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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由检板起脸,“书还没背完呢,接着背。”
内侍无法,结结巴巴地背书。他就像个先生一样,有模有样地聆听,点头。
张嫣和两个宫女猫着腰找玉佩,池塘边,她看见了那块白白的东西,急忙捡起,递给宫女。
内侍书背得磕磕绊绊,由检恼了,训斥他:“读书有什么好害羞的?若是唱曲儿,你倒高兴。”
宫女捏着玉佩不敢上前。
“不用背了。”由检叹气,内侍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又兴冲冲道,“你陪我对对子,我出上联,你对下联。”
内侍抓抓脑袋,道:“奴婢,奴婢愿闻。”
由检看着红通通的天边,道:“云霞天结彩。”
内侍想了半天,灵机一动,对道:“乌龟池生儿。”
两个宫女掩口娇笑。由检笑骂两声:“蠢材。”而后看向宫女,指着其中一个道:“你来对。”
宫女瑟缩低头,由检扇柄一转,指向张嫣,道:“你来。”
张嫣张口道:“山秀地呈文。”
由检见她不假思索,对得工巧,心中欢喜,走近她,又出一对:“花月为知己。”
张嫣应声对出下联:“文章似故人。”
由检不想她如此才思敏捷,惊了一惊,道:“你抬起头。”
十一二岁的少年,才到张嫣下巴,张嫣只需微扬起头,便能俯视他。由检又是一惊,目不转睛看了半晌,方道:“宫中应该没有你这样人物,你是秀女?”
张嫣颔首:“殿下明鉴。”
由检立马移开目光,拱手道:“失礼。”
张嫣回了一礼,道:“民女告退。”宫女将玉佩交给内侍,转身随着她走。才行两步,又听身后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张嫣回身,报了姓名。
“张嫣。”由检重复一遍,笑道,“我记住了。”
张嫣平静转身,缓步前行,心头却微微有些颤动。赵选侍跟她说,魏忠贤这几天一直引导皇帝出宫各处游玩,防止他在选后前,听到任何关于淑女的消息,刘昭妃至今未见着一面,未递进去一句话。
信王跟皇帝手足情深,如果给他留下好印象,选后也算多了一分把握。
她心头的这份把握,第二天即被无情击碎。李雪娥未给她任何拜访机会,只让她待在元辉殿。她猜,昨天见到信王的事,两个宫女应该向上面汇报了。信王这两天内,恐怕也见不到兄长了。
赵选侍跟她说过那番话后,她心里明朗许多,知道是客氏在后主使。虽然知彼,却也无能为力。客氏树大根深。她的一个微小举动,都有人从旁窥视。
无聊待到傍晚,她想起那个红衣女孩,起身向门外走去。李雪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叫住她道:“贵人这是去哪儿?”
张嫣道:“门外走走。”
“还是不要了。”李雪娥拒绝得干脆,“天晚了,该吃饭了。”
张嫣微扬起头,傲然看她,“为什么其他淑女可以出去一整天,我却连大门都跨不出去?给我一个理由。”
李雪娥语塞。她很快软下声音道:“要出去也可以,我找人陪你。”
“不用。”闲闲抛下一句话,张嫣利落出门。
慈庆宫依然荒凉冷落,她找到当日那座宫殿,抬头望去,并不见那女孩。她懒得回去,闲逛了一圈,也顺着梯子爬上屋顶。
高处的风光立马不同。站在屋顶,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她看得到三大殿的废墟,看得到坤宁宫里随风摇摆的茉莉花,满满堆在枝头,如白雪绽放。
转过身,遥遥远望东方,东华门外,是北京城喧嚷的集市,芸芸众生来来往往。而她,现在正站在帝国的中心,高高环视一切,冷清无比。
风吹动她白绫束腰裙子,荡起一层又一层波纹。她把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微笑抬头,却见蓝蓝的天空中,一个扎着大翅膀的身影,顺着风向自己急速飞来。
她瞪大眼睛,那……那真的是个人,她没看错,那竟是个人!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在天上飞,她呆住了。那人喊了一句:“小心哪!”她听见了,可她已来不及动。眼睁睁看着他冲自己俯冲而来。
