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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颇为慌乱,胡乱点点头,随着我走向一旁的灌木丛。穿过灌木丛中间的鹅卵石小路,通向会场外头。
这里人很少。
*****
“这位小姐,你当时在电话里什么也没有明说。这次又……特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我笑。
笑容无害:“一笔交易。”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对所有人保密。”
劳工处的资料显示他受胡家雇用时间不长,3年而已。
他要比既想要忠心、却又割舍不下金钱的那位,要可爱许多。
“2月17号,你载着胡夫人和一位……”我停住,考虑措辞,“……先生,去墓园扫墓。”
洪司机垂下眼睫,思考、回忆。
看他此时的表情,我已经有十足把握,这笔交易,能顺利谈成。
在商场上许多的战争,与其说是金融知识的博弈,不如说是双方内心的较量。读懂一个人的心,是从此人手中获得利益的最佳方式。美国常青藤盟校都把心理学科引进到商学院,也是出于此音。
可惜,我的心理学往往是所有学科中最弱的一门。我甚至需要自己的心理医生定期做辅导。回国后短短一年,我再不需要心理医生。我的内心,慢慢壮大。
我的这些进步,统统要归功于今天这场婚礼的新郎,自然,还有那位新娘。
****
“能不能告诉我,那位先生是什么人?”
他没有回答我。
他在考虑,也许,考虑该不该告诉我,又或许,他正在考虑,该开什么样的价码。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考虑好了,联系我。至于条件……由你开。”
我说完就走。
他知道我的联系方式,我不逼他,给他时间考虑,甚至连价都由他自己开。这么大的便宜,没有不捡的道理。
我走出不过几步,他便叫住我。
“条件,由……由我开?”
比我想象的要快。我掬起笑容,回身,返回。
从包里取出支票簿,没有填数额,直接在末尾签上名,撕下,递给他:“对,由你开。”
他攥紧支票一角,很用力,直至直接泛白,咬咬牙:“他们……胡家,对我很好。可是我……我孩子生病,现在正急需要一大笔钱。我本无意背叛我的雇主。”
我微笑,点头,表示理解。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在这一期的新加坡法制周刊上见到他。是封面人物。”
我立刻取手机,准备打电话回去查这一期的封面人物是谁。
“……另一个……”他继续道。
另一个?我愣住,这时电话那一方已经接起,我反应过来,暂时挂机,听他怎么说。
“另一个我认识,是环球的总裁。”
****
托尼?
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名字……
我瞬间如坠云雾中,顿时失去方向感。
“你有没有听见胡夫人提到David yang 这个名字?”
我愣愣地看着虚空的某一处,却听见自己用沉着冷静的声音,问他。
他的回答:没有。
许久,我恢复过来,连忙打电话给托尼。
他没有接,关机。打给他的助理,助理说会替我联络,之后也没有下文。
我突然忆起,几乎每一次都是托尼主动联络我,我从未像现在这样,那么迫切地需要联络上他。
依旧没有回音。我打电话回去查法制周刊的封面人物。
很快收到回音:“这一期的封面人物是XX律师事务所的……张怀年。”
******
张怀年?托尼?这两个人……
头突然钝痛起来,我一下子没站稳差点跌倒,洪司机险险扶住我。
我愣愣的看着他扶住我的手,渐渐恢复清明,站直来,依旧,笑:“这一笔生意成交。支票数额由你填写。合作……合作愉快。”
随后,转身就走。
转身后,下一秒,再笑不出来。
边走边联络张怀年。和托尼状况一样,联络不上,我电联张怀年的律师事务所,被告知张律师正在旅行度假,事务所也联络不上他。
我想到一个人——胡骞予。我回想起胡骞予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我是你的对手。那么张怀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你的仇人。”
我承认自己现在时慌不择路,真相就在我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它从我眼皮底下溜掉。
我问正在忙碌的佣人,佣人不肯告知,说是夫人的命令。胡欣不要我见胡骞予或露西。
是怕我来此观礼是不怀好意,还是担心因我而闹出什么乱子?我只要知道真相,管他胡骞予结不结的成婚?!
我想到姚谦墨。他之前要我去看露西,他一定知道准新郎新娘在哪。
打给姚谦墨,我收敛急切语气,我不能让姚谦墨听出我的慌乱。
我做的很好。
“我也不想做的太绝情。我去看你妹妹。告诉我,新娘的休息间在哪?”
他停了很久才回答,大概是醉得不轻了,声音含混不清。
我勉强听出休息间是在东楼的一层。我匆忙赶过去,一层,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
终于,我找到露西。
******
却,不见胡骞予。
露西正站在全身镜前,由着身后造型师摆弄长及曳地的头冠后缀。
我在门前顿了顿,咬咬牙,进去。
她从镜子里看到我。
愕然转身。
“为……为零?”
