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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好似没有察觉到张仪的异常,兀自笑着,眉眼晶亮:“张将军该不会以为奴婢是在撒谎吧?”
张仪仰首凑近,细细看她的眼睛,“既然你没有见到刺客的身影,那地上的鲜血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恍若大悟,垂下眼睫,笑意如晨曦露珠转瞬即逝,“我还道将军为何会有此一问,原来是如此。我夜半被外面的嘈杂之音惊醒,顿觉口渴,倒茶时不小心打破了水壶,收拾碎片的时候,适逢将军派人叩门入内,奴婢心下一紧,不小心划破了手,来不及包扎就出来了,地上的鲜血是奴婢适才流下的,将军若不相信,一看便知。”朱雀说着手心摊开,上面果真有一道兀自涌出鲜血的伤口,看情形朱雀并未说谎。
他长眉微皱,看了一眼朱雀,大步走到门口,由外向里望去,果真见地上有碎片和血迹。
房间内摆放着一张床,一个原木箱子,简朴的梳妆台,用来盥洗摆放银盆的架子,一张圆桌还有几把椅子,仅此而已。
张仪的目光落向原木箱子,抬步正欲走上前去查看一番,身后却传来朱雀戏谑的声音:“将军难不成以为刺客在奴婢房中吧?”
张仪听闻她的笑声,皱了眉:“我这也是为了阿呆姑娘的安危着想,还望见谅。”
朱雀扬起笑,弯弯的唇角在火光下轮廓清晰美好,“将军职责所在,搜查住所本无可厚非,但是我毕竟是皇上的贴身侍婢,将军搜查我的房间,不就间接在怀疑皇上吗?奴婢身贱,被将军怀疑不算什么,但是将军连皇上的颜面也不顾全了吗?”
张仪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不悦道:“你在威胁我?”他在瑜景宫见过她数次,只知道就连郭安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奈何皇上却好像不待见她,一直都没有让她入内殿伺候。此女底细还真是难以揣测。
朱雀眼中冷光一闪,如流星没入云雾,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转瞬不见。
她道:“奴婢不敢,只是说出心中所想,奴婢房中的物什,将军也看到了,一目了然,唯一可藏身的便是这原木箱子,您若想看,奴婢这就掀开,也好让将军还奴婢一个清白。”
朱雀神色如常,说着还当真走到原木箱子前,弯腰动手的时候,手指呈现扭曲的弧度,透着紧绷和森白。
张仪在朱雀的身后,眉头紧皱,终是缓缓松开,啐骂道:“你这丫头,我又没说你房间内窝藏刺客,你如今是跟谁置气呢?罢了,你包扎好伤口,早些安睡吧!我到别处看看去。”
刚才她说的话虽然言辞犀利,但是却并非没有道理,万一今天的事情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只怕他难辞其咎。更何况眼前少女虽然口齿伶俐,但只是一介宫婢,想必也没有那个胆量敢窝藏刺客。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自是不会揽祸上身。
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卖眼前少女一个人情,在这深宫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
朱雀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转身时看到张仪大步离去,不由讶声道:“将军还没搜查呢?这就要走了吗?”
张仪边挥退手下离开,边暗自咬牙,这女人还不是一般的虚伪,明显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待人潮散去,朱雀关紧了院门,看着皑皑白雪,定了定心神,连忙向房间快步走去。
幸亏她有所准备,在开门前夕,打破水壶,划破了手,如果她事先毁灭院中血迹的话,势必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索性她受伤也好混淆视听,掩人耳目,只是很险,如果张仪执意开箱的话,一定会发现月锦的下落,届时就糟了。
她打开箱子,扶月锦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脸色苍白,胸前已经被血迹浸染,看来伤得颇重。
“人都走了吗?”月锦坐在床榻之上,语声淡而轻,苍白的神色不掩虚弱,话语意味重如千钧。
“嗯。”朱雀取出箱子里的素色长袍,用剪刀剪成长条,折身坐在了月锦的身旁。
月锦道:“他们会不会去而复返?”
朱雀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你放心,我以前和张仪见过几次,那时候他还只是禁卫军守门小将,短短三年就能爬上禁军首领之职,想必此人定有其过人之处,他以前就处事圆滑,除非必要情况,要不然绝对不会轻易得罪人,况且我在云焕身边伺候,他摸不清楚我的底细,不敢擅自开罪于我。”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会故意激怒张仪。
“你的手……受伤了。”月锦的注意力在她受伤的右手手心上,她下手很狠,好像不知道痛一样,手心的肌肉自然是朝外狰狞的翻飞着。
月锦心一紧,抓住了她的手,她却淡淡的抽回,笑吟吟看着他,但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朱雀轻轻道:“只是小伤,不碍事。”
月锦察觉到她的疏离,身微僵,眼神幽邃,凝望眼前少女,忽道:“你被人下了药?”
他挟持她的时候,听到她沙哑干涩的声音这才没有马上认出她来,刚才握着她手腕,方觉她的武功尽失,难怪她被他挟持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嗯。”月锦是神医,有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去。
“是玄洛做的?”月锦语气铿锵,双眉冷锐如霜。
“嗯。”她无意说太多,已经自发动手脱掉了他的长袍,看到白绫单衣上的血红,眉头微皱,“你怎么受的伤?”
“一言难尽。”他似是在笑,但是朱雀已经动手撕开了他胸前的衣服,扯动皮肉一阵撕心的疼。
朱雀清澈的眼神随意一转,流水般从月锦身上拂过,“那就长话短说。”
“我上了玄洛的当。”月锦话语平静,说出此话倒不像在说仇人,反倒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朱雀怔了怔,随即冷声一笑,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想起张仪不久前说的话,云玄洛在瑜景宫护驾,现在实值深夜,这个时候还进宫不是太诡异了吗?
