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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惜往。沈暮欢将这两个字停在耳朵里,总觉得无比熟悉,直到她被人一掌推开的时候,这才想起来,那不是苏烟口中“医圣”杨谨的后人么?
那个救了萧佑一命的楚惜往?他娘的!阿醉怎么可以欠这种女人一条命呢?
“沈姑娘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沈暮欢呵呵地笑,一巴掌拍向萧佑的肩膀:“阿醉,阿醉,你现在还在装什么啊!我知道你是阿醉啊,你才不是萧佑。”
萧佑却一下子掸开她的手,他皱着眉头看她:“沈姑娘说得可是你的故人?在朱家客栈里,沈姑娘不是已经试探过了?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那个人。”
沈暮欢眨眨眼:“阿醉,你是不是生气啦?”她暗自懊恼,一副后悔的样子全写在脸上:“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认出你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说完,她就像从前那样,想要拉住他的手,然后撒撒娇。很久之前,只要这样做,她记忆里的小男孩就会亲亲她的小鼻子,然会什么都答应她。
可是这一次,萧佑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着痕迹地悄悄挪开了手,眼神里全是疏离的色彩,他只是摇着头:“沈姑娘,你真的是认错了。”
沈暮欢突然想起那个梦,梦里面李重皓一刀劈过来,萧佑的脑袋滚到一边,伸手去拨开他的脸,却露出一张她无比熟悉的清俊的脸。她于是立马上前,眼明手快,一把就要去掀开他的人皮面具。
他终于火大,见她如此不依不饶,终于狠下心肠,一把就推开她。力道大,沈暮欢一下子就跌倒地上。
沈暮欢扬起头,顿时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阿醉要义无反顾地推开她?为什么?她不了解,于是发问:“李重皓说你是沈朝醉。”
萧佑顿时大笑:“他说我是我就是?沈姑娘,敢问你有没有脑子?”
“我有没有脑子,你难道不知道?”
萧佑突然蹲下来与她平视,却透露出怜悯的神情:“沈姑娘,大半夜,看在尊师的份上,我就不让你滚了。”
我就不让你滚了……啊,还是看咋沈逸之的份上。沈暮欢一下爬起来,一下子就抓住他的衣领,她伸出手,嘴里喊:“你怎么可能不是他?你就是他!”
她又要去掀他的面具,却已经落下泪来。
萧佑一把推开她,露出烦不胜烦的神色,转身就走。楚惜往啧啧:“沈暮欢,你闹够了吧?快走吧,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要撒泼。”
沈暮欢的泪砸到地上,没入砖里,连声音都没有。就像是她的满腔热情,一厢情愿,都已然空付。她心里有最后一丝丝的希望,她要说完最后一句话,于是她便站起来,冲着那远去的背影便喊:“阿醉说过,他这辈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抛弃我。所以,三年前他不告而别,我从来都给他找理由。”
她想要告诉他,她恨过怨过,可从来不曾放弃过,总觉得他有一天会回来,会告诉她:我错了,我是因为什么什么苦衷才走的,但是我还是回来了。
萧佑的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沈暮欢的那一番话消散在了今夜凄迷的月光中,消散在了今夜无边的寒风里,就这样无影无踪。
楚惜往摇摇头,足下轻点便离开了。
沈暮欢的眼泪终于不再顾忌地砸下来,他的背影已越来越远,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再也认不清。不得不承认,终于是离开她,不要她了。
夜风吹过来,有点疼。萧家的灯火有几盏开始亮起来,有几个下人举了舞棍就在院子张望。她刚才的声音太大,已经惊动了别人。
她突然想要纵身一跃,自投罗网。这样想,便真这样做了。她整个人扑下去,夜风吹开她宽大的袖子,发出“呼呼”的声音。
“快!快!兄弟们上,快逮住这个女贼!”
沈暮欢束手就擒,可没想到萧家的护院居然要一棍子打上来!沈暮欢连忙保住了头。
预料中的一棍子落了下来,“乓当”一声,却一点也不疼。然后她便被人一把推开,沈暮欢睁开眼,居然看见了一脸阴沉的李重皓。
他手里还拿着从自己手里耍赖骗走的碧湖剑,整个人立在那里也不说话。
有一护卫认出他来,忙叫:“是、是李重皓!李大魔头!”
李重皓将碧湖往地上轻轻一敲,气场凌厉,意思是:哪个先上来送死?
一群人顿时谁都不敢上前,谁也不敢出声吵醒萧家主子,生怕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李重皓一剑取了性命。
李重皓转眼瞪了沈暮欢一眼,极为鄙视:“还愣着干嘛?!还不起来?!”
沈暮欢往后一看,她知道她看的是哪里,是看的什么方向。但是她所期待的人没有出现,没有像从前大师兄的毒打落下来时将她抱在怀里。
李重皓见她发愣,“哼”了一声,骂她:“腿断了爬不起来了么?!”
沈暮欢终于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
李重皓见此,收了剑,瞪着沈暮欢的后脑勺盯了一会儿,立马决定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带着她就往上飞。
沈暮欢耷拉着脑袋,手垂着,又像是小鸡一样被人拎走了。
出了萧家,李重皓就把她一把给扔下了,他似乎有气,不再管沈暮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沈暮欢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跟着他走。
这时候天开始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早晨的雾气开始一点一点地上来,远方的天际有鱼肚白显露出来。
连天都变了,沈暮欢却还是垂着头,失魂落魄,心力交瘁。
李重皓终于忍不住,终于看不过。一把牵过她的手,那样冰。他摸摸她的脸,又那样烫。他咬牙切齿,掐了掐她的脸也不解恨,直骂她:“你怎么那么笨?!”