我不想浪费时间,“恭喜你今天结婚。胡骞……新郎在哪?我去,道一声恭喜。”
她泪眼婆娑,拽着裙角要上前来,可走了一步就不动了。我确定她是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哭的。
看着她涟漪泪水,我咬牙,再咬牙,克制住。
女人能楚楚可怜到露西这个地步,就能轻易牵动人心。
可是我不能动心,我现在很急。
她见我依旧冷着脸,语气带着凝噎:“骞予他不在这里。为零你……找他……”
“只是一些公事而已。”
*******
二楼阳台。我在那里找到胡骞予。
我穿过休息室外走廊,到达尽头,从那里的楼梯缝隙向上望。看到胡骞予的身影。他一身白,很容易找到。
他在室外阳台。
我正准备上楼,胡骞予突然抛出个什么东西,一道闪亮的光,在我眼前划过,最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我低头看,原来是一枚婚戒。我想了想,没有去管那枚被准新郎无情丢弃的婚介,快步上楼梯。
拉开玻璃门走进去。他没有听见动静,背对我,低着头。
“胡骞予。”
我唤他。
他肩膀抖一下,回头,看我,自言自语:“不可能……”随后,就愣在那儿。
我大步走过去,走到他近前。
“David yang是谁?”
他自方才我出现起就一直板滞着的眼睛,此刻,瞳孔猛地一震,随后,他的表情变幻,片刻后,站在我面前的,就又是那个我最熟悉的、冷傲的胡骞予。
我不管他此刻在想什么,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讯息,其余的,自动屏蔽,顿一顿,我继续道:“张怀年是谁?”
他一直不说话,我问到这里,他更是连看都不看我,忽略我的存在。
“张怀年,与你和胡欣,是什么关系?和我父母,又是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突然,嗤笑:“你依旧太高估你自己。”
说完,丝毫不留恋,饶过我,朝楼梯走去。
我追过去,攥住他的胳膊。
之前,无数次,他这样强行留住我,此刻,换我,留住他。胡家的人,一个个都有鬼,现在,多一个张怀年,再多一个托尼……胡骞予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是我目前所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很讽刺。我好不容易摆脱他,现在,却又要自动送出自己。
不,这一次,不仅要送出自己,更要把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加在赌注砝码那一边的托盘上。
他挣了挣,我手收紧,再收紧。
面前,就是楼梯,如若我让他下了楼,我必须面对的,就又恢复到了之前的“一无所知”。
这时,不远处,小型钟楼,发出11点整的钟声。
新婚夫妇行礼的时间,在10分钟后。
在钟声中,是胡骞予冷的不带一点情绪的声音:“放开。”
“……”
“我再说一次。放手。”
死死咬住牙齿,血腥味渗进了齿缝间:“胡骞予,你得告诉我。我,有了你的……”
我没来得及说完,胡骞予猛地一甩手,我力气再大,始终敌不过他。我一趔趄,朝前摔去,下意识抓紧了楼梯扶手,可这时,脑子一晕,我的手抓不稳。
胡骞予没有来扶住我。
脚下一空,我摔下楼梯。
摔下去,下一秒,胡骞予身上,白的晃眼的燕尾服,在我眼中,划出一道光。
天旋地转之后,迎向我的,是突然袭上身体每个毛孔的、剧烈的痛苦。
随后,便是满目的、迅速蔓延的黑暗。我的整个视界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我看到,胡骞予惊慌无比的脸。
醒来时,人在救护车上,耳边有救护车警笛声,叫嚣。
四周明晃晃。见我醒了,医护人员上前移开我的呼吸器,询问我的名字,看我是否已清醒。
我的颈部被固定住,无法动弹。全身疼痛,痛觉神经像是被人用针尖在刺。
我想到孩子,手不自觉摸向腹部,立刻,撕裂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应该是骨折了。
想要转头询问医护人员,立刻被人按住肩膀:“你的肋骨断了,别乱动,断骨会刺进内脏。”
医护人员依旧在和我说话,维持我的清醒,可是,声音渐渐地,离我越来越远。
很快,我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我痛,像是身体某一处,被活生生剜去了一部分。
可是我醒不过来,深陷于梦魇中。梦中,我听到婴孩的哭泣,撕心裂肺的。
还有男人的声音,那声音,犹如濒死的兽,低沉的哀鸣:“救救她,求你们,救她……”
又梦到我的父亲。
他还是30多岁的样子,父亲旁边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我从未谋面过的母亲。她与我,长的多么相象。
她在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很想过去,可惜,我的身后,有人在凶恶的警告:
“VIVI……VIVI……不,不……林为零!你不准死!听到没有!!你死了,我就要胡骞予……不,要胡家……整个胡家……给你陪葬!!!”
我想要向我微笑着的父母走去,可是这个阴狠异常的声音,一声一声,攫住我,不给我一点空隙。
我霍地睁开眼。
此时的我,正躺在病床上,触目,白色的一片,耳边是呼吸机的声音,和心率仪单调的回响。
这是一间重症监护室。
对面墙上,镶嵌一块透明玻璃,外面站着一个人。
我的视线渐渐聚焦,看着不远处的,与我一面玻璃之隔的胡骞予。
见我醒了,胡骞予满布着欣喜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
……
很快,医生赶来,为我做检查。
翻眼皮,看瞳孔,检查患处。
醒来意味着要活生生面临痛苦,医生给我注射了一针之后,我又一次睡过去。
*****
虽然伤得很重,但我没有死。孩子没有保住。
差点夺走我生命的撒旦,他又一次来到我的面前。这一次,不是隔着玻璃。
他就站在我的病床边。
我刚醒的时候,胡骞予胡子拉碴,满面憔悴,形容枯槁,穿着一身带血的白色燕尾服。此刻的他,不一样。虽然,他依旧是满眼血丝。但血衣已经换下。
一身黑衣服,外面套一件无菌服。
是我让护士请他进来的。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