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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媞轻轻叹一声气,眼眶湿润。
那天夜里皇帝没来,柳湘气呼呼地洗了脸,脱衣睡了。小公主果然化身恶魔,哭个不停。除了徽媞和奶娘,别的她都不让抱。徽媞只好留下,和奶娘轮番抱着嗷嗷大哭的小公主走来走去。到天明,小公主哭得累了,才在奶娘怀里睡着。
徽媞在柳湘宫里用了早膳,换了男装出宫,径直到镇抚司找顾显。当日那个调戏张嫣的侍卫一见她,立即把手一拱,叫道:“小嫂子!”
“你闭嘴!”顾显厉声呵斥他。
侍卫吐了吐舌,躬身告退。
顾显这才转向徽媞,作揖行礼,恭敬地问道:“公主突然造访,有何事吩咐?”
徽媞看看人来人往的院子,“到外面说吧。”
说罢转身出了门,顾显只好跟上。
冬日的小巷子显得特别凄清,徽媞迎着北风打了个呵欠,拢紧了斗篷,问默默走在身后的顾显:“你应该知道京城的郁氏一家吧?经营酒楼和钱庄。”
“哦,那一家。”顾显点点头,“有名的富翁。”
“那好。”徽媞转身看着他,眼神沉稳老成,让顾显觉得,接下来的话,她绝不是说着玩玩的:
“找个理由,抄他们的家。”
☆、愤怒
“这样的事,你们应该做过不少吧。上个月,魏忠贤不是把徽州一个买了黄山的富翁给整得倾家荡产了吗?听说有几百万两呢,全投到三大殿工程里了。”
“正好,现在辽西战场要用钱,宫里过年也要花费一大笔银子。这样的好事,皇兄肯定喜闻乐见。”
见顾显发愣,徽媞气定神闲地回视他,微微笑道。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霹雳击中,顾显已经慢慢地适应了她的言行。此刻他也镇定下来,道:“这家恐怕不行。”
徽媞讶然:“怎么……”
“郁家跟这里的头儿沾亲带故。”顾显指了指镇抚司的大门。
“田尔耕?”
“是。田夫人跟郁家主母是表姐妹。”
徽媞愣住,没有任何罪名就可以无偿占有别人财产这事,只有锦衣卫和东厂才能做得出来。郁家跟田尔耕有关系,那就是跟魏忠贤有关系。看来不但抄家不可能,连出气也出不成了,顶多找个人揍他一顿,不过这怎么能降服郁公孙呢?非得给他来狠的不行。
徽媞叹声气:“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吧。”
她说完转身,一个人走在青砖小巷里,思考着法子。
“公主,”顾显在她身后轻唤,“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徽媞侧身点头:“是啊。”
顾显向她走来,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笑容,原本疏离的气质也变得亲切,“那在下送您一程吧,您这样不安全。”
徽媞点头笑道:“也好。”
也许是快过年的缘故,大街上异常热闹。卖糖葫芦的吆喝着打他们身边经过,徽媞叫住他,买了两根,自己吃着一个,另一只递给顾显。
顾显迟了片刻,才伸手接住,尴尬地举着。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吃这玩意。
“我第一次吃这个,是四岁的时候。”徽媞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你猜是谁给我买的?”
“卢大人?”
顾显说完,便见原本精神不振的公主一下子笑出声来,苍白的脸上焕发出光采。
“你怎么会想起他?”徽媞笑看着他,双目炯炯。
顾显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公主脸上怀念的神情,让他第一个想起了卢象升。
徽媞收回目光,看着前方,“是魏忠贤,想不到吧?”
顾显喃喃:“确实想不到。”
“那时候他哥哥在我们家做短工,他常到我家里来。我们夕照街的小孩子都叫他魏老爹,他每次来,都会给我们买吃的。他见了我就笑,时常夸我。那时候,我觉得他可慈祥了。”
徽媞笑叹一声,摇摇头说:“现在真是难以想象,世事变迁啊。”
顾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环视四周,突然发现对面的卖油铺里,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正在门里偷窥这边。
徽媞也看到了,她识得此人,有一次走到这里,郁公孙专门指给她看。公孙对此妇垂涎已久,无奈其丈夫凶悍,一直未找着机会。
“她在看你。”徽媞说。
顾显摇摇头:“不,她在看你。”
“不会吧?”