她以为她要被他撞飞到地上,结果没有,他手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抱着她一起飞了起来,慌乱之间,她抬眼看他,是个长相柔和的小少年,面容清瘦苍白。他并未看她,皱眉看着前方。
在高空中飞,张嫣有些眩晕,风很大,她紧紧闭住嘴巴。飞过三大殿,飞过西六宫,飞入一大片海棠花林中。正是花开季节,粉白花瓣漫天狂舞,迷得张嫣睁不开眼。她一开口,就被风呛住了,话语断断续续:“停下……停下来。”
“这个,我停不下来,只能等它自己停下来。”少年的声音慢慢的,微带沙哑,天生地慵懒。
他的姿态也很懒,在香香的花雪中飞来飞去,他喜欢得瞪大眼睛,左看右看。一点也不担心掉到河里,或是挂到树上。他不老实,一直乱动,张嫣真怕他一个手松,把自己摔下去。看看风小了,飞得低,底下又是一片软软的青草地,张嫣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跳下去。”
“等等!”少年低头注视着这个大翅膀,严肃道,“它在降落。”
☆、初见(二)
他们果然慢慢下降,最后稳稳落在青草地上。少年松开她,检视大翅膀,这里敲敲,那里摸摸。张嫣这才看清,那翅膀是用伞布、竹条和木棍撑起的。简简单单三样东西,却能带人在天上飞,张嫣心内称奇,忍不住问道:“谁做的?”
“我啊。”少年爱答不理。
“你是木匠?”张嫣打量他,一身白绫道袍,半新不旧。
少年愣了一愣,抬眼看她,点头道:“是。”说罢,又摆弄翅膀去了。
“小木匠,”张嫣环视这片茫茫海棠林,语气微恼,“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你放心,我们还在宫里。这里是回龙观。”摆弄好了,少年拉着翅膀走到她身旁,歪头看她,“你是宫女?”
张嫣这才有机会看到他正脸,出奇得清秀儒雅,像个小书生。似乎,他对于冲撞她这件事,没有丝毫歉疚,并非不懂得礼貌,反倒像是一种长期居于上位,对身份较低之人习惯忽视和冷漠。
“是。”她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笑也不笑。
“那就好。”少年浅浅一笑,右脸颊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出了回龙观,就是御酒坊,你应该知道回去的路吧?”
张嫣眨了眨眼睛,硬着头皮道:“知道。”
“走吧,我送你出这片海棠林。出去,你就看见回龙观的大门了。”少年说完,率先向前走去。
张嫣跟在后面。
海棠纷纷扬扬,下雨下雪似的,往地上飘落。一只黄莺划过少年眼前,穿过花雨,停在远处枝头歌唱。少年想抓它,脚步轻盈,走得飞快。张嫣不疾不徐,一贯得从容优雅。不大一会儿,两人就拉开距离。
少年意识到了,驻足等她,可是张嫣仍像在元辉殿学走路似的,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走着。丝毫没有加快脚步赶上他的意思。
少年鼓了鼓嘴,丢了翅膀,上树,捉鸟。
他行动敏捷,三两下就上了树,悄悄往黄鹂停驻处移去,粉白海棠花开满枝头,隐去了他白色身影,只露出黑溜溜发光的眼睛,和红如樱桃的嘴唇,小黄鹂犹不自知,仍纵情歌唱。
他倾身伸手去抓黄鹂羽毛,黄鹂受惊,叫了一声,展开翅膀飞走了。他一个不稳,从树上摔了下来,屁股着地,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吭一声。半晌,仍嘻嘻笑着爬起来,寻觅黄鹂身影。
张嫣就在他身后,看都不看他,摊开手掌,手掌上一方白色香帕,香帕上蠕动着一条青虫,黄鹂大概饿的厉害,也不惧人,就飞了过来吃虫。张嫣慢慢缩回手到胸前,另一只手同时迅快伸出,捉住了黄莺。
她扔了罗帕,一边逗着鸟儿,一边往前走。少年慌忙跟在后面,连连道:“你好厉害啊。”他眼瞅着黄莺,几次伸手想摸一摸,都忍住了。看张嫣对这鸟并无爱恋之态,他舔了舔嘴唇,带些请求道:“给我玩一玩。”
张嫣两手托住鸟举高,手一松,放鸟儿飞走了。
“哎……”少年惋惜看着鸟儿飞远,回头看向张嫣,跺脚皱鼻子,“你!”
