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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是局外人,杀不杀他并不重要。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在舒自卷跟青瓦台一战里牢牢把握局势的主动权。月亮叔,你要对敌的人还很多,似乎没有必要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唐少先生显得深思熟虑,显露出跟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的老成。唐门老祖宗看中的也是他这一点,几乎把一统江湖的重担和希望全部放在他身上了。
“敌人?还有谁?”唐月亮低声问道。他仍然在搓着自己的双手,直到两只手的掌心出现了淡淡的银白色,隐隐发出风声呼啸。
唐少先生挺直了腰杆,“沈镜花、舒自卷,这两个人最后肯定会有鱼死网破的一击,他们的实力不容轻视。”唐月亮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独眼鬼捕图亭南、铁帽子王秦天罗,还有蔡相手底下的僵尸门徒。”
“更重要的是诸葛先生座前的红颜四大名捕,虽然四人之首黛绿黛削眉已经重伤,可其他三人呢?嫣红、新月、冶艳,每一个都是智勇双全的奇女子。还有很多……”
唐少先生这一席话,把京师里所有可能在舒自卷罢官一案里出现的正派反派人物都考虑到了,但他独独忘记了两个人——何去、何从!
跟随独眼鬼捕图亭南和神秘的十九公子出京的六扇门里两个何姓年轻人,也即是天牢总头目索凌迟的两大弟子。他们的名号是:暴虎冯河瞠目枪,何去;寂寞嫦娥广袖刀,何从。
唐少先生以为这两个人只是索凌迟安插在六扇门里的一般眼线而已,根本未对他们的武功跟家世详细追查。他看错了这两个人,犯了这个错误,才令京师里的复杂局势向深里更跌陷了一大步。
“咱们的任务是盯紧了局势的发展,进可攻、退可守,一旦蔡相手下跟正派一党混战,咱们便可坐收渔利。所以,自今天开始,咱们一定要吃好、喝好、睡好,养精蓄锐,关键时刻做雷霆一搏。”唐少先生的安排可谓周到妥当,当他自长街退走的时候,心里也稍稍有些欣慰:“如此算计,那‘忘情水’跟‘定海神针’想必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了吧?”
嫣红跟唐少先生犯了同样的错误,对何去、何从也看走了眼。
她一直跟踪在舒自卷一行后面,所为只有一人——血影子谈大先生。“这是舒大人一行最大、最危险的敌手,我只要看住他、缠住他,想必舒大人一路无碍吧?”她见到过在行程中匆匆赶路的独眼鬼捕一行,也看到了那不平凡、不寻常的十九公子,更看见了恭恭敬敬跟随在后的何姓兄弟。
索凌迟在天牢里的残酷手段她早就有耳闻,她以为这两个索氏门徒不过是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的小喽啰而已,不值得注意。
嫣红手上有天蚕丝织锦手套,所以这一路上或三掌五掌、或七八回合地跟谈大先生交手不下十次,但对方稍一接触便匆匆后退,决不与嫣红缠斗。嫣红跟踪着他,心里实在后悔:“如果是四妹冶艳在这里就好了,她的跟踪手段天下无双,必定能够早一日解决谈大先生。”
她在时间上绝对浪费不起,因为黛绿的伤正不断地加重下去。每个人都为了黛绿受的伤心痛、心碎,但每一个人都同样束手无策。“如何是好?”嫣红考虑或许能够在谈大先生身上找到解毒的方法,她跟黛绿非亲姊妹而感情胜过亲姊妹。
转眼间,前面已经看见望眼亭的影子了。
五、望眼
望眼亭,本是京师以北以柳色闻名之地。长亭送别,青青的柳枝为婉转之手折去,早晚送君,盼君早归,本是何等哀婉之情景?
