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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冷哼了一声,起身离席。夏衍冬快速地吞下几块肉,也向尹氏行礼离去。
唐嫣待所有人吃完,默默地和下人一起收拾碗筷。
一旁尹氏对玲珑说,“玲珑,三个孩子里面,老爷最疼的就是衍初。他自小聪明漂亮,又懂事,很让老爷挂心。张氏那个女人,一心想把将来要由衍初继承的家业独吞,一直让他儿子插手夏家的产业,你可得替你夫君看牢一些,否则将来,会一无所有。”
“娘,二娘不像那样的人。”
“怎么不像?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从小养在深闺,不知道人心险恶。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天真无害,暗地里不知道使什么手段争宠呢。你赶紧抓紧衍初的心。”说完,眼神若有似无地朝唐嫣这里飘过来。
唐嫣收拾完桌子,迅速地离开,心里把尹氏骂上千百倍,最后实在气不过,直接骂了出来,“我呸,自作聪明。谁要跟那个玲珑争宠?夏衍初,我根本就不稀罕!”话音刚落,一只手从墙角伸出来,狠狠地把她扯了进去。
她被禁锢在一个怀抱里面,动弹不得,眼前的双眸有薄怒,“唐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她疑惑地重复,他已经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她的双手抵着他,他那两片侵略性极强的嘴唇狠狠地压过来,她几乎要被嵌进他的胸膛里面。
“唔唔唔……”她嘴里的空气几乎全被他挤走,浑身瘫软,仿佛被放进急剧摇晃着的船,只觉天旋地转。
但不适应,只有须臾。片刻之后,内心升腾起来的渴望,像脱缰的野马,怎么也不受她控制了。她攥着他的衣襟,虽然没有顺从,但已经不再抗拒,他突然挤进她口中的舌头,急切地探索着她的芳津。
交换的呼吸,进入彼此体内,点燃了火热的心意。
她开始喘气,开始意乱情迷,开始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和小小的恐惧。她的身体,她的心,一点都不排斥这个男人。她能读懂体内翻滚的血液,透露的信息。她,在渴望着他。
在她彻底无力之后,他才放过她,却仍然霸道地环着她的身体,问她,“说,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她大口地呼吸,思绪全乱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唐嫣,你听好了。你是我的女人,若是你不愿待在我身边,我马上还你自由。倘若你心里哪怕有一点声音在喊不,从今以后,你必须把我当成你的丈夫,依赖我,在乎我,听到没有?”
她的眼睫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衍初把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把她当做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怜惜,“好孩子,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唐嫣的鼻尖贴着他衣服上的香,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一个词,承诺。她在他面前,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闹,他对于她的纵容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行礼,敬语,她从来不用,从来都是夏衍初长,夏衍初短的呼来喝去。
原来他在乎的,在乎她的看法,在乎她?
回娘家
唐嫣脚底下像踩着两片云,脑海里面不断飘着夏衍初的话。有时候迷茫地望着天空,有的时候傻乎乎地笑,就像小时候觊觎很久的一件衣裳,被娘买了回来,当过年的新衣。
回到房里,莫言正在缝补衣服。看到唐嫣似神游天外,连忙站起来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魂都没了。”
唐嫣凑过去,“莫言,来,你狠狠掐我一下。”
莫言顺从地掐了她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唐嫣感觉到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吃吃地笑。
莫言不放心,“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掐你?”
“我以为我在做梦。我刚刚,刚刚碰到夏衍初了。”
“碰到公子不是常事?”莫言疑惑地问。
“他,他……”唐嫣羞于开口,更把莫言急坏了。
房间里,猛地响起敲门声,还有人在门外喊,“唐嫣,你在吗?”
她几乎想也不想地说,“不在!”
门外的人似乎顿了一下,自己把门推开,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定。
“公子,快进来,快进来!”莫言倒是热情,又是让座又是奉茶,唐嫣只差没缩进被窝里去了。这个人,刚刚,不是才见过了吗?
夏衍初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扭过头看唐嫣这边。他不说话,只是敲了敲桌子,示意唐嫣过来。
见她还是一动不动,他才说,“过来呀。”
唐嫣磨磨蹭蹭地不想动,但少有的,不反抗地听从了他的话。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有些东西需要我说给你听,光看是看不懂的。”
莫言看着他们俩,知趣地退了出去。
唐嫣一步一步地挪动到夏衍初身边,夏衍初抽出一沓纸,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些图纸。这是上次被盗的唐家金器。在长安,唐家匠人的手艺是很受推崇的。这一套首饰太后珍爱无比,不论是从做工还是设计,都堪称巧夺天工,天下没有更好的了。”
绘图的人极为用心,细微之处也力求真实再现。唐嫣翻看图纸,内心止不住地赞叹。夏衍初指着其中一只麒麟说,“当初为了整套金器的美观,唐家无意间打造了这一对麒麟兽,却意外地让太后爱不释手,说造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上一次太后大寿,疏勒派使臣前来贺寿,那次他们敬献的国宝佛像,我见过,只是镀金的。若这次,我们能以一套纯金的十八罗汉示之,必能大显我朝国威。”
唐嫣拍手叫道,“好主意!十八罗汉和佛祖相对,如果技艺和数量又能高于他们,必定会让皇上高兴。”
“所以三天后,你就照实说,要打造一套黄金十八罗汉,并详细地列出尺寸和需要的工艺。到时候长倩会斟酌处理的。”
唐嫣边听边点头,忽又问道,“你最近好像和萧大人走得很近?”
