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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伯的儿子一眼就看到了那炕沿位置的一样东西。那是一根木质的老旧的烟斗,烟斗的表面光滑,漆子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一看就是被人时常用手抚摸。
黄大伯的儿子不由得‘啧’了一声,暗道自己的糊涂,那个烟斗可是黄老爹的心头宝,自己怎就忘了今天一起烧给他呢?罢了罢了,明天就去趟山上,将那烟斗烧给他吧!少了那个烟斗,恐怕自己那老爹是不会安心的。
话说黄大伯一个肺痨患者,怎么还能这么宝贝一个烟斗,难不成他不要命的还在抽着烟草?
呵呵,那可是黄大伯年轻时的事了。那时黄大伯的肺子还没发现有什么毛病,那时候,抽着一口烟草吞云吐雾可是一种时尚的象征,那些个羞涩的大姑娘见到这样叼着烟斗的小伙子,可都是会红着脸的快步走开。而黄大伯也就是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叼着大烟斗认识了当年还是村内一枝花的黄大娘。
之后便是定亲,结婚,一男一女两个人终是喜喜庆庆的拜了天地,拜了高堂,被送入了洞房。
那时,还没有谁会对谁说,请你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我将珍惜我们的友谊,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我会忠诚的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那时,还没有谁会对谁说,真诚的恳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你,或是让我跟随在你身后,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因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你爱的人将成为我爱的人,你的主也会成为我的主。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也许主要求我做的更多,但是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你在身边生死相随。
那时的黄大伯只是鲁莽的掀了黄大娘的帕子,就急急的扑了上去,像一只饿了几天的狼,若不是黄大娘坚决的推开,恐怕那时的黄大伯会激动地连交杯酒也忘了喝。那时的黄大伯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味的重复的说道“俺会对你好的,俺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俺这一辈只对你好,俺这一辈子只有你这一个······”
黄大娘羞红的脸庞显示着她早已被这朴实的小伙子所打动,于是这一段月老牵下的红线便真正成了姻缘,于是这人世间便多了一对儿连理,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夫妻。
新婚不久,黄大娘便送了一个漆了红色的烟斗给黄大伯,扭捏的对他说:“俺就爱看你拿着烟斗的模样。”
黄大伯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那是他们生命中最璀璨的鲜花。
后来的后来,他们有了女儿,有了儿子,和其他的村民一样,艰苦却又幸福的生活着。
后来的后来,黄大伯的肺子出了问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了那样一个女人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的肌肤不再那么有弹性和活力,褶皱攀上了眼角,女人的双手越来越粗糙,脊背也越发的佝偻,可女人坚强的支撑着家。直到有一天,女人累了,想睡了,却再也没有醒过来,尽管她不像那些睡去的老人已是满头的斑白,但她却依然醒不过来,永远的睡了。
我从红尘中率先早退,你却在因果之间迟到————仓央嘉措
从那天起,伴随着黄大伯的便只剩下那一副破败的身子,还有一个被他视若珍宝的烟斗。熬了这么多年,好歹算是把他们的一双子女拉扯大,黄大伯觉得自己终于是熬出了头儿,终于是可以放心的去了,那被病痛折磨的身子,早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黄大伯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黄大娘留给他的任务,像一个即将要领奖的孩子,肺子竟也是不咳了。甚至还哼唱着一段忧伤而又幸福的曲调“独自走在那黄泉路上呦,向着西边望。前方的女子呦,请停一下啊!
问一声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头,惊得一动啊!这眉眼,那脸庞,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没言语啊,只有那泪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阳间的老冤家啊!变作了老亡魂,正是来寻你啊!我地妻啊······”
黄大伯一边哼着,一边笑着,闭上了眼,却是含笑而终。
〃喔~喔~喔!”黄大伯的儿子一夜未眠,打鸣的公鸡换回了他的思绪,这一夜,黄大伯的儿子并未流泪,却是早已红了眼眶,这个大小伙子起了床收拾了一下,便带着火石和那老烟斗准备上山,到他爹的坟前,将那人的宝贝烧给他。
黄家的小伙子激动的上了山,虔诚的走到他爹的坟前,之后,却险些晕倒在山上。看官你问为什么?难道是小伙子身体不好?还是其他什么匪夷所思的原因?
我告诉你,小伙子的身体很好,可是黄老爹的坟墓却是大大的不妙,发生了这种事,我想无论是谁,都会支撑不住的。
黄老爹坟墓的土丘被掘开了,泥土散在了四周,黄老爹的薄棺又被重新还原成了几块破木板子,而黄老爹的尸身,不见了。
“爹啊!”山上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惊起了林子里的鸟,纷纷展翅四散,甚至拍拍翅膀飞走的,还有一只肿眼泡儿的猫头鹰。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小村似乎霉运罩顶,再次起了阴霾。黄老爹到底哪去了?小村子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胆战心惊。终于又是一个深夜,有人悄悄的溜到了村长家。诉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有人在江边,看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邵三哥,在那日的清晨拖着一个老旧的,装苞米的大布袋,将它扔进了那碧色的江水中,天刚蒙蒙亮,布袋里装的什么没有人看清,只是布袋扎的不算紧,有一样东西从布袋中掉了出来,而那人此时便将从江边捡到的东西放到了村长的面前,村长一见此物,顿是面目铁青,大惊失色。
第七回 关于钟先生的事儿(四)
话说那村长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会露出这般面色?