只是,今日亭中没有送行的女子,也没有远别的壮士豪侠。亭中只有四个人,一个鹰
眉刀目、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皱着眉,沉着脸坐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手里轻摇着折扇,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他们两个便是抄近路赶在舒自卷一行之前到达望眼亭的独眼鬼捕图亭南跟来历神秘的十九公子。另外两个当然就是京师里天牢总头目索凌迟门下弟子“暴虎冯河瞠目枪”何去跟“寂寞嫦娥广袖刀”何从。
何从站在图亭南身后,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十九公子抬头向他望了望:“小何,你有什么话要说么?”他的眉目之间,不知不觉流露出的那种王者贵胄气息,令何从打心底里羡慕与嫉妒。他赔着笑道:“公子,属下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十九公子淡淡地笑道:“请讲。”他向四面扫了一眼,亭前官道上没有行人,只有晚冬的寒风呼啸着掠过荒野,将枯柳枝吹得飒飒乱响。此时此地,当是伏杀舒自卷的最佳机会。他想到这个“杀”字之时,蓦地展颜一笑,因为这本是由他牵头设计的一个巧妙的局,也可以说是一石三鸟之计。此妙计若成,则他今后海阔天空任意遨游,而且,一生的命运全部改变。
图亭南抬了抬头,阴郁的目光望了望何从。因为他感觉这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决不止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自京师里启程办理舒自卷罢职潜逃这一案时,索凌迟突然登门求见。对于天牢里这个不是阎王、胜似阎王的人,图亭南心里早就存了好几分的忌惮与戒心。
他想不到索凌迟的来意很简单:“带两个弟子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在六扇门老大身边学点东西。”
“索大人!”图亭南拱手,借以躲避着索凌迟盯着他的咽喉时的那种饥渴的目光,“他们两个年少英俊,将来必定有青云平步的一天。跟着我,只怕会耽误他们的锦绣前程。”图亭南知道跟着索凌迟这只豺狗混的,也绝对不会是吃斋念佛的好人。
索凌迟血红色的眼珠眨了眨,挥了挥手。秀气的何从立刻奉上一个锦绣缠绕的盒子,轻轻放在图亭南手边。图亭南笑道:“索大人,这是何意?”
索凌迟再挥手,何从乖巧地掀开盒子,露出金黄色缎子包裹着的一匹胭脂玉马。图亭南大惊,禁不住失手跌落了手中青瓷茶盅。索凌迟一笑,嘶哑着嗓子道:“图兄,咱们都是久在京师里混的人物,我的意思你再明白不过了吧?再推辞,那就是不给兄弟我面子咯?”也只有在他笑的时候,才暂时把那种饥渴噬人的目光收敛起来。
图亭南控制住自己的失态:“索大人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两个人各怀心事,大笑着告别。
图亭南自然知道胭脂玉马是朝中三代状元及第的孙家祖传宝贝。这玉马能够预测天气晴雨之变化,种种奇妙之处早就传遍京师,也就引动了很多官员土豪的垂涎,上门请求一睹。孙家世代为官清正廉洁,根本不为这些人许下的高官重金所动,上门的人几乎都吃了闭门羹。后来,孙家突然在一夜之间遭到灭门惨祸,七十余口无一幸免。这一案,是图亭南亲自查办的。他千方百计拿到线索之后,直追查到索凌迟身边亲信处,然后,跟此案有关的全部线人都莫名其妙地被人剜眼掏心而亡,死状惨不忍睹。
“嗯——”图亭南艰难地呻吟了一声。在他眼里,马上的胭脂斑点皆是无辜之人的鲜血点缀而成。“原来,这一案真的跟索凌迟有关?”他凄惨地苦笑,想起自己身边那么多六扇门兄弟跟多年苦心经营的暗线都为了这匹胭脂玉马横死,值得么?最为可笑的是,胭脂玉马竟然辗转回到了自己案前。这是索凌迟作出的一个无声的威胁。图亭南还不想死,所以只能受制于人,把何去跟何从两个人带在身边。幸好,这两个人还算收敛,一路上没有给自己带来特别多的麻烦。
