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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老爷想不到和潘金莲有一手的却是哲少爷,如此一来,金莲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做奢望了,没的为了一个贱婢弄出个天大的笑话:父子共宠一婢。
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用心也白费了,心里颇有些恨恨,想着以后有机会寻着她一个不是,随便把她嫁给阿猫阿狗便了了。
潘金莲为太太绣枕巾,却差点线头,便给太太说了一声,出府上铺子里买去。
正路过潘府别院——如今已改做高府别院,却看见府前围了一大帮人在那里议论纷纷,门口几个衙役凶神恶煞地站着,不许人靠近。听了半天,好象是高府别院发生了命案,受害的竟然是县丞高显仪新纳的小妾华婷!
因高显仪、华婷均和潘府有些瓜葛,潘金莲便站住了,在那人堆里往门口探视。未几,一群衙役押着一个男子从里涌出来。那男子披头散发,被衙役往前一推,站立不稳,跌下了台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角上破了一个洞,血流满面。潘金莲一见,有些眼熟,心里震了一下,不由得一声惊叫:原来这男子竟似乎是哲少爷!
金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拨开人群拼命向里挤,待要看个仔细。
可不是哲少爷是谁?!
潘金莲见哲少爷被枷锁锁住,衙役不停地用杖子在他背后击打,锦衣上早浸满了血痕,此时,却顾不得衙役用杖子将她抵住,高喊了一声:“哲少爷!”
哲少爷听得一声喊,回过脸来,额角流出的血遮了眼,却看不清楚,知是潘金莲在喊,张嘴要说什么,被衙役迎头一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几个衙役将他拖上囚车,拉着走远了。
潘金莲站立街头,看着囚车拉着哲少爷远去,脑子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似乎在蒸气里晃荡着,看不真切。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奔回潘府,直到太太房间。
太太正在房里由胭脂捶着背,见潘金莲边叫“太太”,边失疯一样的跑进来,责怪道:“这丫头可不是被鬼追着,怎么跑得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
潘金莲扑倒在太太身前,拉住太太,倒把太太吓了一跳。
潘金莲拖着哭腔语无伦次道:“太太,哲少爷……哲少爷他……”
太太一听哲少爷,忙拉起金莲:“哲少爷怎么了,你起来慢慢说。”
潘金莲道:“哲少爷被衙役抓走了,说是杀了人!”终于痛哭起来。
太太一听,大惊,幸而还不曾晕厥过去,喃喃道:“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哲儿虽浪荡些,却万万没有胆杀人的。”
胭脂在一旁也着急道:“金莲姐姐,你把话说明白,哲少爷怎么杀人了?是不是你看错了?你看你把太太急得!”
金莲才哽咽着讲了自己的所见。
太太唬得魂飞魄散,忙让金莲扶了过去找老爷,又让胭脂赶紧去通知三奶奶。
来到老爷房里,老爷却早得着信了,正跟小厮发脾气,骂小厮手脚迟了,半天不曾把出门的穿戴拿过来,他要上衙门去找县丞。
太太见了,道:“老爷,咱哲儿怎会做这等事?你可得跟县丞好好说说,好歹大家是亲戚,却不能冤枉了哲儿。”
潘老爷不耐烦道:“你道我这时去找县丞做什么!”只催小厮拿衣帽。
不一时,三奶奶也到了,过来就哭着拉住潘老爷的手:“老爷,你可得给哲儿做主啊!他鸡都杀不死一只,怎么有力气杀人,一定是被人冤枉啊!”
潘老爷道:“你以为这等事是老爷做得了主的?我这不正是要去找县丞吗!请他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好好把这事查一查,或者便不是咱们哲儿做的。只是,这次被杀的却是人家新娶的爱妾,这事他岂能善罢甘休!”
三奶奶哭道:“老爷如此说,竟也觉是咱们哲儿干的了?”
潘老爷冷笑一声,道:“你道你儿子是什么好人?偷鸡摸狗,哪一样不会,杀人,只怕没胆子,有了胆子谁不会!”
