐聚焦,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白韶卿将手中奏折一举“青儿,终于有人发现那惊雷地纰漏了,咱们的机会已经到来,你的宝贝立刻就要派上用常,你要安心养好身子,这一场仗,我需要有你并肩同行。”
柏青眼泛微红,微微点头,嘴唇开了两开,似是月王二字,白韶卿抚住她脸:“我都明白,什么也不用说了,离殊不会让他死的,他此时必定还活着,我们能救回你,也必能救回他。”看她形容枯槁,此时更是不能再令她伤神,白韶卿不敢多留,转头跟小六叮嘱了一会,匆匆离开。
她急匆匆走出内殿,手中那奏折却是越捏越紧,柏青的模样一直在眼前晃荡,刺地心里一片斑斓,她得到救治,尚且是这个模样,那另一个尚在苦难中的人……不敢放任自己再想,她再度加急脚步,却听身后有人道:“皇后!”
她这才停步回头,见是那远尘,刚刚着急去看柏青,竟是将此人疏忽了“远尘大师,本宫心急柏青,竟将大师怠慢了。”
远尘合什道:“皇后勿须太过担忧。”
“是呀,如今有大师在此,已经为本宫分忧良多。”白韶卿放慢脚步,与他同行“大师信中曾言柏青所中盅毒竟连颜天留下的解药也不能解,可本宫今日看柏青的样子,神色虽差,倒不太像是盅毒未解的样子,大师是想到了奇法么?”
远尘一愣,道:“想不到皇后敏锐至此,不错,柏青盅毒贫僧确是解了。她此时需要的便是调养,这原本就是一个长久地过程,而她体内还有些盅毒留下地遗毒未尽,所以所需时日将要更久,贫僧尽力而为便是。”
“果真已解?”白韶卿有些惊喜交集,当初他来信说柏青毒盅缠身,她立刻便送去颜天留下的那枚丹药,可随即消息传来,这药竟不能解柏青所中盅毒。那几日正逢柏飒兵败,南楚之地又是节节败退,她心力交瘁时,再闻此噩耗,更是日夜难安。却不料时隔一月不到,远尘不但带着柏青安全回国,更已为她解了盅毒。
“大师所能,实在是惊世骇俗!”白韶卿看着这始终神色淡淡地年青男子,感由心生“大师为月国所做的一切,本宫感激涕零,必将铭记于心。”
远尘至此,总算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眼去,合什道:“救死扶伤,施解危难,是贫僧修为所求,皇后勿须戒怀。”说着停了一停,又道:“国事操劳,贫僧看皇后忧色重重,治国需有强韧魄力,可也要懂得放松心境。目标在前永往不殆没错,可也要记得,偶尔慢行,欣赏沿途的风景。”
白韶卿闻言一愣,脚步亦为之停下。不错,近日来她确是已经将自己逼到极致,不能放松,半刻也不行,因为只要略有停下,思绪便会立刻窜涌而起,那丝丝情柔会软化她的心肠,会令她的心为之更伤。可她却是明白,此时此刻,女子的柔弱正是她要竭力摒弃地东西,她唯有直视前方,多少人在流血,在惊雷下痛哭惨叫,等待死亡。而她只能无视,将一切化作眼前布阵台地各色旗帜,她想到的不应该是死去的人数,而是收复地失地。她看到的,不应该是血流成河,而是尚在等待她救援地月重锦……
她根本不能停下。
前方便是空旷地玉阶,正殿高高在上,此时正逢晚霞初露,映照地朱墙碧瓦,分外妖娆。“我也想看看风景,”她忽然开口说话,甚至不知觉中改变自称“可是眼前的琦丽,在我眼中却是惨淡苍白,我不是为了看风景而站到这里的。”她的目光越过宫闱,更远的地方,山脉与霞光连作一片……
