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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鸟人!
这帮鸟人自己一个个喝得醉熏熏的,结果反倒满世界地要来找他赵大生。
“这帮鸟人!”
赵大生坐在公交车,想着就想笑。
可想笑却又没笑出来。
赵大生再看自己的学校,晨辉照耀下,那校园的草木与建筑,都被涂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色。
这破学校,原来有时候它看起来也是很美的。
虽然这清晨没有安雅,没有油桐花带雨,终归算不上“像鸡蛋清一样的清晨”,但在那一刻,赵大生仍然愿意承认,这破学校的这金色清晨,原来看起来也很美。
赵大生带着些微感伤,踏上了东去的火车。
然而,火车开动没多久,赵大生就和对面的一个女孩聊上了。那女孩虽算不上美女,但看着也还可人。
赵大生为安雅“守寡”的决心那时虽还未动摇。但即便守寡的人,也还是可以和异性聊聊天的。
赵大生和那女孩一路聊着,早间的伤感,一时就没了影踪。
等到那女孩下了车,赵大生再回想早上离校的事时,就已感觉它很遥远了。
时间如斯!
过去了的,终究会变得遥远的。
唯有记忆,会永驻心间。
赵大生带着早间的记忆,于夜间到了三江市。
“二化”催赵大生来报到时,就已承诺,来的车费、住宿费是可报销的。
所以,赵大生这番到三江市来,就没像上回那样选夕发朝至的绿皮火车,赵大生而是选了一趟白日的空调快车。
赵大生下了火车,也没急着去“二化”。
“反正这个时候了,那里也没人接待。”赵大生心中这么对自己说。
实际上,赵大生在心中没有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是:“反正住宿费也是可以报销的。”
赵大生找了一家50块钱的旅馆,开了一张100块钱的发票,然后美美地歇了一夜。
到了次日,赵大生才带着他的《雪莱诗集》、《周易》和行礼,来到了三江市第二化工厂。
到那里一报到,赵大生这才知道,他在这总厂只是暂时的,待实习三个月结束后,他的具体工作还要等总厂再分配。
既然这样,就服从决定呗。
赵大生对这个倒是没有太大异议的,“既来之,则安之”,这话赵大生还明白。
又更何况,而今是刚刚来。
赵大生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厂里如果万一要叫他随着现场工人一样,来个“三班倒”,他也会接受的。
好在厂里对赵大生还算仁慈,只是要求他像办公室人员一样,白天8小时,到不同车间去轮岗实习。
白天上班的事情就不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整日的除了机器的低鸣,就是那闻不尽的化学品的味道。
起初一个礼拜,赵大生还在适应期,所以下班后的时间,他还算安分,基本蛰伏在宿舍里。
别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间。可到赵大生这间,厂里怎么安排,也只有三个人。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同宿舍的另外两个人恰好又都是三江市区里的,这两个人都住不惯集体宿舍,所以床位虽然留着,但晚上人却不在的。
这倒让赵大生捡了一个大便宜,一个人占了一间宿舍。
三江虽然临海,但是每逢盛夏,也一样酷热难当。
处在适应期的赵大生,下班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是冲凉。
然后是吃晚饭。
吃完晚饭,赵大生就会去总厂大门口的小卖部买一包香烟或一瓶饮料,然后又回宿舍。
宿舍没有空调,赵大生就会穿着背心短裤,一边吹着电扇,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给安雅写情书。
可适应期一过,赵大生就开始往外跑了。
三江市南有南江,北有北江,南江、北江一汇合,又变成了一条入海而去的东江。
三江集于一市,三江市因此而得名。
南江、北江、东江汇合处,名叫“三江口”,是三江市历来最繁华的闹市区。
赵大生第一次去逛三江口,就去了银泰百货。
在那时的赵大生眼中,银泰百货已经算是一个有钱人的天堂。
赵大生第一次踏进银泰百货时,通明的灯火、洁净的地面、轻扬的音乐、琳琅的商品、售货的女子、每层与每层之间缓慢传动的电扶梯……所有的一切,本来充满了雅致与舒适,但却给了赵大生带来了极大的不适应与压迫感。
在那银泰百货,赵大生第一次关注到了,自己皮鞋上的灰竟然是那么刺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邹巴巴、渗着汗渍的白衬衫,居然是那么让人无地自容。
'〃文〃'必须要改变的!
'〃人〃'对,必须要改变的!
'〃书〃'有钱没钱,以后再说。
'〃屋〃'但为了有钱,一切都得做好准备!
从今以后,皮鞋要每天擦。擦他个一尘不染,擦他个日月同光。
衬衫呢?
好的衬衫暂时还买不起。
怎么办?
怎么办?
赵大生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总厂大门外的小卖部。
小卖部那里有一个冰柜,若是将现在这邹巴巴的衬衫,洗好晒干之后,放到那冰柜里冰一冰,是不是会好些?
——赵大生觉得一定会好些的。
主意这么打定,赵大生以后在小卖部买烟、买饮料时,就会刻意地在那里站站,和那守店的老板娘聊聊。
那老板娘,三十上下,倒有几分姿色。嘴角的美人痣,以及那湿润温厚的红唇,甚至可以说有些性感。
那老板娘的老公似乎从不在家,赵大生从那老板娘平常的言语中断定,这小店夫妻的感情,其实很一般。
赵大生和那老板娘闲聊时,有时那老板娘身体的某些部位晃动,也会让赵大生偶尔想入非非。
没办法,年轻人的荷尔蒙就是那么旺盛。
不过,总体来说,哪怕是想想,赵大生心里也是有分寸的。
赵大生为什么要和老板娘套近乎?别人不清楚,赵大生他自己却清楚得很。
老板娘对赵大生印象似乎也不错。
如此过了两个礼拜,赵大生觉得和老板娘够熟了。他便穿着背心,拿着他那洗好、晒干、折叠好的白衬衫,来到了小卖部。
“老板娘,把我的衬衣冰一下。”赵大生看看店里除了老板娘再无其他人,就直接说道。
老板娘一愣,张着她那性感红唇问道:“什么,小赵?冰衬衣?我没听错吧?”