三奶奶闻言,没了主意,竟大哭起来。
太太忙安慰她,责怪道:“她心里本来慌,老爷此时只管吓她做什么。”
潘老爷边穿衣服,边道:“哭什么哭?还嫌不够乱吗?总之这次我去,是哲儿做的也罢,不是也罢,无论如何总要请县丞开脱。毕竟死的只是个妾,他和哲儿又是襟兄弟,多花费些银子,想来总还有婉转的余地,你们就在家里等我的信儿吧。”
说着,带了两个小厮,匆匆地走了。
这里,太太、奶奶们哭着一团,不肯各自回房,都在老爷房里等消息不提。
潘老爷径直到了衙门,门子拦着不让进。潘老爷忙摸出些银子贿赂了门子,陪着笑要他拿了自己的帖子,进去给县丞汇报,就说潘老爷来了,有要事求见。
那门子进去一歇,出来,依然将拜帖还给潘老爷,道:“却不是小的不肯替潘老爷回,今日出这天大的事,咱家老爷如今正雷霆大怒,说谁也不见,小的们再拿帖子去惹他,他便要了小的们的脑袋。依小的所见,潘老爷还是等明日老爷息了怒再来吧。”
潘老爷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因事关潘哲性命,却不能走,便在牙房坐着,求门子等县丞稍息怒时再去回。那门子便不再理他,自顾忙里忙外。
潘老爷在牙房如坐针毡,看见不断地有师爷和衙役进进出出。有熟识的,逮住问一问,人家含糊其词,却得不到准信。一时,听有衙役说正在用刑,潘老爷吓得跳起来,赶过去问,人家不理他,兀自走了。一时,又听说犯人已经招了,如今已关进死牢。潘老爷七上八下的心便如落入冰窖,四肢发寒。
好容易见着先前那个门子,赶紧拉住,低声下气地问信儿。那门子道:“哎呀,我的老爷,县丞老爷审案,小的们如何敢进前去问?”
潘老爷道:“那就劳烦小哥再进去通报通报。”
那门子不耐烦道:“县丞老爷正在雷霆中,小的们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俺还要留着这肩上的脑袋吃饭呢。”
潘老爷再要贿赂银子,那门子却不肯收。
潘老爷只好坐立不安地继续等着。
看着天色已黑,牙房进出的人越来越少,连先前那门子也不见了。潘老爷便上前问一个看门的老衙役:“县丞老爷如今可得闲了?”
那老衙役看了他一眼,开始关门:“县丞老爷审完案子,早就回府了。要找,明日请早吧。”
潘老爷忙问道:“县丞老爷审的什么案子?”
老衙役道:“今儿可是个大案,听说是杀了人。”
潘老爷紧接着又问:“那犯人可招供了?”
老衙役上着最后几块门板:“谁能架得住那一顿杖击!”见潘老爷脸色苍白,呆在那里,又道,“还请老爷挪个步,小的好关门。”
潘老爷站到一边,见那老衙役将最后一块门板上上,关了大门,心里一沉,道:“完了。”
又坐了轿子赶到高府,那里也大门紧闭,只府门口两个红灯笼照着门前的两尊石狮子。那石狮子的眼睛鼓起,在红红的灯光里面象充了血。
小厮上前扣了一阵铜环,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丁出来开了个门缝,道:“老爷吩咐了,今日谁也不见。”
“咣铛”一声把门关上。
潘老爷没奈何,只好回府。
太太和奶奶一干人都在房里惶恐地等着,见潘老爷回来,忙问:“怎么样?县丞怎么说?”