“你自己去捉啊。”张嫣淡淡瞅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
“哎,你是哪个宫里的?”他追上前质问。
张嫣头也不回,“我是哪个宫里的,有必要跟你说吗?你又是谁?”
他跳到张嫣面前,堵住她去路,傲然挺身,道:“我也是宫里的。”
张嫣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你是哪个宫里的内监?”
少年瞪起眼睛,愤怒得不得了:“什么内监?”
张嫣道:“你既说你是宫里的,又是这个年纪,不是内监就是皇上。你总不可能,是陛下吧?”
她说笑的态度刺激了少年,他道:“我为什么不可能?”
张嫣立即板了脸,轻声斥道:“你说哪里话!陛下堂堂一国之君,整日忧心国事还来不及,怎会糊了一个纸翅膀在天上飞?又怎会如此贪玩,爬到树上去捉鸟?这种三四岁小孩才有的举动,陛下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你这样污蔑陛下,用意何在!?”
她本就生得端庄严肃,现在这样,更添几分威势。
少年脸色变了几变,末了轻轻一笑,目光从她脸上滑过,道:“好厉害的女孩。”
少年送她到回龙观门口,找了个道士送她,就辞别了。走到内金水桥时,她让道士回去,自己一个慢慢踱回元辉殿。
夕阳早已落山,天色昏黑。如她想象,因为她失踪太久,元辉殿一片混乱。李雪娥脸都黑了下来,连声质问她:“去哪了?有没有碰见什么人?”
张嫣好笑她的如临大敌,轻描淡写道:“我迷了路,也不知哪是哪儿,碰见一个好心的宫女,她领了我回来。”
李雪娥暗哼一声,不冷不热道:“已经过了饭点,贵人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张嫣道:“什么都行。”
正好有几位淑女想吃宵夜,厨房在熬着粥,李雪娥不想为她费心,便道:“粥行吗?”
“可以。”张嫣说完进了屋。段雪娇今天去了刘昭妃那儿,赏了不少小东西,正看呢,见她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她上前拉住张嫣,笑道:“静鸾妹妹在画画,我们去看一看。”
两个人中,她总是热情一些。张嫣不好冷她,就随着去了。方静鸾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糟,说是画画,其实就是随便涂抹宣泄。梅月华在旁品评赞叹。
有个身材丰满的淑女招呼梅月华,出去跳绳。这是梅月华每天晚上的必修课,只因方静鸾随口一句:“陛下应该喜欢瘦的。”
梅月华好吃懒做,听到这声音,就跟催命似的,垂头丧气出门。正撞上前来送粥的。托盘上有她最爱喝的桂圆红枣粥,香气飘来,她登时瞪大圆圆的眼睛,吞咽口水。宫女红着脸,急匆匆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递托盘给她。然后一溜烟向院子西边跑去,那是马桶所在的房间。
方静鸾画好,段雪娇和张嫣低头品赏。两人画技都比她高,她自觉不好意思,离了书桌,到外间洗手。见梅月华端着托盘进来,馋猫似的,直盯着碗看,她笑着上前接住,道:“没你的份,别看了,快点出去跳绳吧。”外头淑女又在招呼,梅月华悻悻出屋。
方静鸾的画,毫无章法,烟火气息较淡。张嫣挺喜欢,段雪娇看不下去,忍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妹妹,你过来,你这一点画的不太好。”
方静鸾正舀一匙粥往嘴里送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