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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宋秋莲凑到袁老太君身边,把一纸文书塞到老太君手里,示意让老太君跟两位大人说话。
袁老太君这才醒悟过什么来,她举着文书冲两位大人嚷嚷:“我儿早就写了休书,这徐氏已不是我们刘家的媳妇了,她不能当什么夫人了!”
袁老太君文化水平低,不会说文词,连个“节孝夫人”的称号也记不住;可是旁边众人都听懂了,不由都吓了一跳,刘彦昭竟然早就把徐氏休了!
一时之间,满场鸦雀无声。徐夫人本来一直跪在袁老太君身边,根本就没起来。她低着头,人们看不到她的脸色。但是可以看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的手紧紧攥帕子,指甲都扣到了肉里,似乎要剜出血来!
秦氏心里也忽悠一下子。她总算明白,为何徐夫人昨天下那么大本钱,去收买刘彦昌当同盟……原来,就是防着莲夫人另有阴谋!
想到这里,秦氏悄悄抬眼看向她前面的刘彦昌,心说,二老爷,这个时候该看你的表现了——你若支持徐夫人,就可以得到你哥的万贯家财;你若支持莲夫人,你就什么好处都没有。
这时,兰香忽然在旁边跪地大哭,说:“这封休书是假的!若老爷已经休了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怎么还会跟着老爷滞留在梁州城?我们小姐又怎么会在老爷殉难之后,求义士把老爷的遗体从城门下偷下来,送到城外的义庄存放?”
众人一听,觉得兰香说得有道理,低声悄悄议论起休书的真假来。
兰香一边哭,一边向用帕子遮着脸,向刘彦昌这边瞄过来。
秦氏明白,兰香其实是在给她使眼色,让她赶紧行动。于是她以极低的声音,在刘彦昌背后怂恿道:“徐氏若是被休,就不能受封了。整个刘家就犯了欺君之罪,就会被诛灭九族,二房一家也要受牵连!”
刘彦昌猛然醒过味来。他一步蹿到前面,将休书从袁老太君手里一把抢过来,几下就撕烂了。随后他指着宋秋莲说:“来人啊,这把胡说八道的疯妇人捆起来,堵住她的嘴!”
秦氏跟其他几个婆子一拥而上,把宋秋莲摁到了地上。不知是哪个婆子,用一块脏帕子塞住了宋秋莲的嘴,随后有两个婆子架起宋秋莲的胳膊,向静室那边拖去。
宋秋莲娇滴滴的一个小妇人,哪敌得过身强力壮的婆子。她挣扎了几下,头发也散了,鞋子也丢了。一双三寸金莲上,本来穿着雪白的袜子,不一会儿袜子上就沾满了灰土,真是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宋秋莲的儿子刘静玉一直由奶母带着,跟在他娘身后。他看到自己的娘被人捂上嘴拖走了,顿时吓哭了。他一边哭,一边喊着“娘——娘——”
刘彦昌不耐烦地向身后摆摆手,说:“把他也带下去!”
于是有小厮过来,一把捂住刘静玉的嘴,抱着他也向静室那边去了。
秦氏起初还怕在场的下人们跟徐夫人不贴心,在制服宋秋莲母子的时候不肯尽力。却不想这些婆子和小厮动起手来这么干脆利落!后来她想明白了,这几个人是二老爷刘彦昌带来的。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刘彦昌既然发了话,动手当然干脆利落!于是秦氏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倒省了她的事了,她不用动手,只要在关节上稍稍动动口就可以了。
袁老太君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傻了。她手中的休书已经被小儿子抢走了,胳膊却依然向前伸着,呆楞楞地不知所措。
刘彦昌喘了口气,对旁边的人说:“老太君伤心过度,已经糊涂了。你们快送老太君去上车,等会儿我们就要回刘家庄了!”
于是有人过来,搀起袁老太君就走。袁老太君还要说什么;刘彦昌悄悄伏在她耳边说:“我说娘啊——大哥已经不在了,你以后就指望我了——你不想把我也搭进去吧?”