顾显见她不信,便故意走开,那少妇依然盯着徽媞这边。
“天哪,这世界真荒唐。”徽媞咬了一口山楂,冲少妇眨了眨眼睛。
少妇掩口一笑,羞涩地放下帘子,进屋去了。
顾显走回来,笑说:“我说的不错吧?”
徽媞眼珠转了转,解下腰间玉佩,又指着糖葫芦问顾显:“你不喜欢吃?”
顾显摸不着头脑,老实回道:“不喜欢。”
“那给我。”徽媞从他手中夺走,拦住一个过路的小男孩,亲切和蔼地对他说,“糖葫芦给你吃,把这玉佩交给那屋子里的姐姐。”
小男孩喜滋滋地去了。
徽媞直起身,看着再一次被她惊呆的顾显,“现在的顺天府尹是谁?”
“马士英。”
“品行如何?”
“虽然也是阉党成员,但为人刚直,清廉自守。”
徽媞微微一笑,满意地说:“好。”
她到书店,买了纸笔,倚案写就一封情意绵绵的信,落款:赠玉佩人。信里除了表达对少妇的仰慕外,还邀约她后天晚上到油铺后面的废弃屋里,幽会。
“后天晚上她丈夫要巡夜。”徽媞提起纸张吹了吹,笑道,“正好。”
顾显举目一看,那字潇洒不羁,挺拔利落,完全不像出自女孩手笔。不过,说实话,他也没觉得八公主像个女孩。
徽媞摊开纸:“再以油铺小娘子的名义给公孙写一个。”思考半天,竟无从下笔,只因郁公孙在她眼里实在不值一文,“这事还是交给腊梅来做吧。”
她抬起头,满怀期望地看着顾显,又道:“捉奸的事,就交给你了,记得通知她相公。一定,一定把郁公孙给我送到顺天府的大牢。”
只晴了一天,大雪又飘扬起来。柳湘嫌地暖不够暖和,一直催人到惜薪司要红箩炭。魏忠贤当然不缺她的,要多少给多少。柳湘命人在殿里各处烧起炉子,弄得室内温暖如春,这样,她才可以穿上单薄的衣裳走来走去。如果全身裹得像粽子,那得多难看啊?她这样想着,又不断地命人加炭。
奶娘抱着小公主到西暖阁里,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有点多了,公主身上烤得红红的,晚上都热得睡不着,您还不让开窗……”
柳湘脱下身上的鹅黄色上襦,扔到床上,接过宫女手中水红色的比甲,在身上试来试去。镜中瞧见奶娘眼巴巴地看着她,没好气道:“你们可真难伺候!炭少了,你们不说我苛待公主?就她晚上一直哭的事,她小姑妈,一状告到陛下那儿去!害我昨天被狠狠训了一顿。我多冤哪,天天晚上被她吵得睡不着觉,都快疯了!这几天我老了十岁都不止……”
奶娘见她抱怨起来没个头,轻声道:“把炉子撤掉两个,白天开着窗户透透气……”
“那不行!”柳湘不容置疑地打断她,“公主冻病了你负责?到时候还不是我来当恶人?”说着扔了比甲,烦躁地双手叉腰,“以前的衣服怎么都穿不上了,难道我胖了很多?”
公主咳嗽两声,伏在奶娘肩头,难受地蹭来蹭去。奶娘扑簌簌掉下眼泪,“这样下去孩子受不了啊。”
“你看你看!”柳湘指着她冲过来,咋咋呼呼,“她都冻得咳嗽了,你还叫我撤炭?万一她冻得发热了,感染了疫症,你我还能活得了?”