月锦绽着寒光的晶瞳,在漆黑夜色下,闪着凛冽的光,“我三天前来到了云国都城,一直在暗中关注摄政王府的一举一动,我听说摄政王大概半月前带回来一位少女,一直在府中安置,我以为那人是你,就夜闯王府想要一探虚实,我在王府西厢房见到了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女,身材气质和你很相似,我原本想要带你离开,但是西厢房守卫众多,还需从长计议,我只得离开了王府,我原待翌日深夜再行潜进去,但是却听闻摄政王黄昏的时候,带着一位少女入了皇宫,我担心之下这才寻来,却没有想到正中玄洛的算计,我还没到瑜景宫,就中了埋伏。”
想来从他出现在云国都城,就早已被云玄洛给盯上了,朱雀在云国皇宫,那他之前看到的那个青铜女怕是云玄洛特意为他设置的陷阱,也怪他忧心如焚,这才会上了云玄洛的当。
朱雀下意识问道:“那名少女是谁?”
“不知。”他也很好奇,云玄洛深夜带女子入宫究竟想要做什么?
朱雀手里没药,好在月锦已经点了止血的穴位,伤口虽然深,但是并不见血迹渗出,她将布条缠绕在他胸前,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师父,我知道你的武功深浅,那些人纵使武功高强,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你今日受的伤可谓是很蹊跷。”
赫然一笑,月锦道:“你师父又不是神人,自然不可能永世天下第一。”
朱雀微不可闻的笑了:“你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看情形有好一阵子了。”
被她说中,他也不见异色,只是看了她一眼,叹道:“死不了,过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朱雀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裂天崖的时候,你为了救我和沈琉璃,好像被玄洛打了一掌,这伤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吧?”
两人双目相对的那一瞬,隐约风起云涌,刹那寒冰。
月锦默然,半响,看着朱雀的动作,涩涩道:“阿呆,你怪为师吗?”
她心中发苦,好半天扯出一抹笑,若无其事道:“你不该来皇宫的。”怪吗?她有什么理由去斥责他人,他本已受了内伤,却仍是前来寻她,可见她在他心里也并非毫无地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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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锦眉目一闪,看出她在避他,心思有些恍惚:“你在这里,我怎能不来?”她终究还是怪他了。爱偑芾觑
朱雀无声的笑了笑,想了想,说道:“沈姐姐呢?”
“在凤国。”冷不防,月锦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肩,“阿呆,我来是带你走的。”
朱雀皱眉,语气平缓的说道:“可我不想走,师父。”事情一无进展,她又怎能说走就走呢?
“为什么?难道你还在怪我?”月锦一直吊在半空的心被戳破,那痛,痛彻心扉,哀绝入骨帱。
朱雀绑好结,将他衣服拉好,用琉璃般光华通透的眼眸冷冷看着他,说道:“师父,别忘了,我是阿呆,可我也是朱雀。”
“所以呢?”月锦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暗沉一如宣纸泼墨,听不出半点情绪。
她无意说太多:“我现在不能走,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戬”
他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我刚才听你说,你现在是云皇的贴身侍婢?”
“嗯。”
月锦低沉冷峻地笑了起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事隔三年,难道你还没有对云皇忘情吗?”
“师父,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过去了。”她重声出口,似笑,非笑。
月锦蓦然站了起来,修长瘦削的身影,宛如青山绿竹,透着尖锐的冷戾:“阿呆!女人的死穴是感情,当她感觉情感被欺骗,受到了伤害,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是重重的伤害对方,第二条是伤害自己,你如今选择的是哪一条?”他怎么忘了?眼前的少女,在她最灿烂的年华离,一直伴她的,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少年。他纵使伤她,她又怎能说忘就能忘得了的呢?
朱雀神色不动,她的声音淡漠响起,犹如寒针般刺了出来:“师父,出了竹韵轩,再往南行不远,那里有一处荒废久远的偏殿,离偏殿不远,就是司安门,那里是皇宫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你从那里离开是最合适不过了。”
月锦用力握住朱雀的肩,将她转向自己,盯着她眼睛,目光灼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阿呆。”
“我不需要回答。”朱雀抬起眼睫,终于直视月锦,“入了这皇宫,我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仇恨可以燃烧成燎原大火,如果她要复仇,她要寻求真相,那她的敌人就不单单只是云焕,还有这整个云国天下。
她回不了头了,她也不想回头,如果这是她的人生,她甘之如饴,即使死后要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也心甘情愿。
月锦无声的干笑两声,喉间腥甜,薄唇扯出一个清雅的笑,问道:“你现在是想和我撇开关系,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朱雀笑了,那双乌亮的双眸闪现出浓浓氤氲,美艳不可方物:“师父,我和你本就只是萍水相逢,朱雀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若是来生有幸,定当做牛做马好好报答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室内寒风冷寂,一室无温,触目寒凉。
月锦苦笑,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冷情之处,三年朝夕相处,她虽对他很是依赖,看似亲密无间,却总是将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归于防守之外。
她的徒弟阿呆,早在三年前就是一个无心的人,拒绝去爱别人,也拒绝别人去爱她。
可是他仍想解释,哪怕她已经将他完全的杜绝在心门之外。
他想起沈琉璃,心里划过一抹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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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沈琉璃才只有十四岁,眉目灵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