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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麒麟死去,一半是麒麟,一半成了旋转的风,旁边的狐十六默默抓住她的手,目光如水,神情哀切,依依不舍……
我正在努力狗血,楼下突然传来含真的暴吼声,正在打呼噜的尚尚惊得从我身上跳起来,落地就往外跑。
我赶紧屁颠颠地丢了炭笔跟上去,刚下到二楼,就被刺目的白光晃伤眼睛。我急忙捂住剧痛的眼睛,大叫起来:“这是在做什么?!含真!尚尚!”
没人回答我,只听见含真语无伦次的吼叫:“你疯了!一定是疯了!脑子进水了!”
我眯着眼睛,努力在白光中寻找他们的位置,隐约在前面看到几个黑影,依稀还在拉扯着,我急忙扶着墙半闭眼睛走过去。
对面传来尚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你不要鲁莽!不要靠过去!”
跟着就是他和含真两人拉扯撕打的声音,没一会就开始乒乒乓乓。
我艰难地眯着眼睛走过去,白光越来越强烈,就算闭上眼睛,眼皮子前面也是血红一片。光芒是从含真的房间里发出来的!是狐十六出事了?!
我正要开口问,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抓住,跟着往后狠狠一拽,我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摔去,脚下拖鞋一绊,差点跌个狗吃屎。
“不要过去!”尚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努力抬头想看清他,谁知他一手用力盖在我眼睛上,擦过眼球,痛个半死。
“不要看!眼睛会瞎的!”他这句话把我憋了一肚子的抱怨给压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狐十六……?”我问得茫然。
尚尚的手盖在我眼前,我什么也看不到,只听他低声说:“他自己寻死,听说风麒麟死了,他也要散魂。”
我昏,他要殉情?!
我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尚尚的手突然放开了,眼前的白光彻底消失,只剩一道道水波般的蓝色光芒,如烟一般散开,在空气中泛起涟漪。
含真和尚尚同时冲进屋子里,我赶紧把碍事的的小狗拖鞋甩了,跟着跑进去,却见狐十六软绵绵白乎乎的身体浮在空中,原本包裹住他身体的那个光球上面裂痕斑斑,仿佛被敲碎的玻璃。
偶尔有一块剥落下来,便在空气里化成蓝色的烟雾状,一点一点涟漪开来。
然而不光是那块妖气结界在破碎,随着光点落下的,还有点点殷红。
狐十六浑身是血,雪白的皮毛被染得一块一块,尖尖的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喷血,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我被这种场面震住了,来不及回神,含真早就冲了过去,厉声吼道:“你想死是吧?!想跟那个麒麟殉情?!好!老子不管了!麻烦你不要死在这里!会弄脏地板!”
狐十六身体周围的光球终于全部剥落,白色的狐狸轻轻落在地上,鲜血从嘴角不停涌出。他默默看了一眼含真,慢慢往门口走去,身后留下一条鲜明的血路。
含真捏紧了拳头,额角青筋乱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他终于还是说道:“她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就算你跟着一起死了就能见到她?!十六!你不要继续犯傻了OK?你把我这个兄弟当成什么?!”
狐十六静静站在门口,过一会回头,声音沙哑,轻轻说道:“含真,你是我兄弟。”
“那你还要死?!”含真大吼,或许带了一点颤音,可是我没有听真切,“我们一起回魔陀罗山,和以前一样。失去妖力也不要紧,和你以前照顾我一样,这次我来照顾你!过去的事情,全部忘了,不行么?!”
我怀疑是我的错觉,含真可能哭了,那一瞬间的水光在他脸上划过,可是我仔细看的时候,它们又消失了。
尚尚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往前走看明白。他甚至抓得很重,很疼。
我不知道说什么。
狐十六缓缓转身,目光温暖地看着含真,半晌,他浮现一个笑容。
不要问我怎么从狐狸脸上看出笑容的!但我确实看出他是在笑!而且是欢畅温和的笑容!
