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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一)
虽说距先帝驾崩不过三四个月,但哪朝哪代的臣子不想讨新帝欢心?
天子二十七日除服之后,宫中便开始封王册妃,日渐热闹;待百日之后,宫中更是撤去丧幡,四处张灯结彩,开始预备新帝入宫后的第一个新年。
欢颜立于殿外的御水河边,只见岸边两行绫纱宫灯,又被河水倒映着,如四串鲜红夺目的玛瑙珠,一路迤逦而去,再不知通向哪里。河面并未结冰,却有着丝丝缕缕的寒意从微漾的河水里散出,冷得沁骨。
欢颜抱着肩打了个哆嗦,开始犹豫要不要先去茶房烤烤火。
这时,身后忽有熟悉的男子嗓音低沉说道:“怎不回屋里去?这里冷。”
欢颜心头一颤,慢慢仰起头,看向那张沉静俊秀的面庞。
她本以为再次面对他时,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他痛骂甚至痛打一顿,然后痛不欲生地大哭一场。
但她居然很冷静。
她比她自己所能预料到的更加地冷静和淡然,那样缓缓地退开两步,恭谨却疏离地向他行礼:“见过三殿下。”
许知澜眸光一缩,默默地看向眼前这个容貌清丽神情淡漠的少女。
她还是以往的风姿,但眉目间再没有以往看向他时的娇羞含笑。
他记得她每次避开人悄悄过去和他相会的模样。那样羞怯却勇敢地奔向他怀抱,将柔软的身体藏到他怀间,踮着脚尖将头埋入他的脖颈。
她的身体总是紧张得发抖,小巧的唇也是冰凉冰凉的,脸颊却是赤热。
待他亲上她,耐心地去品味她的香甜和美好时,她的身体便抖得更厉害,脸颊烫得仿佛着了火,却依然仰着脖颈,无所畏惧地奉上她,由着他采撷掠夺。
那一刻,他抱着她,是这样的心满意足。
仿佛她就是他的天下,她就是他的一切。
可她到底只是小小的侍儿罢了;而他并不是殿中高高在上的那位,即便看上的是自己的儿媳,也能巧设圈套,踩着亲人的尸骨来成全自己的爱情或者淫欲。
相信不用多久,那人便能轻而易举把曾经的儿媳堂而皇之抱于怀中。
而他呢?
不得不因为那人的一声吩咐亲手将心上人推上绝路,然后……
这般人在咫尺,心隔天涯。
欢颜见他迟迟不再开口,退开一步,绕过他便要往殿内走。
这时,她的手臂一紧,已被许知澜握住。
他垂眸看着她,然后用另一只手解开自己斗篷,轻轻搭到她身上,柔声道:“欢颜,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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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二)
欢颜一挣,没能挣脱他抓牢她的手。她垂头,借着浅浅的灯光,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然后猛地扯下斗篷,甩到他身上。
她慢慢道:“三殿下金尊玉贵,奴婢不敢领三殿下这份情!”
鲜红的八角绫纱宫灯投在她的眼底,亮汪汪的,浅浅的红,像那日她被打得满身是血,然后被一盆冷水倾下,——那忽然在眼前放大的浅红血水。
那一刻,他觉得他一颗心脏都已经被拍打得稀烂,忽然之间便盼着她再也不要睁开那双让他心旌神荡的剪水双瞳。
不要再醒来,不要再活着承受她根本承受不住的疼痛和屈辱。
他早已知晓,她逃不了。
连自己的长子都能痛下杀手,何况她一个小小婢女。
他没接她摔过来的斗篷,却在她迈步又要离去的一霎,再次执住她的手臂。
他仓促地解释道:“我知道想杀你的是谁。当初出首你,只是不想让你再受更多苦楚。我还暗中通知了二哥和五弟。你知道的,有些事,我……有心无力!”
她是懂他的。他不像许知言有父亲怜惜,也不像许知捷有母亲宠溺。他提到他卑贱早逝的母亲时,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了然和痛惜。
可此刻,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咬着牙慢慢道:“三殿下,请放手!”
许知澜不放,反而将她用力一拉,让她几乎跌在他的怀里。他将她的手拖向他的心口,哑声道:“欢颜,我……一直没变过。”
欢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往让她紧张而愉悦的暖暖气息,此刻意外地要逼出她的泪来。
她点头道:“是,你没变,是我变了!行了吧?”
许知澜猛地将她拥紧,喉间有压抑的哽咽:“我知道你也不会变。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怎么会说变就变?你须得明白,若我有二哥或五弟那样的地位,我……我便是死了,也舍不得你受那样的苦楚!”
欢颜狠狠地推拒着他结实的胸膛,忍不住迸着泪叫道:“你是该死!二殿下五殿下可以看着我死,甚至亲手送我死,唯独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许知澜拢紧她,由她用力捶打着,再不肯放手,隐忍地说道:“我并不是亲手送你死……我只是不得不筹谋好我们的退路!任何你或我可能走下去的退路!”
“我不要退路!”
欢颜抓挠他的手臂,却绝望地发现她的动作只是徒劳。
他的衣袍厚实,他的肌肉坚实,他以往让她骄傲的一切如今让她如此痛恨。
她努力尖着嗓子但终究只是嘶哑地叫出声来:“既然你立誓和我厮守终身,理当生同生,死同死,何必要什么退路!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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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枯石烂的山盟海誓,没有退路。我喜欢这句话,你们呢?
☆、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三)
许知澜红着眼圈,终于低吼出声:“若不留退路,如今我还能这样抱着你,做着一世相守的梦吗?”
