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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一出言他便打断我:“我有个电话插播进来,等等。”
我来不及有任何回应,耳边就已经响起了系统提示的等候音,我听了几声,直接挂断。
手机扔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身体也扔进沙发里。我闭着眼,脑子一片空白。
我向托尼要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我能做什么?
这时候,我恨不得胡骞予去死,可我偏偏在托尼面前想要保全他——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俄而,被我弃至一角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胡骞予。
我们之前谈的这么僵,他还打来做什么?
我没有接,他也没有再打,只是穿了条简讯过来:“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他会考虑?刚才的态度这么强硬,丝毫不肯妥协,现在却说,他会考虑?我不禁要胡思乱想,刚才插播进来的那个电话,谁打给他的?
我无声地笑,对着自己摇摇头。
我把自己的包拿过来,翻出李牧晨给我的那个胭脂扣。
我拎起那链子,仔细地看其中藏着的照片。照片中,露西还是学生时代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了些。
该是个多么惹人怜爱的女孩子……
托尼要却要把这东西还给露西,他这么做,是否是要告诉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之间,便也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残忍的男人!
****
胡骞予中午回来,我中午恢复自由。
我要走,他挽留:“一起吃个午饭。”
我没有理会,出门,他也没再试图阻拦。是啊,他都已经没收了我的护照了,我还能逃得出他的掌心么?我乘车到疗养院,看望露西。她虽仍然精神错乱,但很温顺,如猫儿幼仔,没有攻击性,我说想进病房看看她,看护并没有拒绝。
因为露西曾有几次自残行为,院方特意为她安排了这间病房。她的病房里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利器的东西,甚至连墙壁和地面都铺着厚厚一层软垫。
她就缩在墙根一角,听见门边的动静后微抬起眸子看我。
她见到我,眼里一片茫然。
我已经来过很多次,可她依旧认不出我来。见我向她走近,她眼中筑起防备的光,后面便是墙壁,她无处可退,只能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抱着膝盖,蜷着脑袋。
见她这样,我不忍心再走近,只能蹲下,伸直了手臂,将那胭脂扣送到她面前。
她懵懂地看着那胭脂扣,看了许久,突然疯了一样将它从我手中抢过去。
她很熟练地打开了盒盖。
那张照片被她抠出,照片背面写了个“姚”字。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我的话,但是,还是必须告诉她:“这是……托尼要我交给你的。”
她忽地闭住了气,然后,眼泪滑下来。
她将头埋进膝盖间,死死攥着那链子。
“露西……”我轻声唤着她。我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告诉她托尼没死?她现在这个状况,听得明白么?
她听懂了,又能怎样?伤也伤过了,痛也痛过了,接下来要怎样?还是要为了那个对自己没有一点爱情的男人付出自己的一切么?
“不要……不要抛下我……我会,我会乖……”她哽咽着,胡乱地说着,语不成言。
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跪在她面前,扳住她的肩膀,要她看我,祈求他能清醒。
“露西,你别这样,啊?露西……”
我的手撑在她肩上,她便靠在我手臂上饮泣,侧脸贴着我的胳膊,温热的泪水浸润我的皮肤:“不要抛下我!我知道我很没用,我没有能力让胡骞予爱上我……可,可是……虽然不是他,我还是录成了那张光碟,还是拆散了他们……我会做的更好,相信我,我不会再心软了,不会再违背你了……别走……别走好不好……”
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眼睛已经干涸,再没有泪水。于是,只能拍着她的背,就像她曾经安慰我那样。
我,除了“对不起”,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托尼有罪,胡骞予有罪,我有罪。
无辜的,是这个痴狂的女人。站在……爱情的名义下。
而我,也不想再知道那张光碟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骞予即使真的曾为我守身,又能说明什么呢?
****
医生为露西注射了镇静剂。这一次,并不是因为露西又一次试图自杀,而是她哭得太过歇斯底里,看护以为她又发病了。
我跌跌撞撞地从病房里逃出来,靠在墙上,慌乱地扯下包,翻找手机。
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只能烦躁地将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终于看见手机蹦跶到地上,捡起它,颤抖着拨号码。
电话一接通,对方还未说话,我已迫不及待开口:“叫托尼来看看她!求他来见见她!!”
李牧晨因为我异样的表现而倏地紧绷起声音来:“为零,出什么事了?你说……见谁?嗯?”
我在李牧晨面前可以任由自己发脾气,不顾形象,不需掩饰,此刻,几乎是在对他吼:“要他立刻来见露西,否则我就把他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全世界!”
“……”
我近乎求助地呼唤他的名字,“李牧晨,帮我问问他,露西为他而疯,他却为什么连过来见她一面都不愿意?”李牧晨重重叹气:“我现在在环球总公司,没跟托尼在一块。”
“那他什么时候能‘抽空’过来看看露西?”
“抽空”二字,我说得极重,鄙夷的语气。可是身处病房门外的我,却只是个连站立都没有力气的软弱样子。对于我的无理取闹,李牧晨近乎于劝哄:“为零,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你要知道,不止那个女人痛苦,你爸爸他……”他噤声片刻,改口道,“……托尼他也很痛苦。”
光可鉴人的地面,反射出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看着这样的自己,听着李牧晨无奈的声音,再说不出话来。
双方都沉默着,最后,李牧晨小心翼翼着问:“为零,还有事吗?我现在还在开会。”
我胡乱揉着太阳穴,“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控。没事了,你去忙吧。”
说完,我要挂电话,李牧晨却又开口:“有空的话来环球一趟吧!你现在也算是环球的拥有者,适当时机露个面,行么?”
