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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赵大生笑道：“杨科长肯对远大检测扶持一把，我赵大生真是感激不尽。这样吧，现在已到晚饭时间，请杨科长务必赏光，我们去吃个便饭如何。”
“改日吧。”杨科长笑着说道，“晚上约了领导了。”
赵大生听了这话，只得说道：“那就年后再请杨科长了……杨科长你忙。”
赵大生辞别杨科长，再次走在街头，深冬的夜色已经降临。
城市七彩斑斓的灯火中，雪花如鹅毛一般，还在一朵一朵地往下冲。不易积雪的城中街道，很多地方都已铺了一层白雪。
赵大生开车来到远大检测。
这个时候，员工早已下班回去了。远大检测所在的整个一层，除了出口标志发出暗光之外，到处都是黑黢黢的。
赵大生一路走过去，一路把过道的路灯打开。
透亮亮的灯火以及赵大生急匆匆的脚步声，顿时驱散了楼层中冷清、虚空以及压抑。不过，这种驱散如石头投河激起的涟漪，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当赵大生的脚步从过道走过，并消失于他那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楼层虽然充满了亮光，但原先的冷清、虚空以及压抑，马上又如退而复归的潮水一般，静静地翻涌而来。
赵大生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了财务上报的薪资明细表，然后打开电脑，进入了网上银行的后台。
尽管没有做到下班前，但依现在的状况看来，员工上班的这最后一天，赵大生还是可以把薪资打到员工卡上的。所以，赵大生觉得自己总体上来说还是兑现了昨日的承诺的。
薪资明细表上，陈博士刚好在第一行。赵大生选择陈博士的账号，正在那里输时金额，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赵大生打开短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赵大生，你就积点阴德吧。年终奖我们不奢望了，但工资总要发吧。你不靠工资生活，我们可是要靠工资生活的。”
赵大生看了这短信，马上明白了什么回事。他当即回了一短信：“我现在正坐在电脑前给你们发工资，你知道吗？我为了你们工资，愁得夜不能寐，你知道吗？你还在那里说积阴德的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短信发出去之后，赵大生越想越气，他当即按着那个短信，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可电话那头，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赵大生细细核对了一遍公司通讯录，短信上那个号码，却不是公司员工所登记的电话。
赵大生再打过去时，那边已经关机了。
这种恶气，赵大生倒是头一回受。
看那号码的前三位，很显然是一个联通号码。
赵大生连忙给联通公司的一个朋友去了一个电话：“李经理，你帮我查查这个号码是谁的？”说完，赵大生便把号码报给了那位李经理。
不一会儿，李经理电话回了过来：“查过了，这是一个没有实名制的号码。恐怕查不出来是谁的了。怎么了，你这是？”
赵大生骂咧咧地说道：“他妈的，别提了。”赵大生这几年，粗话渐渐地都不说了。这回又爆粗口，可见他真的气得可以。
骂完之后，赵大生便把公司员工发短信来骂他的事情大概和这位李经理说了一通。
“这是不对。无论如何，这么骂你，可见那人素质真不怎样。”李经理安慰了几句之后，然后说道，“不过，他这个号码显然是临时买来的，估计以后也不会用了。所以，这种不是实名制的号码，我们也查不出来的。”
赵大生气愤之下，哪里还有心情再发薪资？
赵大生恨不得对着员工通讯录，一个个地打电话过去问，以期揪出这个躲在暗地里大放厥词的人。然而，这有用吗？这样去做，无辜的员工接到电话会莫名其妙，而即使是那个当事员工，面对质询时，也一定会矢口否认。
愤怒焦躁之下，赵大生站起身来，在办公室中不停地来回走着，脑海中不断地猜测着可能会发这种短信的员工。
赵大生明知这种无端猜测并不可取，但此时此刻，他除了愤怒生气之外，能做的，也只有是胡乱猜测。
赵大生这么如有怒气无处撒的狮子，在办公室内转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忽然回到位置上，收起了薪资明细，并关闭了电脑。
“你们有能耐，那好，这工资老子偏不发了。”赵大生这么一决定，顿感解气不少。
赵大生走出办公室，低头关好门，再一抬头，猛地看到了创业大厦物业辖下的一名保安站在自己的面前。
赵大生被吓了一跳，不悦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对不起，老板。”保安说道，“我看到这上面的灯还亮着，就上来看看……没想到老板你在这里。”
保安四十出头，大脸厚嘴唇，一副憨厚的模样。
赵大生看清保安的样子，语气不由得缓了下来：“我上来没多久，你应该看见我上来的。”
保安忙道：“不不，我刚刚换班，今晚我执勤。。”
赵大生平日虽然看得到这些在一楼大堂执勤的保安，但他来去匆匆的，却从来没有和他们搭过话。
此时，赵大生和这位保安出乎意料地照了面，他免不得顺口多说了一句：“你们不放假吗？”
“放的，后天放。”保安没想到赵大生会多说话，语气中竟有一种受眷顾的感激与慌乱。
赵大生在前面走，保安就在后面跟着，而且还很热情地帮赵大生关着灯。
“后天？第二天那不就除夕了？”赵大生问道。
“谁说不是？我还要回家的。”保安说道。
赵大生道：“你可以请一两天假。”
保安说道：“不，请假了也没用，我还等着老板结算工资再回家的。”
