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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母亲在一起,芊芊已经最是知足。。。”芊芊拥着菱儿的腰际。
母女两人的哭声近在耳边。
聂擎天握剑之手微微颤抖,缓缓垂低,剑尖指在地面,一片枯叶落在刃上,断折成两半。
“芊芊,你出去,朕答应过杨菱儿要将你养育成人,便不会食言。今日是朕与你母亲做以了结之日,你莫要多言。”
“父。。。聂国主,你。。。你罚芊芊好不好?让芊芊代母亲受过,母亲她好苦,你。。。你对母亲好一点,让芊芊代替母亲而死,好不好?母亲欠你什么,芊芊来偿还。。。”
“住口。若是你坚持,朕可满足你的愿望,送你母女二人同去。”
聂擎天一声轻喝,充满恼怒之情。
芊芊身子猛然一缩,面上神情惊恐,显然害怕已极,心想这是自己的父亲,可不如大胡子叔叔那般温柔。大胡子叔叔待他的儿子杨怅,可亲近。
“公子,让菱儿与芊芊说一句话,而后,菱儿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菱儿淡淡笑着,迎进了聂擎天的眸,后者如同遭受火炽,匆匆别开了眼。
“不要耽搁太久!天色将明,朕还要早朝。”
聂擎天微微侧过了身,走远了些许,并不窥听菱儿母女的话。
“芊芊,你给母亲跪下。”菱儿声线严厉,凝着芊芊的颊。
芊芊一凛,双膝委地。
“母亲。”
菱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芊芊,世上男儿皆无情。母亲要你发誓,这一生一世不得对任何男子动心!再有,冤冤相报,难结难了,母亲也要你发誓,此生无论母亲发生什么,你都不得记恨你父亲,更不许为母亲报仇,你只要安安好好的张大成人便是。”芊芊心中有如潮涌,她年岁尚小,不懂何为对男子动心,更加不懂何为世上男儿皆无情。
但是,母亲受父亲冷落,她如何能不记恨父亲。
而且,母亲若是出了意外,她岂能不闻不问?
“芊芊不懂,何为不许为母亲报仇,母亲。。。你。。。你。。。”
“不许多问。母亲的话,你不听么?还不立誓!”菱儿双眉蹙起。
芊芊唇瓣颤抖,泪珠一颗一颗自眼眶滚下,向菱儿磕了三个头,而后右手抬至脸侧。
“芊芊向母亲起誓,这一生一世不会对世间任何男子动心。不会记恨父亲,也不会。。。不会为母亲报仇。”
菱儿略略点头,“若违此誓,母亲死难瞑目,你可懂得?”
芊芊连忙道:“是。芊芊一定谨遵母亲的嘱咐。”
芊芊乖巧懂事,菱儿心生疼惜,将女儿扶起,望向丈外清冷月光下的男子。
“公子,可否让候在院外的侍卫,将芊芊送回柴房?她明日。。。明日还要起早与奴婢一起打扫庭院,不是么?”
聂擎天背影微微一僵,缓缓转回了身,左手向门处挥了一挥。
“来人,送芊芊。。。送公主回房。”
菱儿微微苦笑,这‘公主’二字,说了出来,可有什么趣味么?芊芊可从未得这二字庇佑。
脚步声纷乱响起,两名侍卫踩着枯枝进入院中,一人各持一只纤细手臂,将芊芊向院外带去。
“母亲,我若是走了,那你呢?明天。。。明天芊芊还能看到母亲么?明天芊芊还来看母亲作画,好不好呢?”
芊芊脚步拖沓,扭回头深深打量母亲的颊,生怕以后看不到母亲,这时视线竟移不开来,到得日后,大唤‘母亲’二字,却无人应答,那可是世间最痛之事。
“芊芊乖,母亲等你来为母亲磨墨。”
菱儿面上笑意温柔,眸中亦投出两道不舍的光。
待芊芊身影消失在了门处,菱儿收起面上笑意,淡淡望向聂擎天。
“公子,请执剑。”
“嗯。女儿,朕。。。会照顾。”
呼呼风响,长剑薄刃,划破雨丝,急急刺向菱儿心口。
这一剑之后,便可洗清过往诸多耻辱,聂擎天便再无不可回视的过去与污点。
然而。。。
剑尖,触衣即止,再也刺之不下,甚至连一寸肌肤也不愿伤及,是否,剑尖不舍佳人?