袁老太君还不明白小儿子的意思,她傻傻地问:“你怎么了?”
刘彦昌冷笑,说:“你要是跟你外甥女亲,就等着跟她一起被钦差大人砍头吧!你要是跟我亲,就跟我回刘家庄享清福!”
袁老太君眨眨眼,她就算再糊涂,也明白保命要紧。而且有亲生儿子在眼前,哪有不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偏向外甥女的?她刚才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觉得大儿子家里的事,事事都要听宋秋莲的,不听徐氏的。现在大儿子不在了,只有小儿子了,她以后自然事事都要听小儿子的!
于是袁老太君用帕子一遮脸,嘴里哭着“儿啊肉啊”,由众人扶着走了。
现场终于平静了下来。二老爷刘彦昌松了口气。李大人和钦差大人也松了口气。
李大人和钦差大人偷偷交换了下眼色,各自抹了把汗——从没见过传圣旨的时候,场面这么混乱的,而且是褒奖,又不是抄家!
他们都在想,这位刘彦昭大人,也许真是以身报国的典范,但是德行却有亏。至少在治家方面很无能,他们家简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嘛!而且他明显有宠妾灭妻的迹象,这若是被御史察到,向上参一本,他说不定还会丢官呢!还好,他已经死了,一死百了,还落个好名!
第36章 给力的盟友
感谢热恋^^打赏,么么,爱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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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厚和钦差大人,冷眼看着刘府上的闹剧,面上皆有嘲笑之意。
刘彦昌忙过来向二位大人请罪:“小民有罪,惊扰到两位大人了!”
钦差大人是京官,偶尔出京当回钦差,肯定是要被下面的人当神尊敬的。今天遇到这么混乱的场面,觉得很没面子。所以他故意问:“那封休书是怎么回事啊?”
刘彦昌忙跪倒说:“小民刚刚看了,休书是假的。我大嫂自从嫁到我们刘家,相夫教子、孝敬父母、勤俭持家,有口皆碑!我大哥一向敬重她,才不会休掉她呢!”又说,“还请钦差大人明鉴!”
钦差大人当然明鉴。不过他心中毒气不出,所以想难为难为众人。于是他说:“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辞。我总要把事情察明了,才好回京向皇上复命啊!”他边说,边用目光扫了李学厚一眼。
李学厚心中叫苦,心说我这个新城守大人当得容易吗?前城守大人后院闹翻天,我却要替他收拾烂摊子!看如今这情况,如果我不好好打点一番钦差大人,连我都要被这几个蠢材连累了——因为当初是我替刘家上表,请皇上抚恤的;如果钦差回京告我个不察,我反而成了欺君!
想到这儿,李学厚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徐氏——徐氏跪了这半天,一直低着头,看不出面部表情的变化来;但是她的背始终挺得直直的,保持着大家风范。
李学厚不由感叹,人们说黎大人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知过去未来五百年的变化!为什么他却给自己外孙女选了这么一户人家?这家人,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啊!
感叹归感叹,他还是要想办法把眼前这场乱子平息下去。
他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让大家都能下台阶的办法。他假装严肃,问刘彦昌:“刘氏宗族的族长何在?”
刘彦昌一楞,随后忙回答:“在在在!”又说,“我们族长是族内辈份最高的一位叔祖,前几天就跟着我从刘家庄过来了。”说着,他向身后示意,让族长刘宗保快到前面来。
刘宗保是个小老头,六十多岁的年纪。他平时在村里挺威风,但是让他出来见官,而且是见钦差大人这样的大官,可把他吓坏了。他哆哆嗦嗦的,路也走不稳了。来到前面,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先给两位大人磕了仨头。
“老人家,你便是族长?”李学厚特意放柔声音,向族长问话。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些,免得把这个小老头吓得说不出话来,或者胡言乱语。
族长结结巴巴地说:“小民,小民叫刘宗保,是刘家庄刘氏家族的,族长。”
“老人家不要害怕,本官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尽可如实回答。”李学厚慢悠悠地说,他尽量拖延时间,给小老头一个缓冲,让他心里镇定下来。
“是是,小民定然如实回答。”刘宗保见眼前这位大人,和颜悦色,心情总算平静了许多。他找到了一点平日在村里的感觉,脑筋转得快了,身子也不那么哆嗦了。
李学厚继续问:“老人家,你来说说,节孝夫人的妇德如何?”