摆在村长面前的东西没有什么神秘的,那是一只鞋,一只黑色的老布鞋,那甚至不是一只新鞋,鞋子的边缘有线头透了出来,布面也由于多次的清洗看上去有些脆弱,而村长吃惊的原因是,这只鞋,他认识。
也不仅仅是他认识,凡是在黄大伯死时到他家帮忙的人都认识。这只鞋正是黄大伯死时穿在他脚上的,村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忍着心中莫名的忐忑再次仔细的观察眼前这只鞋,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可惜,经过再次确认之后,村长也只能更加明确的说,这就是老黄入殓时的那双鞋其中的一只。村长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按照村子里的老规矩,人去世时是要穿上一套新衣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不能让人家看不起。而那老黄家里过的窘困,那时的衣服是八成新的,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双鞋子,便有些为人诟病了,鞋子虽然还算干净,但却离新,差了很远。惹得来帮忙的人免不了多打量几眼,所以便会对这双鞋子的印象尤为的深刻。
老村长肯定,眼前这只鞋,便是那一双鞋的其中之一。
事情似乎一下子变得明了了,如果这只鞋是老黄的,那邵老三拖着的苞米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似乎有些不言而喻了。
沿河村本来就不算大,消息的流通也是极为的迅速,似乎是老村长刚出了屋子,整个村庄便就已经沸腾了。邵家,再一次站到了风头浪尖上。而与从前不同的是,邵家人似乎一下子从惹人同情的可怜人的角色变成了村庄内的施虐着,村民说到邵家,都皱着眉头,眼神越发的古怪。
值得一提的是,小村真的是淳朴的,村长暂时压下了喧嚣的传言,亲自登上了邵家的大门。在邵家的院子里,老村长没有多做停留便直接去了邵三哥一家的屋子,迎面的便是邵老三的大儿子,邵希文。
邵希文看到村长,也是一惊“村长,你咋来了?”
村长摆了摆手道“你爹,最近还好吗?”
邵希文的眼神中微微有些黯然,答道“还是那个老样子。”
村长顿了顿,向屋子里看了看,屋子里面分为东西两件,邵老三依旧住在东屋里,房间的门紧紧的关着。村长向西屋看看,房间里没有人。
“就你和你爹在家?你干爹和希武呢?”
“在地里,干爹说今天让我照顾我爹。”
村长有些沉闷,可能是思量着该说什么,闷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开了口。
“希文啊,黄家的那件事,你听说了吧!”
邵希文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村子里都快开了锅,邵希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村长看到邵希文一阵沉默,皱了皱眉头,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爹······他那夜到底出去了没有?”
回答村长的依旧是一片沉默。村长叹了口气。终是拉开了,邵三哥住的那东屋的房门。
邵三哥的头发散乱,穿的倒是还算整洁,他此时正抱着膝盖坐在炕上。抬头看着棚顶,嘴里嘟嘟囔囔着“老王八!老王八!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的嘴角咧的很开,看上去高兴极了。
村长看到邵三哥这个样子,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邵老三!邵老三!黄铁柱(黄大伯)在哪?”村长打断了邵三哥的思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村长的高声问话,却是将邵三哥的眼神唤了回来,可他这个眼神,却让村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邵三哥的眼神,轻蔑极了,也似乎是生气极了,可是邵三哥并没有跟老村长动手,他在恶狠狠的瞪了老村长之后,继续将头抬了起来,注视着屋子里的天棚,傻笑道“老王八!老王八!我们来交个朋友吧!”
村长不由的吞了口吐沫,停了停,试探性的轻声说道“老王八在哪啊?”
这一回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成功的将邵老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而且邵三哥还给了老村长一个看上去很礼貌的微笑。
村长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老王八,在这屋子里吗?”
“哈哈哈哈!”打断村长的是一阵尖锐的笑声,只听邵三哥开口道“你是个傻子吧!老王八当然在江里面啊!”
村长仔细的听着邵三哥说的话,听到邵三哥提到了江,老村长便在心里有了一番计量,恐怕有些事是八九不离十的了。而村长继续陪着邵三哥说话,他说道“江里的老王八?那怎么才能和他交朋友啊?”
这话似乎问到了邵三哥的心坎里,邵三哥似乎更开心了,脸上满是得意的说道“交朋友,要请他吃肉。”
“吃肉?”村长被邵三哥搅的有些糊涂了,要知道,在那时的小村,吃肉可是年三十儿才拥有的待遇,平时的农家生活有哪里舍得吃顿肉。
似乎是看懂了村长的疑惑,邵三哥为自己的聪明有些激动的不能自禁了,他兴奋的说道“对!吃肉!”说话间,还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村长总觉的似乎是遗漏了哪里,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不由得出声问道“你哪来的肉?”
听到村长问到这里,邵三哥忽然像看着一只蠢驴一般看着村长,若不是知道邵三哥的不正常,恐怕村长都会不自禁的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些笨了。
邵三哥打量了村长好一阵子。才以一种施恩似的眼神,看着村长,开口说道“肉好弄的很,从土里挖出来,还很新鲜嘛!”说到这,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