沈暮欢承认,点点头:“我真是蠢。”然后她再也不管不顾了,倒头便昏倒了。
李重皓连忙一把抱住她,沈暮欢面色酡红,是病态的烫,她已经昏过去,但是嘴里却开始喃喃,她一声声叫:“阿醉、阿醉,不要走,不要走。”
他真想就这样一把扔开她,让她昏死在这荒郊野外。可是怎么办?怀里的沈暮欢已经脆弱不堪,他也有这样的时候,他变呆变傻的时候,沈暮欢从来没有抛下他。他的耳边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李重皓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然后就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接着一步往前走。
朱家客栈就在眼前,朱掌柜早就等在门口。晨雾中,他见着李重皓怀里的沈暮欢微微一怔,继而连忙将他们迎进屋。
“公子,消息查出来了。”
“嗯。”李重皓心不在焉:“先找个大夫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笔电在跟我闹别扭,系统老是崩溃,可能要换系统,然后这两天小白要去面试几家公司,可能有点忙,这周里更新可能会不稳定,要是晚上九点半之前再不更的话,美人们就不要等了。爱你们!
☆、如何放弃
他就这样走远,连头都没有回。三年前他将她丢在寂寂冷冬里,三年后他再一次将她丢在了无边的寒风里。梦里面他的面庞丝毫没有变,依然如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还是那个样子,目光缱绻温柔如水。
“阿醉!”沈暮欢喊出声来:“不要走!”
李重皓站起身来,有一丝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早晨带着露水的风也吹进来。阳光跳啊跳,斑斑点点地洒在沈暮欢的脸上,映出点点的红,她嘴里一直在喊:“阿醉!阿醉!”
李重皓又想凑上前去,立马挡住了光,一片阴影照下来,阳光再也透不过一丝,沈暮欢的脸在黑暗中,可是她还是在无意识地喊:“阿醉、阿醉!”
这样执着与留恋,带着露水的风一下子侵入李重皓的骨髓,随着血脉直达心脏,闷闷地疼,然后便是冷。
他突然想起苏烟对他说的一句话:“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在煎熬与病痛中还是忘不了他,她以为他与从前一样,分毫不差。李重皓想,沈朝醉可真幸福。
“公子?”朱掌柜凑进来,脸上时一派清明,眼神坚定,何来分毫利欲熏心的奸商模样?
“进来。”
“苏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黄衫的苏烟便盈盈而来,她本就长得好,又加之精心打扮,真可谓倾国倾城。
可是李重皓却跟没看见似的,只是冷冷地问她:“苏姑娘有事?”
苏烟早就瞥到躺在床上的沈暮欢,她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她前些日子在朱掌柜这里,你会这么放心。想来朱掌柜定是听了你的命令,早就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朱掌柜汗颜……其实哪有的事?可是自家主子却眉头一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关你何事?”
苏烟一张精致的脸蓦地一沉:“李重皓,你难道不想让她活命了?”
苏烟指的是谁,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她这才看到李重皓真真切切地看了她一眼。她心里一跳,又是酸意上涌,你看看,每次提到沈暮欢的时候他才会看她一眼。
“你找到解药了?”
“那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要是事态一直这样发展,我不保证这世上还有‘偷生蛊’的解药!”
李重皓闭了闭眼:“她受人欺负,患了伤寒,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你放心,就算我再喜欢她,她也不会看我一眼。”他笑了笑:“这不是你说的么?”
“李重皓!你真是疯了头!沈暮欢对你好,仅仅是因为她中了你的蛊毒,小命抓在你手里。你怎么看不清!她也是虚情假意!”
这时候,有一阵劲风吹来,窗户“乓当”一声被吹开来,苏烟看到李重皓脸上一瞬间神色全无,他的面庞仿佛隐去,他的眉角、鼻尖、薄唇都好似浸在了一片阴暗里。只剩下他漆黑的丹凤眼,掩盖在浓而密的长睫毛之下,只有无边无际幽深不见底的黑。
苏烟只听得他说:“虚情假意又如何?只要我喜欢。”
真是犯贱!苏烟恨不得骂他,她深深吸一口气,嘲讽道:“那有怎么样,你哪怕喜欢到死,还是得不到。”她嘴角勾起一丝狞笑:“李重皓,你自己开出的条件,你自己不要忘了。”
武林大会之后,李重皓,天山山庄的大公子也好,亦或是手刃亲弟人人得而诛之的畜生也好,都将投入“蝴蝶谷”门下,从此为苏烟生为苏烟死,与沈暮欢再无瓜葛。
他自己下的毒只有自己解决。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武林大会,江湖上所有人都想生擒你,你自己小心。我还指望你为蝴蝶谷出力呢。”
“你放心,那些人能够抓到我,我早就死过一百回了。”
“新月教与崆峒派昨日在城门大打出手,据说是血流成河。今早已有消息传出,两派是为了‘天下归元’而争了起来,而崆峒派掌门人时最大的赢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下有好戏看了。”
昨夜的鲜血汇成细流,经过一夜,也没有干涸,城门处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初春里刚刚冒出来的嫩芽,被鲜血打回土里,什么都没剩下。断臂残肢堆满了出城的路,面目狰狞的头颅堆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
京城今天格外寂静,官府已经开始介入。
“你好好待着吧,别到时候又被人将罪名推到你身上。”
李重皓笑:“他已达到目的,怎么会再抹黑我?况且崆峒派掌门人已经成了替罪羔羊。”
苏烟望过去,只看见沈暮欢隐在李重皓的身后,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她仰起头,却有什么渐渐往下沉。
“还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
“不送。”
还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她真是妄作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