身旁远尘看着她,忽然含笑:“站到这里还能看得风景的,世上又有几个?”白韶卿不由一愣,回头看去,那远尘却不看她,竟是顾自转身走了……
七月中旬,詹灼被阻于云绫城,惊雷弊病传世,人心惶然,几乎一夜之间,四国巧工无一例外地不是失踪便是应召入宫,明地暗地钻研此物。世上皆知,此时此刻,谁能将惊雷瑕疵弥补,就不但是个人名垂千古,更是四国胜败关键。
就连远在纪国地离殊也是眉目不展。
四月末的时候,白韶卿偷袭涤谷,令他多年经营地藏身之处毁于一旦,可是愤怒的同时他亦有所得。那便是她攻涤谷的方法,强掷。原来此雷可以这样利用,纪国大势一定,他立刻召集月影群雄研习此法,后来穆遥领命攻月,在阳林山伐木长达一月,其实也不是他动作拖沓,而是因为巨臂的制作还在一再完善中,他情愿多等,亦不肯操之过急。
当时离殊还暗笑白韶卿为月重锦乱了心绪,用这么好的点子攻打涤谷,让他瞧出端倪来,做出巨臂占领先机。可如今看来,这死丫头分明是有意如此。故意泄露此法,经他手令惊雷空掷成真,也使得惊雷弊病再难隐藏,一遇时机,立刻公然天下。而此时最令离殊不平的,就是此时此刻,若说四国有谁能克服此弊病的,恐怕非她莫属。
离殊冷笑中,挥笔再书急令。七月下旬,隐匿行迹地乌行安忽然现身月北,疾急如狂风,连攻定南城在内三个关卡,待柏飒主力回防,他却又撤换两翼,改变攻打方向,游击之下,加上柏飒毕竟经验不够,疲以应付,到了八月中旬,除了定南城,其余两城尽失。而乌行安占城不过数日,只略为休整纪军,便以夹击之势向定南攻来。
可就在如此凶猛地攻势下,柏军却忽然销声匿迹。也不是弃城而去,城中一应防御井然有序,惊雷空掷,还是会遇到巨大水渠,水龙也是林立,何况月北冰川,伐林着火水源不绝。
倒是纪军那惊雷毛病多多,不但畏水居然还畏寒,受寒之后,外层表皮居然也会变软,扔出去十个,有一个炸响都算喜讯,全无了当初现世时地威风凛凛,弄到后来乌行安嫌它们太难侍候,索性充而不用。何况他行军打仗多年,没这玩意儿,不一样攻城略地。可如今最教他头痛地,却是那姓柏的小子不知玩什么把戏。当初追入雪山时,看他施展战术生涩硬套,自己存了小瞧之心,因此看他逃出也未真的下死劲去追,逗弄这样的后辈小儿,将他玩于股掌之间,不是更加乐趣无穷。
可没想到这小子成长极快,吃一堑长一智之余,更是毫不挫败,此次乌行安施展虚实打法交替,其余两城都是唾手而得,唯独这定南城关,竟是死攻不下。如今更是不知那小子玩什么阴的,整日城上连个士兵也无,可却火把大张,十步一支,照地城楼上亮如白昼,就像张着大嘴等乌行安去钻。副将已经被逼地着急上火,一再请命,就是用人肉堆着往上爬也爬上去了,可乌行安哪里肯应,这分明是空城计,他老谋深算,若是在此轻易中了一个小毛孩子计策,还让不让他活了。
就这样莫名僵持了几日,上边命令催的太急,乌行安终是不能再等,这日黎明时分,先下令两支先锋队分南北两面悄悄摸近主城,正面则以惊雷石火等直击掩护。城中依旧如常应战,虽不见人,可两旁水龙还是撒将下来,只是这日天气忽冷,落水成冰,对两军而言,倒不知是福是祸。
这边正打算挥旗强攻,却见那城墙之上那柏姓大旗忽然落下,攻城帅旗竟然翻落!难道城中不战而败?众人愕然间,却听城中一片鼓声震耳欲聋,正敲地人耳朵发麻,却又忽然停了,随即便听万人高喝“乌行安,纳命来!”声若洪钟,震撼人心!