他柔声道:“好的,含真,我们一起回去。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含真神色一喜,往前走一步,急道:“那你……”
话还没说完,狐十六突然低吼起来,全身的毛发全部膨胀开来,双眼泛出血红的光芒。吼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长啸,渐渐地简直如同千万匹狼在嚎叫,又仿佛群鬼号哭,声音凄厉悲凉。
我被这股声浪冲击得几乎站不稳,耳朵里脑子里嗡嗡乱响,胸口一阵窒闷,差点就要吐出来,旁边的尚尚显然也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了一跳,耳朵一个劲摇。
狐十六身体突然往前一倾,啸声顿绝,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化成细碎的灰尘,最后变成一堆狐狸状的黑色灰烬。原本染在地上的血迹也奇迹一般地变成了灰,我们都被这景象震住,谁也没反应。
窗口吹进来一股风,把灰烬全部卷走,洋洋洒洒地在空中飘起来,仿佛细碎的小光点,看起来连风也有了形状,闪耀班驳。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生锈的脑子终于有了点反应,张口“啊”了一声,不可思议地往前走两步。
含真忽然动了,他的脸色此刻青白如同死人,骇然与不相信交错。慢慢走到方才狐十六站定的地方,那里还有一小滩灰没有被吹走。
他弯腰蹲下去,这个动作令最后一点灰烬也散开,露出下面一颗浅浅紫色的小珠子,光华溢彩,如同美丽的紫水晶。
“他把左眼留下来了……”尚尚喃喃说着。
左眼?什么意思?我抬头看他,尚尚低声道:“妖类的左眼储存所有回忆,右眼储存所有的感情……死后一般会留下两只眼睛……他留下左眼,是让含真带回魔陀罗山。这是他最后的交代。”
妖类的遗言真是奇怪。我默然地看着含真,他的脸色很奇怪,似悲似喜,最后变成惨白。
我以为他会发脾气,或者失声痛哭,可是,没有。他只是把那颗紫水晶般的眼珠放进口袋里,然后转身下楼。
尚尚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含真沉声道:“很快。”
说完,他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是去?”我茫然地看着尚尚,他点点头,轻道:“回魔陀罗山,把狐十六的眼珠埋回故土。这是妖族的仪式。”
说完,他好像有点倦了,叹一口气,身体一抖,变成猫跳上我的肩膀,缩成一团,再也不说话。
我始终处于茫然加震撼的状态,有点不敢相信狐十六就这样死了。
他不是答应含真一起回魔陀罗山么?怎么突然又寻死?我真的不明白。
回到小阁楼,看着我画的图,突然觉得伤感,干脆全部撕了,重画。
我画一只白狐狸和一只麒麟的爱情,他们惊鸿一瞥,一见倾心。他们触犯天条,失去了身体,身后堆满人类的白骨,血流成海。
麒麟金色的光辉,白狐耀眼的白色妖气,映着血红的背景,触目惊心。
血海之上的拥抱,是不是残酷又美丽?我不是法官,无法审判他们入地狱,我本想按照真实结局画出他们的故事。
但我却画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麒麟和白狐,在高耸入云的魔陀罗山下拥抱,永不分离。
这个故事出乎我意料,竟然大卖,我赚了好一笔外快。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泡一壶茶,我会想起已经消逝的两人。
我羡慕。是的,我羡慕那种爱情,它是那样纯粹,不顾一切,笨拙鲁莽。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有这种勇气,追逐自己的爱情呢?
我不知道,不敢想。
嘉右的归来
含真走了有一个星期,我一直在小阁楼上创作自己的漫画,也没注意这事。
尚尚开始还会赖在我身边眯着眼睛装睡,偶尔还会提一点意见,没过几天他大概觉得无聊,自己不知跑什么地方玩去了。
花大花倒是天天来我这里报到,开始我没注意,结果有天突然发现他背上的皮毛掉了好大一块,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刚刚哭过。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摇头,然后变成大豹子的模样,躺在我身边,下巴搁在我腿上,看我画画。
这只豹子比尚尚还像猫,唯一的喜好是喝牛奶和躺在我脚上睡觉。
某天我不慎把颜料滴在他背上,刚好溅上他新裸的皮肤,花大花惊得跳起来,一个劲甩毛,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我赶紧用手纸擦,一面问:“你身上是怎么了?怎么一块一块的?过敏掉毛么?”
他浑身都在抖,似乎柔软的手纸擦在皮肤上都是剧痛,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不……没事,不用春春担心。”
我拿起手纸,上面薄薄一层血痕,和绿色的颜料混在一起,分外怵目,吓了我一跳,赶紧按住他,这才发觉他掉毛的地方,露出的全是大片大片粉红的嫩肉,上面甚至还有干涸的小血痕。
我昏,这哪里是掉毛!分明是擦伤!
“这是怎么回事?你打架了?!”
我问得可能有点严厉,花大花更是缩成一团,用小白兔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没事的……”
我完全无视他柔弱的辩解,他简直比尚尚还笨,撒谎都撒不好。
“你别动,我去找药。”
我拍拍他的脑袋,下楼拿医药箱,尚尚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晒太阳,估计是睡得太舒服,变成人了也不知道,还在挠耳朵。
一推门看到赤裸的男人躺自己床上,我比较无语,只好从沙发上抄起毯子丢在他身上,盖住重要部位。
他动了一下,估计是被我的动作惊醒了,迷茫地坐起来,喃喃问道:“怎么?吃晚饭了吗?”
“你就知道吃!睡!”
我没好气地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医药箱。
尚尚翻身要下床,毯子滑了下来,不等我提醒,他自己先遮住。这家伙,居然还给我脸红!居然还小声问我:“你……看到了?”
哼哼,这会开始玩纯情?
“都看到了,怎么?”我随手抓了一卷新纱布塞进医药箱,起身准备走人。
尚尚突然变成猫,三步两步跳上我肩膀,弱弱地说道:“既然被你看光……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你是不是该负责?”
这只死猫,什么时候又学会这些话?
我翻他白眼:“用词不当!男人的身体不值钱,看了也白看!何况现在是民主社会,谁和你玩封建那套!”
他一个劲摇耳朵,叹一口气:“哦……如果还是封建社会那多好。春春,我也看过你……虽然是背部,不过也算吧?你放心我一定负责,和我结婚好不好?”
“不要!那是特殊情况,不算数!”
“结婚吧,结婚很好玩的!可以睡一起,吃一起,做什么都在一起,不会寂寞啦!”
“那不需要结婚,咱们现在不就做什么都在一起么?干嘛非要结婚?”
“嗯……”
他没话说了,只好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
我没理他,这只猫最近有点不对劲,总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情,大概是春天到了的缘故。
刚上楼梯,他突然轻轻说道:“结婚,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春春,是一直,永远。我就可以有理由一直陪着你了。”
我还是没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那时候,我真是单蠢,自以为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了若指掌,其实我就是天下一大白。
“你要是真愿意一直陪着我,不用结婚也行。不然就是结婚,也不过是一种无用的仪式罢了。”
他没说话,过一会,又说:“倘若我有天不得不离开……我是说……你会赶我走么?”
赶他走?怎么会!
我甩着医药箱,没心没肺地回他一句:“只要你别做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