“图兄,你在想什么呢?”十九公子含笑,因为何从给图亭南看了那一眼,脸上突然出现了不自在之色,要说的话也就不敢再说下去。图亭南摇摇头,向十九公子抱歉地一笑。
“小何,你可以说了!”十九公子的态度十分谦和,令何从受宠若惊。
“公子、大人,属下以耳力搜索,亭前亭后似乎有不明来历的江湖人物潜藏,似乎对咱们不利。亭左沼泽中有七人,枯草中有两人,亭右树丛中也有两人,还有……”他的耳朵跳了两跳,接着道:“此地向西,距离七十丈外还有一人,气势磅礴,似乎正在蓄势待发。只是那人是友是敌,小的无法侦测得到。”“公子——”何去拱手,低声道,“据属下侦测,亭底还有一人,潜地三尺……”何从愣了愣,他知道自己这个同胞哥哥心地狭隘,专好跟自己争锋。他只能尴尬地笑笑,沉默下来。
十九公子这一次向何去点头赞许:“你的探查能力的确很有根基,屈居在六扇门里恐怕大材小用了。待这次案子完成之后,我会向上面亲自举荐你的。好好干,必定前途无量……”何去作揖退后,面有得色。
图亭南突然摇头,眉头一皱,向亭右那片树林里望去。那一大片方圆数十丈全是几尺粗的垂柳,时逢晚冬,叶尽枝枯,显得十分萧索。十九公子忍不住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风过枯枝,枝随风动,除此之外,倒也毫无异常之处。“图兄,有什么异常么?”十九公子低声问道。
图亭南又摇摇头,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公子,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在这个布局之中,舒自卷方面的援手公子当了然于胸了吧?”他望着十九公子年轻的脸。他要听真话,以他十几年六扇门闯荡的经验,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一眼便看得出。十九公子迎着他的目光道:“图兄,这个问题不必问,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虽年轻,但心机颇深,轻轻松松把图亭南抛过来的球又转了回去。
何去见两个人互相试探着语藏玄机,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神色。只有何从仍然沉静地立着,眼睛不住地向四面扫视。他虽然比何去年轻,可在计谋策略方面,要远比自己的哥哥高明,这也是何去最不服气的原因所在。
“他的属下,咱们已经见过的铁胆军师、老拳小曲、快刀小关、快斩雄飞这自不必说,”图亭南缓缓地说道,“其他的……还有黑道上蒙受过他的恩惠的江湖朋友颇多,其中不乏实力强大的好手。”
“图兄!”十九公子截住了他的话:“这些人似乎并不足虑。毕竟,舒自卷现在为逃犯,而非权重的朝廷大员。那些山野匪人还没有猖獗到跟朝廷对抗的地步。而且沿路之上,咱们也启动了一切可以调度的力量,防范这一可能。”他们这次的行动中,权相手下出动极多,所以他们四人方有心情安然在望眼亭以逸待劳。
图亭南皱了皱眉:“那么,除了他属下的‘刀笔小吏’文师扇之外,只剩两大势力没有出手了!”他的语气十分压抑,如山雨欲来之前那低垂檐角的重云。“不错!”十九公子也叹息。两大势力,指的便是深爱舒自卷的两个绝世奇女子——沈镜花、陆青眉。
何去接口道:“大人,您说的两大势力指的是否是青瓦台沈镜花与河北陆青眉?”他要官场成名,决不放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
十九公子饶有兴趣地问:“小何,说说你对这两大势力的看法如何?”何去挺直了胸膛:“公子,沈镜花统率青瓦台久矣,门下弟子徒众甚多。我想她绝对不可能为了舒自卷舍弃这三千弟子的生命;更何况,京师里各大势力之间此消彼长,相互牵制,即便青瓦台全体出手相助舒自卷,也并非是多可怕的事情。”
“哦,是这样么?”图亭南仰面望向亭顶,似乎不以为然地道,“那,你可知道,青瓦台属下三十六条瓦子巷里所有的女孩子潜力几何?”何去不解,他并没有把青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