他一俯首,将她亲住。
欢颜挣扎,双唇却已给堵得结结实实,愤怒的控诉被人狠狠地吮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陌生,陌生得让她绝望。
殿中的笑语喧哗淹没了她的呜咽和挣扎,连殿门口的守卫也只将注意力放在殿中的传唤上,再无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轻微动静。
——便是注意到了,谁又来敢管三皇子的闲事?
她只是小小的侍婢而已,甚至连宫女都不如。
不知是绝望还是伤心时,身后忽有人漫不经心般笑道:“楚相,你瞧在是在唱哪出呢?牛郎织女除夕相会,抱头痛哭成这副模样!”
许知澜一惊,手臂略松,欢颜已挣脱开来,抽泣着转头看时,却是萧寻、楚瑜缓缓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萧寻见欢颜满脸是泪,眸光已是冷凝,眉梢眼角却依然是散淡笑意,“呀,这不是二殿下的侍儿吗?刚刚二殿下还在问你去哪里了呢,原来却和三殿下在此……”
他笑了笑,随手递过一块丝帕,说道:“眼泪擦干净再进去吧!二殿下看不见,可旁人都是明眼人。”
欢颜正是狼狈时候,只想快快逃离此处,眼见萧寻伸来的手腕挡住去路,“啪”地狠狠将他的手连同丝帕甩开,吸着鼻子冲了开去。
丝帕落地,手背给她拍打的地方麻麻的疼。
打他的力气不小,想来心中的怒气更大。
萧寻尴尬一笑,弯腰将丝帕拣起,说道:“真没想到,太子府出来的丫头,脾气也能这样坏!”
两人相处多时,他哪会真的不知欢颜脾性?只是一时想不出,她在他跟前胆大妄为,无所顾忌,难道在诸位皇子跟前也敢这样放肆?
或者,是和所谓的天朝贵胄相处惯了,她才没把他这个属国皇子放在眼里?
他该生气的,可攥回丝帕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楚瑜时,却见他正对着欢颜离去的方向出神,一双黑眸极其幽深,再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知澜神色已复,拾起地上的斗篷,向二人说道:“知澜一时失仪,让萧公子和楚相见笑了!”
楚瑜回过神来,向许知澜轻笑道:“三殿下失仪的时候并不多。”
许知澜静默片刻,缓缓道:“她虽是侍儿,却与我们几兄弟一起长大,情谊不比他人……前儿出了些事,她对我有点误会,我希望能解释清楚。”
楚瑜拍拍他的肩,叹道:“看来这误会不浅,三殿下还得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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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四)
萧寻却笑道:“楚相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若我朋友把哪个女孩逼成这样的泪人儿,我一定劝他,兄弟,还是节哀顺变吧!”
他也拍拍许知澜的肩,笑道:“三殿下,从来美人如花,折了一朵,还有无数朵,还怕无处寻芳?三殿下若不是擅此道,改日萧寻送上一打蜀国美人给三殿下换换口味如何?”
楚瑜大笑,问道:“你既要送一打给我,又要送一打给三殿下,看来真的是嫌府上美人太多了!”
萧寻望天长叹,“楚相你懂的,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大殿走。经过偏殿时,却见欢颜端着盏茶自茶房奔出,却已拭尽泪痕,容颜冷凝,只看向许知澜。
三人不觉都顿了足。
许知澜眸光闪了闪,举步便走过去。
欢颜挺直脊梁立于阶上,看他走到跟前,忽扬手,将杯中茶水泼在他的脚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回茶房。
三人都怔住。
楚瑜愠怒道:“这丫头怎敢如此无理?便是有二殿下撑腰,也不该这等猖狂!三殿下,要不要叫人捆了,好好教训教训?”
许知澜看着犹在地上冒着热气的水渍,缓缓地摇了摇头,退开几步,慢慢走回大殿。
还是一惯的稳健,并看不出有多少的凄伤或不安,只是一双曜亮如星的眼眸明显黯淡许多。
楚瑜摇头叹道:“真想不到,三殿下也有这样痴情伤心的时候……这丫头也忒有个性了!”
萧寻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泼在地上的水渍。
热气已无,水渍渐冷。
无言地诉说一场覆水难收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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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端了醒酒汤送进去时,聆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许知言身侧,正轻言巧语地说着什么。
许知言侧了头问:“怎么去了这许久?”
欢颜道:“我自己开的方子,现煮的,可以益肝明目。”
许知言轻抚双眼,低叹道:“欢颜,一切不过是命而已,也不用太费心。”
欢颜静默片刻,答道:“有时候,怎样的命,也是靠自己争取的。小姐,你觉得呢?”
她目注聆花,眼眸亮得奇异。
聆花坦然看向她,抿唇而笑,“不错。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若是呆坐屋中,不谋不动,天下也掉不下成事的机会。”
欢颜笑道:“那么我是不是该恭喜小姐?人谋之后,还有天意相助,方才会有这段锦上添花的好姻缘。”
聆花微微蹙眉,眸中氤氲出一丝愁绪,低低叹道:“我便晓得你已记恨上我。”
欢颜冷淡地转过头去,说道:“奴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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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五)
她口中说着不敢,神情间殊无惧意,连许知言都皱了眉,劝道:“欢颜,聆花刚已经和我解释过,你房中发现的毒药,并不是她存心陷害。只怕……她也是给有心人利用了!”
聆花低垂臻首,婉然叹道:“欢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甘共同,情如姐妹,你看我几时伤过你害过你?便是你的吃穿用度,又有哪样不如我的?只是那件事实在牵涉太大,若不能查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