“是了,菱儿却忘了。”
不期然间,菱儿幽幽开口,声音如蝶翼,飘渺难描。
聂擎天眉尾轻颤,竟有心回答她的话,一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不是么?
“忘了什么?”
“公子手中之刃,定是世所难寻的宝剑。”
素白细腻的指,轻轻抚过剑身,刃破指腹,血珠凝在剑刃,久久不落。
“若是以这剑杀了菱儿,那么岂不是。。。脏了公子的利剑?公子前后两次驻剑,皆是因为恐脏污长剑,不是么?”
菱儿抿唇笑了一笑,将眼中泪迹逼回眼中。
“公子,菱儿曾向你说过许多许多次珍重,今日,最后再道一次珍重。”
最后一次,道声珍重。
“公子珍重。。。”
聂擎天心中一动,这四字,可还忘得掉?
菱儿微微一笑,倏然转身,白裳裙裾圈转如花,双臂轻展,扑身向前,淌入毒草毒株乱丛之中。
“菱儿!”
聂擎天惊然嘶吼出声,握剑之手,五指骤然松脱,剑身重重委地,斩断地面数寸后的枯枝。他伸手向前抓去,指尖却是连她的衣料也不曾触到。
公子在唤她?
不,是她听错了!
乱株丛中荆棘刺破肌肤,毒素侵袭血管,向身上各处涌去,一点点吞噬身体每一个角落。
菱儿双眼发昏,朦胧之中,前方不远,毒草乱株丛深处,仿佛有一名白衫男子在向她轻轻挥手。
那人是。。。
“是公子。。。”
菱儿低喃,脚步越发紧促,拨开枝丛向那人追去,她每走一步,那人便向后倒退一步。是有意躲避她么?
“公子。。。”
“菱儿,快回来!不要再向前走了,朕在毒草丛外,你回转了身来,就能看到朕。。。”
聂擎天声音之中满是焦急,毒草之中,仅一株,便足以令人致命。
菱儿脸上笑意渐浓,“公子等等菱儿。。。”眼前那幻影飘飘然驻步,菱儿紧步而去,衣衫布料被荆棘挂的破烂不堪,黑色毒血自创口涌出,终于来到那幻影之处,偎依在那人怀中。
直到,身子轰然前倾,趴在数株矮丛之上,刺得满身伤口,才知那人影是自己的幻觉。
泪水绝了堤。
不是。
那不是公子。
千毒草丛之中,唯有菱儿。
痛,自心底肺腑袭上,鲜血自口中喷出,眼前黑影乱晃,却是她穿梭丛间,惊动了栖卧花朵上的毒蜂。
头脸、肩头、手臂,被毒蜂蛰的极痛。“好痛。。。”
“菱儿。。。”
聂擎天颊上温热,抬手触了,方知是泪。
那女子便在丈外,隔着千毒,他却步不前。
不爱她,于是可以置身事外么?
可,心中却痛了。
冷宫院外一阵喧嚷。
“芊芊公主,你不能回去!皇上有令要咱们送你回房。。。啊呀!”
而后,身影一闪,芊芊奔进了院中,她手中紧攥匕首,锋刃之上,挂着丝丝血迹,方才割在那拦阻她的侍卫身上手臂上所致。
“母亲!”
芊芊望着毒株之内的女子,大声疾唤,声音凄厉沙哑,已难成声。
“母亲回来!”
芊芊疾奔而至,扑身便向草丛之内奔去。
腰身骤然一紧,被一只冰凉手臂钳住,那人纵跃而出,落地时,已在丈外。
“芊芊,不要送死。你母亲刚才交代你的话,你可忘了?”
他声音比这夜的雨还冷。
芊芊心中却慢慢的暖了起来,抬眸望去。少年丰姿如画,左眉尾红印,在夜间亦使人心中收紧。
呼吸,漏了一拍。
“是你。。。怅儿!”
芊芊认出了少年,正是大胡子叔叔的儿子,杨怅。
“我要去救我母亲,你不准拦着我,不然我还要拿匕首刺你。”
芊芊疾步便朝草丛奔去。
杨怅伸手扼住芊芊的腕,“你母亲身中千种剧毒,已经没救了。你去,只是平白丧命。”
芊芊手腕生疼,他的手如同铁箍越收越紧,她泪眸回视。
“那芊芊便随母亲一同丧命,也。。。也不要母亲一人孤单离去!”
