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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顾绾宁喝完牛奶,放下杯子就看到他踉跄着坐回沙发的动作,皱起眉头问。
季薄川说:“没什么事,大概是有点小感冒,吃点备用药就好了。”他可不会觉得她的一声随口询问是在关心他,至少她此刻不耐烦皱起的眉头丝毫没有传递出关心两个字,倒是言辞间透漏出的‘你别想耍花样,我不会被你骗’的意味十分明显。
顾绾宁垂下眼睑思索了片刻,然后又重新抬头看他,就见到他似乎有些难受地侧靠在沙发上,拧紧了眉,脸色发白,他身上穿着是薄薄的居家毛衣,浅白色,还是她上个月给他买的,他此刻两腿轻叠,修长的手指掐了掐太阳穴。
“可能是发烧了,我去给你找体温计和感冒药。”顾绾宁说完,转身进房间找药箱去了,不一会儿便拿着体温计和几种药片出来,倒了杯白开水,坐到沙发上递给他:“先测过体温,没发烧就不吃退烧的这种,如果发烧就吃两片这个,还有那种蓝色的胶丸。”
季节薄川安静地盯着她,听她小声仔细地说着话,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她需要他回答的时候,他就毫无意义的“嗯”一声,实际上完全不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如果顾绾宁换成是傅小茶的话,小茶同志喜欢死这样听话的病患了。
“你听明白了吗?”顾绾宁说。
“嗯?”季薄川思绪回身,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来,被动地拿着她塞到手里的药丸。
顾绾宁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我说先让你自己测体温,测好了再确定该吃那种药,别胡乱吃,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薄川低低应声,按她的要求测了体温,37。9度,低烧,吃点药不会有什么大碍,他放□温计,将药丸喂进嘴里,顾绾宁将手上的水杯递过去,季薄川就着水杯喝了一口,连忙抬起头来,面色古怪地说:“绾宁,水很烫。”
事实上他舌头都快被烫起泡了,药丸在他口腔中融化开来,苦涩到没边的味道,他却说得轻描淡写。
顾绾宁有些不自在,小声说:“我去换杯水吧。”
她刚站起身就被季薄川一手拉住,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季薄川撑起身体侧过身来看她,目光一点一点穿透她的视线,似乎要将她看进心底,最后他的头靠过来,轻轻抵在她的肩上,唇瓣贴近她耳边小声说:“不用换了,你递到唇边的,哪怕是毒药,我都会喝的——你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顾绾宁心绪一颤,别过脸推开了他,季薄川拿起那杯水一口饮下,烫意冲淡了苦涩,倒不知哪种滋味更难忍受了,他低低地跟她说着话,平和得像是一个多年的至交老友:“绾宁,从前你老厌弃自己哪里不好哪里差劲,长久以来,就让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以为你真的不好,你真的很差劲,我顺着你的时候是源于爱你怜惜你,逆着你的时候是理所当然坚持正确的自我,这么久以来,我认为这是我对待你的正确态度,一个丈夫对妻子该有的态度,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顾绾宁冷了声音说:“你没有错,我原本就不——”
“你没有原本就不好,”季薄川迅速打断她的话,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一只手,声音微哑地说:“知道自己的不好,就是最大的好,绾宁,你一直都很好,你一直都在努力做得更好,是我一直不以为然,从来没有发现过你的小心翼翼。”
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爱护家庭,爱护他们未出生的孩子,即使争吵也会首先想着解释,忍无可忍还能给他端水递药,夫妻吵架是常事,难的是,有一个人会在吵完架后,还会一如既往地为对方努力。
她做到了,只是用了另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甚至察觉的方式,却被他误以为是无理取闹,是胡搅蛮缠。
他自以为是地给她贴上了精神病患者的标签,并且用一种自以为宽容的心态,去包容她所有“不合理”的行为,却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些行为后面的原因。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收拾东西。”顾绾宁突然起身,面无表情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绾宁——”
“你还想怎么样?”顾绾宁突然拔高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冷:“你该不会以为说两句虚情假意的话,生一场小感冒,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吧?省点心,苦肉计都是我玩剩下的了,你我都明白,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在赵倩,不在你身边多少环肥燕瘦的佳人,而在这里。”
顾绾宁一手轻触着心口,认真而专注地盯着他,及其缓慢地说:“问题在这里,你对我的所谓感情,是可以计量的,你严苛地在心底划了一个标准,我怎样是你能接受的,怎样是你不能接受的,我每做出一些你不能接受的事情,可以抵消你多少感情,你是商人,这些你跟我算得一清二楚。”
“如今你对我的感情还剩下多少?一斤?两斤?半颗心?”顾绾宁呼吸□,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可能还没抵消到你难以接受的程度,所以你才会选择挽留,但我恨死了你这种条理分明的游戏——现在游戏可以结束了,你不要离婚?行,但我没办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
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顾绾宁迅速回房收拾了东西,不等司机过来,自己已经拉着箱子出了别墅。
作者有话要说:慢吞吞更新啦,准时哒,小天使们看文愉快么么哒!