奶娘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想来小孩子更受不了,也不与她说了,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午睡过后,张嫣摸摸额头,已经清凉。不过刚从床上起来,还有些头重脚轻。到了傍晚,身上渐觉清爽。她披上斗篷,由宫女撑伞走到乾清宫,从后门进了殿。
屏风隔着,她听见了天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说话声。
“现在河水结冰,敌人有可能过河进攻,让高第督率道将,严加防御,务保无虞。”
张嫣这才知道,原来辽东经略已换成高第。大概孙承宗顶不住舆论,辞官归田去了。不知这高第如何?
听得一行人离开的脚步声响起,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天启一抬头看见了她,顿时愣住,捏着奏折的手微颤。眼前的人瘦了一圈,眼睛更大,身影更秀挺,简直是一尊行走的观音。 “有什么事吗?”他面不改色地问。
张嫣走上前福了一福,看着他说:“我想把公主接到坤宁宫里照看。”
“你好了?”天启立即问,掩饰不住的灼热目光胶着在她脸上。
张嫣点点头:“好得差不多了。”
天启沉吟一会儿,摇了摇头,“公主夜夜闹人,只怕你受不了。”
张嫣不高兴地说:“我如果受不了,那容妃更受不了,就是纯妃也比她更负责,可陛下偏偏把孩子抱给她养。”
天启叹一声气,抿了抿嘴,道:“那好吧,依你所说。”
葛九思匆匆走进来禀道:“长春宫里来人说,公主一直昏睡不醒,嘴里吐白沫,请陛下赶快去看看。”
他没说完,天启就从御桌后冲了出来,直奔门外,头也不回地大声吩咐:“速叫李清和回来。”
张嫣急忙跟上。
内侍匆忙备辇,请皇帝上车。天启看也不看,飞快地从他们身边穿过,只穿着单薄的黄袍一个人行走在茫茫大雪里。
随身伺候的太监捧着衣服慌慌地打乾清宫跑出来,张望皇帝身影。张嫣跺脚道:“还不快去披衣!”
太监“哦哦”答应,跑上前给皇帝披上斗篷。
帝后一前一后到了长春宫,这里已经乱成团,宫女内侍围在门口向里张望。东暖阁里有哭声传出,还有柳湘惊恐的大叫声:“怎么会这样?”
天启大踏步进了正殿,隔着帘子向暖阁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宫女内侍一惊,全都跪下:“参见陛下。”
柳湘听见这一声,两腿一软,瘫倒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引得她直想干呕。
天启掀开帘子,谁也不看,径直大踏步走到床前。御医和宫女瑟瑟发抖地跪下,大气也不敢出,暖阁里只能听到奶娘伤心断肠的哭声。
天启俯身看去,小公主静静地闭着眼睛,脸色乌青,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天启心里一咯噔,颤颤地伸出手指,触摸公主脸颊,冰凉凉的。他眼眶湿润,将手指放到孩子鼻子下方,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张嫣站在暖阁门口,一步也不敢上前。两年前相似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匆匆赶来的徽媞也呆住了。
天启坐到床上,把小公主抱在怀里,试图给这冰冷的小躯体以温暖,同时失了魂儿般问道:“怎么回事?”
他红着眼睛看向跪在脚下哆嗦的御医。
“臣……臣来的时候,公主一直在抽搐,也喘不上来气,应该是……是红箩炭烧得太多,加上没有通风透气,中了毒了……”御医结结巴巴地说。
“你胡说!”柳湘失声大喊,眼珠恐惧地乱转,看向皇帝。
“就是这样!”奶娘愤恨地指着她,哭哭啼啼地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公主身上通红,让你撤炉子,你死活不让撤,还不让开窗。如果不是你,公主怎么会……”
她气血翻涌,脸庞涨得通红,剩下的话硬是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服侍公主的几个小宫女也忍不住,一个挨一个地哭着控诉:“公主在这里的七八天,容妃娘娘从来不管不问。”
“晚上哭,她不但不哄,还一直骂我们,还说公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