纪军更是面面相觑间,城楼上再度大旗飘摇,这张比寻常旗帜大了数倍的旗面迎风垂落下来,乌行安瞳孔猛然收缩,竟是不知是怒是惧,忽然浑身颤抖。
此时艳阳初上,掠起苍茫地白光,反射在那高高地旗帜之上,“柏宣阳”三个大字触目惊心。
纪军皆是一怔,却听城楼那边恍若万人开言“乌行安,你忘恩负义,出卖柏将军,外通奸徒叛国,你这等背信弃义之人,有什么资格带领纪军!”这声音如春雷打鸣般,轰轰而响,众人喊话,却齐整地如出一人之口,那些喊话之人必是用了什么扩音之物,不然声音不会如此宏大轰鸣。定南城位于冰川,四面皆是冷峰绝壁,此时此刻,回音重重,一时间竟似有千万个声音重复着,压将下来。
纪军一时愣怔,却听乌行安怒喝一声:“发什么呆!攻城!”众人一惊,正要依言而起,定南城中忽然鼓声再响,再度停止时,城楼上士兵忽然现身并且一字排开,当中一个白袍男子特别显目,远远地看不真切,只能见到他似乎遥遥举有一物,虽然无法看清,可此时极静,这人的话,一字一句清晰传来,却令众军更是大惊。
“乌行安卖主求荣,认贼作父,你等要奉这样的人号令么?本王纪净,以玉玺为证,誓除奸臣!”
众军哗然,此时此刻莫说什么玉玺便连那人也根本看不清楚,可纪净之名,却是众人皆知。七王纪净,当今登基地那位诚王七弟。诚王在京登基时,召五位亲王进京,随后五人再无声息,皇家之事,谁也无权过问。虽然民间猜测议论,各种说法都有,可诚王即已登基,这些亲王的生死,也没人在意。
可此时却忽然冒出这么个净王来,声声斥责,更是如雷击耳,打地纪军晕晕呼呼,再想到那隐晦之极地名字柏宣扬,军中一般士兵便是不知也多少有所听闻,老一些地将领更是对此事烂熟于胸,不过成年旧事,又得罪将军,无人会提罢了。
可是不说,不代表它不存在。
更何况此时让月军这般呼喝出来,再看乌行安脸色难看,浑身颤抖,众将领各怀心思,都是默不出声。
可也只是静了片刻,乌行安重重一哼“雕虫小技!”说话间一挥手,传令军立时三旗齐动“攻!”
军令如山,不论下面人怎么想,此时此刻也唯有从命,一时间兵分三股朝着城楼而去,城上那净王却不隐藏,反而负手而立。眼睁睁看着纪军靠近,城中忽然啸声大作。众军一惊抬头,便见一枚黝黑之物带着尖锐刺耳地声音从头顶飞过,不由都是心下一寒。
这东西见的多了,正是那惊雷,可却从没见过能飞这么高这么远,不知是什么掷出来,才转念间,那惊雷已经炸落,居然不在纪军,而是离着三尺有余地一处雪洼地,这枚惊雷可比他们的强多了,落地便开花“嘭”地一声巨响,震地地面微晃。
纪军呆愣着,那乌行安已经朗声大笑“这点准头也没有还行军打仗!要不要本将军教你如何瞄准准头?”身边几个将领也是嘿嘿连笑。可就在他们笑声之中,城中又飞出三枚一式一样地惊雷,无一例外地,颗颗落在那个雪洼处,直炸地雪花飞溅。
那几个将领地笑声还凝在嘴边,眼中却已露惊惧。就连乌行安,也是神色骤变。
这岂止是没有准头。这准头简直是无人能比。他们纪军也用过巨臂掷雷,可皆知此物方向实难控制,不过是仗着威力惊人,随便打落而已,可似眼前这般三颗同落一处,就是碰巧也是绝无仅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