我无声地点点头,也不管听筒那方的他听不见我的回答,匆忙挂机。
我手扶着墙壁,慢腾腾站起来,可是双脚没有一点力气,一会儿便又跌坐了回去。
病房门未紧闭,我隐约可以听见露西的哭声,细如蚊鸣,却如针尖麦芒,一点一点扎进我的心中。
这时,有护士经过,见我怎么试着站不起来都不得成功,热心地过来扶起我。
我终于重新挺直腰杆站起来,“谢谢……”
她看看我,脸上挂着白衣天使的笑:“林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我不知她竟然认得我,有些吃惊,同时,又有些伤感。我来了这么多次,连护士都已认得我,露西却始终当我是陌生人。
我微笑:“我一个人来的。”
她眉心蹙起,似乎很疑惑:“就在刚才,楼梯转角的地方,我还见到了胡先生呢!他不是和你一同来看望他太太的么?”
我心里立即筑起一道防备:“什么时候?”
“5分钟前吧!”闻言,我呼吸立即一窒:如果胡骞予听到了我和李牧晨的电话,那……
不!——我抚着跳动不安的胸口,无声地安慰自己——不会这么巧!
护士似乎还有话要说,我打断她:“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快步离开。
没走几步,手机震起来,我以为是李牧晨,正要掐线,却蓦地看清来电显示跳动着的“胡骞予”字样。
我无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紧张与愕然在脑子里叫嚣,我缓缓接听。
弱弱一句:“喂?”“刚刚你在跟谁通话?这么长时间……”
我浑身一瑟,咬咬唇,对他的疑问不置可否,转而问:“你现在在哪儿?”
“疗养院的停车场。”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你去……看露西了?”
他语气无异:“本来准备去看看的,但临时接到个公务电话,现在准备回恒盛。你在哪儿?”
“……”他肯定以为我不想回答,自行跳过这个问题,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安静了一会儿后才继续道:“我已经答应考虑你的建议了,所以……晚上记得回家。”
思及自己从托尼那儿要来的一个月时间,我不得不急着性子追问:“你确实是答应了,可你要考虑多久?”
胡骞予沉默了。
“本月月底?”我试探地提出。
胡骞予与我同时开口:“月底……这个月月底,我给你最后答案。”
他话音刚落,不给我任何机会再追问,立即结束了通话。
******
我静候着月底的到来。胡骞予的答案,我的去留,托尼的决定,统统在月底揭晓答案。
李牧晨要我回环球主持董事局,我婉言拒绝了。
在我看来,李牧晨比我更适合掌管环球。
我之前在香港环球所做的很多业务决策,此刻回过头去看,实在是太过激进,丝毫没给公司留后路。而李牧晨不同,他熟悉新加坡国内的资本运作手段,当初在恒盛时,便已经对亚洲市场了若指掌,他也已熟悉了环球薄弱所在——欧洲地区的商业运作。
他才是真正适合做上位者的人。
我也和托尼见了面。
就如李牧晨所说,与露西相比,托尼现在也并不好受。只是,一个痛彻的是心扉,另一个,痛在残疾的身体。
托尼目前正在接受物理治疗,他倔强地做着高强度的腿部恢复训练,这个男人,从来是成功者,人生字典里也似乎从没有“服输”二字。如今他没了双腿,也相信自己能在最快时间内适应用假肢站立。
他的确痛苦,但是,他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他不会倒下。而露西,在噩耗袭来时,直接选择用精神失常来保护自己。
我见托尼,只为告诉他,这个月月底,只要胡骞予肯把他手头的股份转让给我,他就不能再动胡骞予一分一毫。
我这么说的时候,托尼正伏在支步器械上,大汗淋漓地试图走完不过5米的路。
他大汗淋漓,艰辛万分,可他苍白的脸上,却是一贯的残酷的笑:“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商业帝国?胡骞予没那么愚蠢。”
我不想再跟他吵,尽量心平气和:“所以,如果他做到了,你就不能再害他。”
他斩钉截铁:“他不可能做到。除非……”
“除非什么?”托尼没有立即回答我。他双臂分别勾在支步器两边金属杆上,终于,艰难地走出了一步。他对此颇为满意,这才气喘吁吁地继续道:“除非你告诉了他,我还活着。”
他累得连话都只能用气音来说,可是,他的表情、眼神,都依旧是强势者主宰一切的模样。
这样一个男人,年轻时,该是多么吸引人,露西,甚至,我的母亲都……
我用力摇摇头:“我没有向他透露任何一点讯息。”托尼似乎没有在听我说话,而是依旧在艰难地继续着他的下一步。
但是,等到他又成功迈出一步后,他接着我的话,继续:“我也相信你不会这么感情用事。所以,胡骞予也不可能会放手。”
“结果是什么,月底自然会见分晓,”我不想看他这样随意决断他人,他这个样子,与残酷的独裁者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眼中都似乎透出某种掠夺时的血腥,我顿一顿,咬咬牙,终于道出了我一直想要说的话,“我只要你的一个承诺,一个,给你女儿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