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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有所思的靠向车门,没有即时回答我。
我记得,上一次,我们的合作,是他主动提出。
那这一次,换我主动。我伸手,向他:“怎么样?合作,还是不合作?”
他看着我的手,随即抬头,看着我,扬起一抹笑,同时伸手:“合作愉快。”
此时,站在海港附近人群稀少的马路上,姚谦墨暂时无法拟出合同。他转而用手机录音存证。
果然是律师,证据保存,滴水不漏。
我迫不及待,询问:“现在,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托尼,做了什么?”
*****
听着姚谦墨口中的“真相”,我渐渐僵住,彻底愣在那里。
他明明已经解开了我的绳索,可我怎么还有一种被紧紧束缚住的无力感?
他娓娓道来,我却觉得浑身一冷。
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心中,想要拼命的嘲笑。
许久,姚谦墨截住话头,笑容阴吓:“怎么?接受不了了?”
我渐渐趋于涣散的目光,因为他这张可恶的笑脸,渐渐聚焦。
我动作僵硬的拨了拨头发:“不。继续说。”
他无奈的笑笑:“……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托尼对你的血型很感兴趣,当时你还昏迷着,他就去找了你的主治医生,询问你的血型。”
说到这里,他又卡住,古怪的瞅瞅我:“还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
我坚定的点头。
他倒是无所谓,耸耸肩:“后来我打听到他拿了份样品去做DNA鉴定。我查到,被鉴定的两份样品,一份是托尼自己的唾液组织,另一份,我猜,是你的。因为这种亲自鉴定在岛内是违法行为,流程比较复杂,等鉴定结果出来,需要一周时间。”
“一周……原来如此……”我失魂落魄。
“……之前,托尼原本联合何万成,准备利用你,弄垮恒盛。现在,恒盛在全球的产业都被搅得天翻地覆,眼看就要成功,托尼却说,要暂停一切行动。暂停时间是,一周。”
“你确定,还要继续听?”姚谦墨重复之前的话。
我吃力的摆摆手:“不用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明了。
摆在我面前的,两种可能性:要么,我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却成了托尼用来夺取恒盛的棋子,并且,事成之后,我也会被托尼毁掉一切……要么,我是托尼的女儿,却被我那位已经死去的、名义上的父亲林甚鹏,瞒骗了20多年,只为满足林甚鹏看着托尼亲手把亲身骨肉逼入绝境……
胡欣这么对我,也都是因为林甚鹏临死前的嘱托?
恒盛的一切,原本,就不该属于我?!——
多么可笑。
姚谦墨在一旁,冷眼看着。
是啊,唯一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我,姚谦墨面对我的时候,是不是一直都在心底嘲笑我的愚蠢?
“上车吧。”隔了很久,他开口。
我身体像散了架似的,试图抬手拉开车门,却迟迟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警笛的叫嚣声传来。
姚谦墨原本肃然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他忙不迭的顺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车上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警笛声,司机开门下车,奔到姚谦墨面前:“怎么办?”
姚谦墨低头,想了想。
司机却等不及,焦虑万分:“快上车啊!我们走!!警察都来了!!”
司机话音刚落,远方道路的拐角处,开进几辆警车。
我淡淡的望着那几辆警车,回神,透过敞开的驾驶位车门,隐约瞥见车上、胡骞予冷然的侧脸。
胡骞予的视线,也看向了我。
司机急忙拉姚谦墨上车,被他拒绝:“不用了。”
于是,所有人,统统待在原地,束手就擒。
******
警方没有遭到反抗,姚谦墨和黄浩然的人被押解上警车。有警察要把我押上车,这时,胡骞予刚被解救下来。
胡骞予跳下车,伸手拦住那名警察,看看我,对他说:“她是我这边的人。”
警察闻言,诡异的看我一眼,这才放开我。
“你报警了?”我努力忽略掉刚才那个所谓的”真相“,带给我的足以灭顶的震撼,颓然的开口问他。
他端详我,一会儿,声音沉沉的回答:“应该是王书维报的警。”
说的同时,他伸手进西装口袋,摸出他的手机。
我低头看:原来他手机的卫星定位功能一直开着。
“我之前急急忙忙从恒盛赶直升机过来,是王书维跑到停机坪那儿去提醒我,记得开卫星定位。”
“原来如此。”我兀自点点头。
之后的程序:进警局,录口供。
王书维赶到警局的时候,胡骞予正在里面录口供,我刚从口供室出来,坐在他们的办公室里,喝咖啡。
一进门就见到我,他愣了愣,随即转身,询问某个正好路过他身边的警员:“请问,胡骞予还在录口供么?”
他忽视我,我料到了。我到自动贩卖机那里,又买了杯咖啡,端着纸杯走过去,到了王书维面前,站定,杯子,递向他。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做。看着我手中的杯子,没有动。
气氛僵了很久,他终于伸手,接过咖啡:“谢谢。”
“不用谢。”我笑一下,看看他,“托尼叫你来的?”
他此时正举杯,喝着咖啡,闻言,他的动作僵住。
他把杯子从唇边移开,不解的看向我,眼中是满满的疑惑。
还在装!
我心中愤愤,却继续笑颜以对:“我都快成你老板的女儿了,怎么?还想瞒着我是么?”
他立即露出警觉的神色。
我极轻的“哼——”一声,转身坐回长椅上。
隔了很久,王书维坐到我身旁。
他重新喝咖啡,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
“胡欣告诉你的?”