“那也于事无补!”
“芊芊乐意!”
“你!”杨怅气结。
“放开我!”
芊芊用力向回抽手臂,却不料杨怅丝毫不将她丢开。
她气极之下,低头咬住他的手背,只觉丝丝腥咸进入口腔,低眼看去,却是昨日她以匕首划在他手背上的创口,一咬之下,创口破裂,鲜血直淌而下。
芊芊心想一酸,泪水簌簌落下,滴在杨怅创口之上。
蜇噬的痛意使得杨怅手臂轻颤,却依旧不肯放开她的手腕,冷冷道:“你帮助过我父亲,我。。。我不能看你送命。不要送死。”
芊芊惨然一笑,“怅儿哥哥,芊芊不能从命。母亲她。。。她的命好苦。芊芊要陪她。。。芊芊必须陪着她,不然她一人会孤单。”
右手执起匕首,朝着自己左腕切去,芊芊愿意自断一腕,以挣脱杨怅的手,而不愿以匕首伤及杨怅身体,使他吃痛躲避。
“不要伤害自己,我放开你!”
匕首触及芊芊肌肤前一瞬,杨怅大惊之下,丢开了手。自然有人会拦阻芊芊。
芊芊一得自由,身影疾驰,喘息间便要进入丛中。
“站住!”
草丛中,菱儿低声喝阻,缓缓转身,气息已弱,恍如游丝。
“母亲还未离你而去,你便将母亲的嘱托忘了!”
芊芊登时止步,颤着嗓子道:“芊芊没忘。。。”
“念一遍,给母亲听!”菱儿泪眼模糊。
芊芊泪落,声音颤抖,“芊芊向母亲起誓,这一生一世不会对世间男子动心。不会记恨父亲,也不会为母亲报仇,会安安好好长大成人!”
菱儿微微一笑,瞥目望向聂擎天,却见他双目满是茫然,仿佛陷入了极大的迷惘之中。
菱儿伸手到怀中摸出一物,左右摇晃,倏地亮起了一点火光。
是一个火折子。
手轻轻向上抛出,火苗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线,噗的一声落在毒草丛内,呼的一声,火苗窜起数尺,十数丈见方的毒草丛,一寸寸、一尺尺卷入了火舌之内。
芊芊望着火海包围之内的母亲,缓缓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母亲,芊芊向母亲起誓,不会为母亲报仇,不会。。。”
十指成拳,掌心刺痛,指甲没入血肉,鲜血淌下。难道。。。母亲便如此白白丧命?
“擎天哥哥!快命人施救!兴许菱儿还有救!”
白薇与杨煜自看到菱儿扑身入毒草丛一瞬,便闪出屋后,疾步朝近处奔来,然而赶到近处之时,一切已晚。
闻声,回神。聂擎天微微苦笑,看着火焰慢慢席卷而去,仅剩数尺便要吞没满身荆棘创口的女子。
“已经迟了。一切都迟了。”
“擎天哥哥,你。。。”
倏然间,冷宫院外一阵脚步声起,来人不下数千人,白薇的话便即止住。
“冷宫内火光大盛,驸马爷和公主想必躲在这里了,进去搜!”
白薇、杨煜互看一眼。
“杨五哥,我母后所派的追兵到了,咱们快离开!”
“嗯。”杨煜看向杨怅,“小子,你只身来的?三哥可有拨兵给你?”
杨怅眸光一动,颔首道:“五皇叔果然聪明。”眸光睇向聂擎天,“聂国主,我手下数千士兵,掳了你吉恩几千士兵,穿上吉恩兵的军装,混入了你皇宫之内。咱们现在要离开,劳你阻住这些吉恩追兵。不然,我传出号令,我手下士兵,便要在你皇宫之内小小的开场杀戒。”
聂擎天手臂一震,“你。。。”淡淡一笑,“不愧是杨骜的儿子。不过,你以几千士兵,便要让朕对你惟命是从,未免太不将人放在眼中了。”
杨怅剑眉挑起,淡淡道:“忘了告诉聂国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