潘老爷有气无力地说:“今日却没有见着县丞,你们都各自回房休息吧,待我明日再备些厚礼上高府。”
太太奶奶们才带了丫鬟各自忐忑不安地回房。
潘金莲躺在黑黑的房间里,一夜未眠。哲少爷是这样一个不羁洒脱的人,断断不会为了什么事去杀人的,只是,他怎么会在别院华婷被杀的现场被人抓住,却有些令人费解。难道他天性就是如此浪荡,竟连襟兄的小妾也要勾引吗?但潘金莲深信,哲少爷虽然表面满不在乎,却也是有真情的,就象他曾经对自己流露过的一样。
今日在别院见哲少爷被衙役毒打,潘金莲竟有前所未有的心痛。这种心痛比被哲少爷抛弃时还要切肤,可见,即使哲少爷对自己这样无情,其实自己心里是一刻也不曾放下过他的。
黑暗中,潘金莲无意识把翡翠指环戴在手上,无助地摩挲着,忍不住低低地啜泣。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潘老爷便备了一份厚礼前往高府。总算高显仪起得晚,正在吃早餐。家丁也肯替他回,高显仪那里道快快有请,潘老爷才见着了高县丞。
潘老爷因昨晚担了一夜的心,见着高显仪,顾不得礼仪,情急之下拜倒:“县丞大人,还请你看顾我这点老面,救救哲儿!我这里就是在世牛马,也要报答县丞大人的恩情。”
高显仪扶起他:“这是怎么说!哲少爷于我也是襟兄弟,说起来便如骨肉之情,他即使再做得不对,我还不会有一些体谅吗?快别叫什么县丞大人了,这倒显得咱们生分起来。仁兄请起,请起。”
潘老爷疑惑道:“昨日在衙门,我不是听说他已经被关进死牢了吗?”
高显仪道:“那是仁兄听错了,昨日审的却是另外的案子,是个杀人越货的,已审得清楚,打入死牢,只待秋后问斩。'奇‘书‘网‘整。理。'提。供'哲少爷这一案,我却暂时压着。虽然如今死的是我的爱妾,但这边却是我的襟弟,两相权衡,却不能不顾全些。”
潘老爷忙道:“多谢贤弟肯周全,如今这事可怎么办好?”
高显仪叹一口气:“唉,昨日我乍闻此事,心里也有些气疯了。冷静下来,也疑惑不是哲少爷做的。问衙役,却说是现场拿获。我即使有心开脱,却很不好做了。”
这一说,却封了潘老爷的口,叫他说不出哲少爷也许不曾做这等事的话。
潘老爷一听,着急起来:“我也知贤弟是极疼爱这个爱妾的,如今不顾丧妾之痛,能为哲儿着想,为兄感激万分。知道衙门里的公事复杂,只好由贤弟出面打点,我这里就是破费十万八万,也是应该的。就是贤弟这里,丧妾之痛,也是要格外安慰的。”
高显仪道:“仁兄这样讲可就见外了,你我本是一家,我如何肯叫仁兄破费!”
潘老爷道:“那却不是为贤弟,只求自己有些心安吧。即使贤弟不要,这公门上下,花费却是万万不能免的。依贤弟看来,只如今究竟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想?”
高显仪沉没良久,叹一口气:“罢罢罢,事情已经这样,我就拼了头上这顶乌纱帽吧,替哲少爷遮掩这天大的事吧。”
潘老爷忙离座作一大揖:“却连累贤弟了。”
高显仪苦笑道:“谁叫咱们是一家子呢!只是,这事很有些明目张胆,却颇要花费些银子。”
潘老爷道:“只要能救出哲儿,全凭贤弟安排。”
高显仪道:“昨日审结一杀人越货的犯人,反正也是个要问斩的人,如今只将华婷之死赖到他头上,他多一条少一条却都是死罪。况且他也没有亲属出来替他出头,这事报上去,在府里倒很好混过去。”
潘老爷道:“贤弟英明。”
高显仪却道:“这事却有一点难办:这人犯昨日已经审结,公事已经办完,只等报送府里,如今要改过来,却是明目张胆的事,别说衙门里的师爷瞒不得,就是衙役们,也是瞒不住的,这上上下下,花费却不是小数。”
潘老爷道:“银子倒在其次,这事说不得只好请贤弟出面打点。”
高显仪点点头:“这个自然,到底师爷衙役们都在我的手头讨饭吃,我便少给他们些,他们也不敢不从。我也绝不能让仁兄太破费。”
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