“姚谦墨。”
他点头表示理解,俄而,偏过头来看我:“看来你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秘密。”
我自顾自喝咖啡。
很苦,苦到味蕾都已麻痹。
不看他,只看着杯中的液体:“鉴定报告不是还没有出来么?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会儿。”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
我笑,没再回答他。
“我来之前,鉴定报告已经出来。”
“……”
“很遗憾,染色体比对成功。你是托尼的女儿。”
我手一颤,咖啡洒了,烫了手,可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疼。
王书维递过来一方纸巾,我用力擦拭溅在手背上的咖啡,用力到,要搓破一层皮肤。
他捉住我的手,不让我再虐待自己的皮肤。
“要不要看报告结果?在我车上。”
他的提议,我摇头拒绝。
我很累,心里麻痹。
“托尼会来找你。做好心理准备。”王书维提醒我。
我无力的驼起背,靠在椅背上,仰着脸,闭着眼。
林甚鹏……我最爱的父亲……原来,才是我造就我的罪孽的源头。
想一想,依旧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王书维手环过我的肩,他顺势将我揽向他。
我没有抗拒。我原来一直厌弃王书维,因为他曾经害过我,但原来,他的行径,都是受了我生父的指使。
这么想来,似乎,我不该怪他。
被自己的生父害,其实,我并不觉得多难过。
可是,想到林甚鹏,我心痛,像是有铁丝,困住了柔软的心脏,并渐渐勒紧。
我靠着王书维的肩膀,闭着眼。
眼前,一片黑暗中,我才能稍微平复一些。
可是,我的平静,没有持续很久——
我感觉到,一双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正投在我身上。
我缓缓撑开眼帘。果不其然,我看见的,是刚从口供室出来的胡骞予。
胡骞予站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而我,靠在王书维的肩上,睁着眼,懒散的与他对视……
我觉得奇怪的是,胡骞予似乎并不愤怒,也没太多情绪。我们就这样,彼此,淡然对视。
突然间,胡骞予蹙起眉头,咬唇,轻笑一下。
那是,无比嘲弄的表情。
我眼前一黯,心尖颤。
下意识,正准备离开王书维肩膀,王书维已快我一步,站了起来:“胡总。”
胡骞予点一点头,算是回应,继而转身,朝走廊那头、楼梯口走去。王书维看我一眼,随即追上胡骞予。
越行越远的两人,他们边快步疾走、边谈话。
胡骞予的声音隐约传至我耳里:“何万成呢?”
王书维声音更低,我无法听见他说了什么。
而,不知王书维回了什么话,胡骞予立即答:“截住他。”
话音刚落,此二人,便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我看着此时空旷旷的走廊,无语嘘叹,重新靠向椅背,无力颓唐。静默中,我想了很久,而后,取手机,联络托尼。
电话接通。
“我是林为零。”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才得到他的回应,“很巧,我也有事要找你。”
“那好,我们……”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等会儿要去中央医院,在那儿见面。”
“医、院?”他一字一字、慢条斯理、反问。
我脸部虽僵硬,但还是对着听筒、轻笑出声:“对,我要做一次亲子……不……”我改口,“……是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对这些人的那些狡诈手腕,我已经麻木。与其相信他们,我宁愿逼迫自己不去面对那些所谓“真相”。
我要亲眼看到结果。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没有等到托尼的回应。
我只能说:“时间由你订。愿意什么时候见面,提前通知我。”
说完,手指移到挂机键,正欲按下,托尼出言打断我动作:“姚谦墨?他告诉你的?”
我觉得好笑:“你,有功夫关心这个?”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绕过一个不仅不替我办事、还这么轻易就背叛彼此约定的人。”
“约定?”我尾音扬起,鄙夷无比。
不守信用的人,又何止姚谦墨一个?
如果,托尼这样的男人,是我生父的话……我摇摇头,努力挥去这个想法。
托尼接下来的话,打断我的沉思:“为零,我会弥补。相信我……而且,我很爱Vivi——你的母亲。这,是实话。”
你爱我的母亲,却布局多年,只为毁掉爱人的孩子。这样的爱,多么卑鄙。
“那露西呢?”我未经大脑、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语气,手机如此义愤填膺。
“露西……是个坚强的孩子。”
他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咬牙切齿:“你把她像物品一样买卖……那你,爱她么?”
“不,那不是爱。我对露西有恩,我出钱延续她母亲的命,我助她风风光光回到姚家。她这么做,是报恩,也可以说是……利益的,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我几乎要嘲笑出声,为这个男人的绝情和无耻。
可是,下一秒,扬起的笑靥,却硬是僵住我的唇边——那我呢?我对待所有人的方式,我总挂在嘴边的“等价交换”这几个字,是否,也说明,我的可耻?
托尼这种锱铢必较的性格,难道,会因血缘而延续?
我无力的闭上眼,“如果,你爱我母亲,那么,答应我,不要害胡骞予,还有……露西,也请你放过她。”
“胡家帮助林甚鹏,骗了我们父女这么多年,误导我,害我差点就要动手逼你到绝境。为零……你和我那么相像,我相信你绝不这么愚蠢,盲目的仁慈。”
托尼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把握,信誓旦旦的说着我和他的相似。
我很想对着他叫嚣:下一次的亲子鉴定之前,你还没有资格这么说!!
可是,我终究无法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