赵大生听了，不禁又问道：“你们工资没发吗？”好在他反应快，否则，他差点就在问话中加了一个“也”字。
保安说：“没有，老板说等后天发，发了放假。”
赵大生道：“老板发得这么晚，你们不怨他？”
保安道：“说实话，真怨。”
赵大生问道：“听说你们当中有人为了这事发短信去骂过你老板？”
这其实是刚才发生在自己头上的事，赵大生不知为何，却偏要张冠李戴地这么问起来。
保安听了，惊讶地说道：“有这事？这怎么可能？”
赵大生在电梯入口处停了下来，他一边等着电梯，一边反问道：“怎么不可能？你不觉得老板该骂吗？”
保安站在赵大生身旁，说道：“怨归怨，但发短信去骂人家也不对。”
赵大生道：“难道这种人不多吗？”
保安摇头道：“不，老板，我觉得这种人还是少数的。”
电梯在中间的某个楼层停了下来。
赵大生和保安盯着一时没有变动的楼层数字，沉默了一会，赵大生才说道：“你说你要回家，可大后天都除夕了。”
保安说道：“也还好，还可以赶得上家里的年夜饭。”
“家里有小孩吧？”赵大生问道。
“有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两天，他们在家天天打电话来催。”保安说到这里，眼角有些泪光，面上却露出了兴奋之色。
赵大生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动容。他连忙扭过头，把目光从保安的脸上移开。
“远大检测应该也有家人盼归的员工吧？”
赵大生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还真难。直至此刻，他一想到那个像老鼠一样躲在黑暗角落骂人的员工，就巴不得自己魔鬼附身。可他若因此真的意气而为，却又叫那些无辜的员工情何以堪？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就像眼前这位保安，在这偌大的城市，明明微不足道，却一样有着妻子儿女在倚门望归……
“叮——”的一声，这时，电梯门打开了。
“老板……”保安走进电梯之后，见赵大生站在那里没有动，便用手挡着电梯门，提醒着赵大生。
“哦——”赵大生回过神来说道：“你先下去。我刚刚想起来，公司还有点事没办完。”
92、远大检测的希望
赵大生说他这一生有三个孩子。
第一个，是他的宝贝女儿赵柳南。另外两个，则是远大检测和远大灯饰。
赵柳南是赵大生的心头肉，这就不必说了。
要说放得下，这三个孩子中，赵大生最放得下的，是远大灯饰。
所以，自从赵大生得病以后，远大灯饰那几个月的业务大受影响，几欲要成泥菩萨过江之势，赵大生便当机立断，与二零一二年春节来临之前，就把远大灯饰的法人换成了他的二姐夫宁荣卫。
赵大生让他的二姐夫接手远大灯饰，只提了两个很细节的条件：
条件一、每月远大灯饰必须按时给赵大生的个人账户上打一万块钱；
条件二、远大灯饰得把赵大生的油费以及手机费给包了。
赵大生的二姐夫宁荣卫，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可经过远大灯饰这些年的锻炼，无论是能力，还是见识，都早已是今非昔比。
就拿英语来说，宁荣卫受过苏嘉禾一年多的指导，再凭着自己的持之以恒，这么一直学、一直用，这五六年的时间，其英语却已完全达到了大学本科的水平。
宁荣卫接手了远大灯饰之后，很多事情，例如产品报价、生产安排、配件及原材料采购等，他都有了极大的自主性。这样一来，不但效率，而且客户满意度也都提高了。
这样一来，二零一二年春节过后，远大灯饰渐渐地便止住了年前的颓势。
远大灯饰能恢复到从前那种略微盈利的状态，赵大生心里自然高兴。
可赵大生说：“我最希望、最高兴的，是能够看到远大检测好转起来。”
相比于远大灯饰，赵大生对远大检测倾注的心血更多，因而对它的感情也越深。
其实，也不仅仅是心血与感情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远大检测在赵大生的事业地图上，其地位实在太重要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远大灯饰垮了，赵大生最多也就损失了一个注册资本只有区区几十万的组装工厂而已。而远大检测一旦垮了，那赵大生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都会随之垮了。
偏偏远大检测一直如一头虚脱的老牛一般，深陷于泥潭而不能自拔。
又偏偏赵大生面对公司这种困局时，带着的是重病之躯。
赵大生尽管死死硬撑着，但很多时候，他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虚弱与无助。他曾经想着向闻人浩二取经，但闻人浩二一头钻进象牙塔中，几乎已成方外之人。赵大生便去找叶永贵。
叶永贵便说：“赵大生，你还真没得要领，其实闻人浩二这些所谓的管理知识，不在于一个理论一个概念一个工具的运用，而在于这些理论、这些概念、这些工具背后蕴含的思维模式以及方法论。赵大生，不是我打击你，你的思维模式早已固定僵化，而且是中国暴发户老板的那一套，你若真心要用科学地管理模式，你就得解放自己，丢掉自己，一切从头再来。”
叶永贵一番话，赵大生内心还是认可的。然而，怎样才算是“丢掉自己”？“一切从头再来”？赵大生不由得想到了苏嘉禾……
二零一二年五月十三日，星期天，天气晴好，三江市风月路和奋斗路路口，悠然咖啡厅。
赵大生和苏嘉禾各捧一杯三江白茶，在临街的落地窗旁相向而坐。
苏嘉禾自从得知赵大生患病以来，几乎每月都会从南江赶到三江市区来看望赵大生一次。
不过，这一回，却是赵大生请苏嘉禾来的。
赵大生重新长满头发的头顶，留有一环当初开颅手术留下的疤痕。
落地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