赵大生面色坦然,口中说道:“老板娘你没听错,我是想借你的冰柜,把衬衣冰一下。”
老板娘还是一脸讶异:“这冰柜是冰冷饮的,小赵你冰衬衣做什么?”
赵大生也不避讳,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板娘。
老板娘一听,顿时笑得弯在地上,都直不起身来。
笑过之后,老板娘这才直起身说道:“冰衬衣?亏你想得出来。”
老板娘话虽这么说,可那手却已将赵大生的衬衣接了过来。
“要怎么冰?”老板娘问道。
赵大生走到冰柜前,对老板娘说道:“像这样折叠着别动,直接放进去就行了。”
老板娘提醒道:“到时候结了冰,还能穿吗?”
赵大生道:“我看着,差不多了,我就拿出来。”
老板娘就一边笑,一边打开冰柜,将衬衣放了进去。
赵大生就买了一包红梅——惭愧得很,那个时候,赵大生还只能买五块钱的红梅。
赵大生一边抽着红梅,一边等着,一边和老板娘聊着天。
老板娘大约真的被赵大生逗开心了的,赵大生恍惚觉得,老板娘嘴角的那颗美人痣上,灿灿然的,都有充满着笑意。
等了一阵,赵大生见那白衬衣微微起了冰沫,就对老板娘说道:“好了,老板娘,我拿出来了。”
老板娘坐在那里,也不动,只是看着赵大生笑道:“我看你怎么穿?”
赵大生打开白衬衣,将那冰沫抖了抖,就直接穿在了背心之外。
赵大生顿时感到全身冰凉。
“怎么样,老板娘?是不是挺了很多?”赵大生一边将衬衣摆尾塞入裤中,一边问老板娘。
在赵大生看来,冰过的衬衣不但穿着冰凉,而且的确挺了很多。
老板娘看着赵大生,脸上笑意不减,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愉悦的戏谑:“嗯,是挺了不少,你这么打扮,还真成了有钱人了啊。”
赵大生笑道:“咱赵大生有钱,那是迟早的事。”
老板娘说道:“以你这鬼脑壳,那还真说不准。”
赵大生被老板娘这么一说,更加心花怒放。
赵大生看着自己的白衣黑裤,又看了看被自己擦得一尘不染、日月同光的皮鞋,这时,他就觉得,他等下再进银泰百货,就可以昂首阔步、器宇轩昂地进去了。
8、第一次风和月
赵大生领到第一个月薪资时,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一件好衬衣。
有了好衬衣,赵大生就没再冰过原先那件衬衣了。
光阴易逝,转眼,赵大生在“二化”总厂的实习就要结束了。
明天,就在明天,赵大生上午在总部人事科做完实习总结,下午可以被厂车送到分厂去。
赵大生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打点好他的《雪莱诗集》、《周易》和行礼。
一切妥当,只等明日出发。
赵大生趁着这夜空闲时间,就又铺开信纸,开始给安雅写着他的情书。
离校之前,赵大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给安雅写情书,到了三江市之后,这写情书的事,又被赵大生操弄了起来。
这三个月以来,赵大生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给安雅写一封情书。算起来,也应该有十一二封了。
可这十一二封情书过去,那边却一点回音也没有。
有一回,赵大生接到邱明亮的传呼,他回电话过去时,就质问道:“邱明亮,他*妈的你给我的地址是错的啊?“
赵大生和邱明亮之间的很多对话,都是围绕安雅展开的。所以,即便赵大生没有言明是安雅的地址,邱明亮也心若明镜。
邱明亮道:“没错的。”
赵大生问:“那安雅怎么一封信也没回给我?”
邱明亮苦笑道:“这我怎么知道?我若说实话,你又会说我诋毁她,但她的确就是那副爱理不理的脾性的,谁叫人家家境好。”
赵大生也不管邱明亮所说,丢了一句:“地址没错就好,否则,当心哪天我来抽你。”
赵大生确信地址没错,情书就依然写着。
今夜是留在“二化”总厂的最后一夜,赵大生得好好地向安雅倾述一番。
九月底的天气,夜间的暑气已不再那么熬人。
赵大生吹着电扇,坐在临窗的桌案前,提笔对着信纸,那姿态俨然如同一个作家一般。
这“二化”总厂最后一夜的情书,赵大生决定既要写得婉约,又要写得朦胧。
婉约就得婉约得像宋代词人柳永那般——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婉约清新,这就挺好。
朦胧,那就朦胧得如顾城、海子一样——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是顾城的。
赵大生想过了,“黑色的眼睛”可以是他赵大生,“光明”可以是安雅。
借喻,借喻,这也不错。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是海子。
赵大生还没房子,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海子临到去世,大约也没有面朝大海的房子。
赵大生想象过了,哪天他要是有这样的房子,那房子的女主人,应该是安雅才对。
如果还可以……
如果还可以的话,这写给安雅的情书,也可以在婉约和朦胧的基础上,再来点浪漫与奔放。
浪漫,就要像雪莱那般,浪漫中带着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