作比今天没被家暴,帅比作者不开森。
、第五八章
顾绾宁如约搬出了别墅;到了市中区一栋豪华公寓,就她一个人住,她不会跟季薄川怄气一刀两断就亏待自己,亏待肚子里的孩子,该她得到的她不会少享受一分。
期间顾爸爸给她打过多次电话,她也应对得宜;只说最近在准备搬新家的事情,她一个孕妇也就是休息;没什么好操劳的;父女俩聊了很久;顾绾宁听得出来;父亲很开心,开心中却又隐含着别样的情绪,他在电话里说告诉她,说她弟弟下个月就要去部队当兵了,临走时想见见她,亲口跟她道个歉。
彼时顾绾宁正在宽敞的沙发上整理衣物,听到旁边的手机免提里传来父亲略显紧张的声音,她略微一顿:“没什么好道歉的,小邺并没有对不起我,既然他都要进部队了,至少证明他不想再这样混天过日下去,这样很好,爸爸你不用担心了。”
顾绾宁语速很快,却又巧妙地掩饰住了声音中的烦躁,她茫茫然环顾一下冰冷的公寓,突然有种无家可归的惊慌感,浑身寒凉,好久才稳住声线对顾爸爸说:“爸,我有点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
“宁宁,”顾父声音明显有些哽咽:“爸爸知道你心里难受,都是我们拖累了你,否则你当年早就——”
“我真的要先挂了!”顾绾宁率先打断了父亲,说完便挂了电话,趴在沙发上头疼欲裂。
她隐约惊恐地发觉,自己已经没办法跟人正常交流了,包括她最爱护的父亲,因为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她的想法,她自己也没有办法跟人表达清楚,又或者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过去的那些糟糕事情该怎么说?难道要让她亲口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承认,其实是她自己犯了错,是她早就跟季薄川纠缠不清,而不是他们眼中所认为的她为了生计而被迫嫁给他,也并不是她当年顺利嫁给季唯则就能幸福一生。
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了,叫命运,顾绾宁直到今天才看清楚。
下午是心理治疗的时间,她一个人去了心理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全程惶惶然,医生严肃地提醒她不能再胡思乱想,否则在孕期很容易产生抑郁,严重时后果难以估计。
……
第二天上午,郝劲糟糕地察觉到,自己向来处事圆滑利落的Boss竟然在月末最重要的董事会议上走神,而且还走神得毫不掩饰:他眼眸微垂,一手轻轻抵着额头,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一份文件上滑动着,眉头紧皱的样子,令正在发言的一名董事冷汗连连。
“这就是我们下一季度的大致计划了,不知各位董事还有什么问题?”发言的陈董终于顶着压力说完,问题是面向大家的,目光却落在季薄川身上。
也难怪陈董事这样小心,季薄川手上掌控着寰宇百分十五十一的股份,在众多董事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在加之他兼任CEO,平时说一不二的严谨态度早已经深入人心,但凡遇到他皱眉不悦的时候,无论耗时耗资多大的计划,多半都是面前泡汤的结局了。
“我没什么问题,按此执行就好,具体细节下周例会在讨论,散会。”出乎意料地,季薄川同意得干脆利落,他将手上翻都没翻过的企划书往外一推,起身离开椅子,说完已经率先出了会议室。
出了会议室朝办公室前去的过程中,季薄川问郝劲:“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大事,与恒源国际有一个合约要签,另外私约的话,万通投资行的詹姆士先生来过电话,说想跟我们详细商谈一下有关东区那块地开发的问题,不过因为是约在晚上,所以我替你婉拒了。”郝劲查看了日程后说:“今天大致是能赶在五点下班的,之后的事情都可以挪到明天。”
“今天不用急着回去,替我跟詹姆士先生安排见面吧,晚上八点。”季薄川说完这句话,换郝劲惊奇了。
天要下红雨了?向来只早退绝不加班的上司竟然主动要求加班?不怕回家被家暴?
郝劲清咳一声止住了飞奔的思绪,讪讪的说:“这不太好吧,顾小姐怀孕了,你偶尔早退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今天运气明显够背,哪壶不开提哪壶,季薄川一下子被精准戳中痛处,脸色黑沉得能滴出墨来,冷声说“叫你安排就少废话,唧唧歪歪比女人还烦人。”
砰地一声被关在了总裁办的门口,郝劲心想我哪比得上你家那位烦人,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明白哪里又惹得自家老板不爽了:上次宴会混乱不是已经压下去了吗?所有媒体都众口一词,详细报道了寰宇年轻有为董事长怎样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乃是他老婆,半点没提他老婆是个精神病的事实——紧接着一系列正面报道下来,全都是寰宇董事长怎样数十年如一日,从无花边新闻,爱生活爱家庭,简直都快成经济版面的妇女偶像了,直接导致寰宇股票涨了又涨。
他都还没来得及邀功,就又不被待见了?这哪儿跟哪儿呀,郝劲摸着下巴想。
却不想更烦人的事情还在后头,詹姆士先生是一家在华著名投资行的副行长,纯老美,宴是小宴,随宴的是寰宇几位部门经理,其中营销部王程就在其中,季薄川在英国多年,与詹姆士自然不存在语言交流问题,但出于双方关系对等,请两名随行翻译还是必要的。
酒过两杯,营销部经理王程就说:“说到翻译啊,咱们部门的小顾才厉害,能力超群,人又漂亮温柔,可惜是个有了主的,不过听说她跟老公关系可不怎么好……”
老美没什么八卦心,聚会也不会想到去交流人家夫妻关系,但出于礼貌回了两句,通过身边一位美女翻译的转述,美女轻软的声音灌进耳朵,再加之多喝了两杯,王程来了兴致,敞开胸怀谈开了来,男人嘛,不谈生意的时候,话题总离不开女人,王程也向来喜欢用这种方式谈生意,并且屡试不爽。
只是这次貌似有点行不通,他越说越离谱,都已经涉及到公司女同事*了,詹姆士先生连连皱眉,下意识去看季薄川,看到的就是一张阴沉到毫无感情的冷脸。
哗啦一声,季薄川手上的酒杯呈抛物线飞了出去,重重砸碎在王程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