刘宗保一时没听懂。刘彦昌在旁边解释:“大人的意思是,我大嫂在咱们村里,这媳妇当得好不好,有没有不懂事的地方?”
这回刘宗保听懂了,他大声回答:“没有啊,昭儿他媳妇没有不懂事的地方……”原来,刘彦昭在村子里的小名叫昭儿,所以刘宗保按村民的习惯,称徐氏为“昭儿他媳妇”。只听他又说,“昭儿他媳妇好啊,会认字,懂大道理;不像杠头的媳妇混不说理,滚刀肉,杠头揍她她也不听……”
刘宗保说了一串的村话,惹得在场的人掩口窃笑。连李学厚和钦差大人都差点儿绷不住,笑了场。
刘彦昌忙提醒这小老头:“让你说我大嫂哪里好,你提杠头的媳妇做什么?”
“噢噢噢,我知道了!”刘宗保忙答应,又对两位大人说,“昭儿他媳妇是从京城来的,可是到了我们村之后,穿得跟我们一样,吃的也跟我们一样,从来没有瞧不起我们乡下人。还有啊——她学问高,我们村里请不起先生的孩子,都跟她学认字儿——我孙子就跟她学认字来着,现在已经会背好几本书了。来前儿,我孙子还问我,昭大娘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一年多没跟昭大娘学写字了,他天天在地上画,就怕时候长了忘了……”
徐氏在一旁听刘宗保提到村里的孩子们,忍不住拿起手中的帕子,悄悄抹了抹眼泪——也许对她来说,与其在梁州城里跟莲夫人玩儿宅斗,还不如在村里陪伴那些朴实的孩子们。
在场众人听了刘宗保的讲述,也都十分感动。小老头的话虽然村,可是越朴素的话语越能感动人。他们通过小老头的话语,完全能想像出徐氏在刘家庄里安于清贫,温柔善良的良媳形象。
就连李学厚和钦差大人听了,也一头,觉得皇上封这位节孝夫人,没有封错人,徐氏品行俱佳,堪称妇人的楷模。
刘宗保说得差不多了,刘彦昌在旁边总结:“两位大人明鉴——我们刘氏宗族的人,只承认我大嫂是我哥的正妻,再无旁人!”
这回,钦差大人满意了,他说:“既然你们刘氏族人一起力保节孝夫人,本大人便如实回禀皇上。”
钦差大人这话说得尚有余地——他既可以跟皇上把今天这个小插曲实话实说,又可以选择性地遗忘了今天发生的这个小插曲。
李学厚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要好好打点,务必要让钦差大人满意,最好让他选择性地遗忘吧!
这一幕终于揭过去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位大人去刘彦昭灵前上香。随后在鼓乐声中,众仆役一拥而上,将刘彦昭的棺材抬起来,抬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众亲眷族人也是该上车的上车,该上马的上马,摆开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守府。
外面路边早已设了祭棚。队伍几步一停,撒纸钱、奏鼓乐,迤逦出了梁州城的西城门,向刘家庄方向行去。
等刘彦昭的灵柩到了刘家庄之后,还要停灵三日,供各方亲友来祭奠,随后才能入土为安。具体程序繁复,暂且放下不提。
至于徐夫人的两大劲敌,袁老太君和宋秋莲,暂时有刘彦昌控制着。刘彦昌已经打定主意,不等到刘彦昭的丧事办完,他是不会放她们自由的。
第37章 判若两人
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