夏衍初正准备回答,花园里传来的歌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那歌声婉转轻灵,大自然里最好的歌者闻之也要羞涩。唐嫣和夏衍初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出去,看着站立在月下的那个女孩子。清风过处,花无不闻风而动。
唐嫣问夏衍初,“我很少看到宝月出房门,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夏衍初斟酌了一下才说,“癫病。”
“就是发作的时候,会口吐白沫,浑身抽动不止的病?”
“是的。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病。好的时候与正常人没有差别,但一旦发作,便栽倒在地,意识迷离。”夏衍初朝夏宝月走过去,唐嫣跟在他后面。
夏宝月闻声停下唱歌,有些怯怯地看着夏衍初,“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宝月,你又不听话了。”
“我原以为挑了偏僻的庭院,不会让哥哥发现,谁知道还是……哥哥,我这就回去。”
宝月的性格极为乖顺,当下便有回房之意。唐嫣却上前执着她的手问,“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乐府吗?我小时候我娘也常常唱给我听,结果我学不会,我弟弟倒全都学会了。你唱的是乐府的哪一首?”
宝月腼腆一笑,“小嫂嫂,我唱的是采薇。”
唐嫣压根儿就没记住那些乐府的歌名,哪还有办法跟宝月继续讨论,于是用另一种方式说,“你刚刚唱的真好听,能再唱一次给我听吗?”
夏宝月不回答,只把目光怯怯地投向夏衍初。
唐嫣挡在兄妹之间,挥了挥手,“想唱便唱,看你哥哥做什么?他又不是你,不要什么事都由他替你决定。唱吧,真的好听,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动人的歌声了。”
夏宝月点头。独特的嗓音,仿佛一粒宝珠,在漆黑的夜里,熠熠生辉。
唱完之后,她还是很乖巧地马上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唐嫣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在自己任性闯祸的年纪,这个女孩子,连走出房间唱歌都成为了一种禁忌。她不由得有些难过,转过头看着夏衍初。
夏衍初的眼里有一层淡淡的哀愁,“你定是觉得我太过严厉。我记得曾对你说过,也想像别家兄弟姐妹一样,围炉谈心。但在我家,那只是奢侈的愿望。”
唐嫣安慰似地握了握他的手臂。
“怎么,你是在同情我?”夏衍初勾了勾嘴角,侧头看唐嫣。
她忘了这些个文人都有该死的傲骨。夏家再有钱,也只是商户,朝廷由来重农抑商。那种得不到尊重的尴尬身份,会让自卑和自负并存。
唐嫣双手背在身后,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喂,我问你。你以前当县令当得好好的,后来为什么又不干了?”
“做官太累。不仅累身体,也累心。我自认自己不能做一个好官,两袖清风也太难。心中的那杆秤臣服于官场,而不是百姓。匪盗者众,官贪者亦众。当官之前,想着凭一己之力能做出一番惊天的事业来。可真正做了官,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想法有多么简单可笑。”
唐嫣摊了摊手,“可是你不觉得好浪费吗?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又中过状元,只是呆在家里经营商事,怎么对得起十年寒窗?唐睿读书是因为有兴趣,你读书,不仅仅是这样吧?光是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家族没有用,要通过改变一整个地方从而改变一整个国家。这样的方法,只有政令吧?”
夏衍初愣了一下。
唐嫣接着说,“我只知道,想要学一项本事或者做成功一件事,不可能一直很顺利,起起落落的才正常。只有心一直摆在正确的地方,别的事还会有什么影响呢?只是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夏衍初的神色渐渐缓和开,最后笑了起来,“诚如所言,心静则明。”
第二天,是跟尹氏约定回门的日子。唐嫣起了个大早,让莫言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才出门。她觉得,就算在夏家过得不尽如人意,也不能让家里的父母担心。老丁已经叫人打点好了一切。唐嫣走到侧门口,坐上轿子。
轿子很稳,老丁和莫言在外面跟着。过了一会儿,老丁像想起什么似的,在轿子外面说,“六顺前阵子去送老爷,这阵子回来了。夫人知道六顺么?”
唐嫣依稀记得在灵光寺前见过这个人,便回答,“有些印象。”
“他是老夫人的远方亲戚,很得老夫人信任。但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少爷容不了他,好几次要赶他出家门,都被老夫人强行保了下来。因此他跟少爷是死对头,夫人以后在家也要小心些。”
唐嫣仔细想了想,记忆里的那个人,模样已经很不清晰,只是记得他要打轿夫的事情。老丁是个谨慎的人,既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她便小心点吧。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唐家门口。
唐嫣下轿子,抬头发现自己家门口立着一个人。背影看起来,颇为眼熟。她走近了一些,莫言先说,“咦,这不是公子吗?”
那人应声回过头来,粲然一笑,正是夏衍初无疑。
唐嫣吃了一惊,这个人,不是陪着玲珑去上香了?
夏衍初走过来,似是打量唐嫣了一下,“等你出门,破费功夫。不过好在,成果令人满意。”
唐嫣终于把疑问问出口,“你不是跟玲珑去灵光寺上香了,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顺道过来,看看能不能赶上。”
唐嫣看他一眼,“其实我一个人回来就可以。”
夏衍初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让你一个人回娘家,知道的人不会说什么,但你们唐家人和外人若误会了,说出来的话可就不会好听了。我怕你一气之下不回夏家,只能巴巴地跑来。”
唐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