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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琳差一点就要死了,”
悲伤的声音传进了男孩的耳里,亚瑟文猛然抬起头,一双紫色的眼空洞的望着乔恩,
“她的头破了一个大洞,血留着满地都是,”看着亚瑟文与艾德琳相似的头发,乔恩的心被伤痛溢满,“我想你应该很熟悉那样的场面,”
乔恩的话刚落,
男孩原本干涸的眼眶被浸湿,泪水慢慢的滑下,不知他是在为艾德琳的伤痛而伤心,还是为了释放这么多天来的委屈与惊恐,
“艾德琳曾经没有遵守与你的承诺,她很后悔,”乔恩一直都记得,艾德琳和亚瑟文孽缘的开始,“这一次,她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我回来了,”
亚瑟文直直的看着乔恩,不顾睫毛间还沾着眼泪,似乎在确定乔恩话里的真实度,
他慢慢抬起已经麻木的胳臂,伸出枯瘦的手抓住楼梯栏杆,试图站起来,但身体的机能已经停滞,不由意识的支配,他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整个人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乔恩叹息,“你有多久没吃饭了,”他抓着亚瑟文瘦如细竹的手臂,把他提起来,
亚瑟文并没有抗拒乔恩的接触,
乔恩搀扶着男孩让他靠坐在沙发上,
“幸好我买了食物,”乔恩把门口的纸袋拿进来,“先吃点东西罢,我的时间不多,”
亚瑟文却不看乔恩手上的东西,用一根手指头,在积灰的桌上写着,她在哪里,
漂亮的字母让乔恩很是惊诧,他并不知道亚瑟文已经学会识字,这么说,艾德琳的努力是有成果的,而他,乔恩看着男孩,也不是疯的无可救药,
“艾德琳在美国,”
亚瑟文显然不知道美国是什么,茫然而又急切的望着乔恩,
“你只用知道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乔恩并不准备详细解释,“至少在一年的时间里,她都不会回来了,”
听了这样的消息,亚瑟文难得还维持着平静,只不过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用力握住拳,指甲甚至在手掌上印出血痕,
“艾德琳要换一颗心脏,这是非常危险的手术,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为我们再添麻烦,如果艾德琳因为担心你而心情受到影响,…,”后面的话,乔恩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亚瑟文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你有两条路,”乔恩并不准备在这里多停留,回程的机票他已经买好,时间就在今天晚上,“我把你送到福利院,或许你还能因此回国与母亲团聚,”
显然亚瑟文并不希望如此,他垂下头,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恐惧,
“你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帮我们看家,”乔恩当然不指望十二三岁精神有问题的男孩真能为他们做什么,
但他也知道,除了这里,亚瑟文真的无处可去,第一条简直和死路没有两样,
“我已经和莫华德说过,他定期会来照看你,”医生向来心慈,独居的莫华德更是如此,最重要的是,莫华德是除了艾德琳和乔恩以外,最了解亚瑟文的人,在如此长的时间里,没有监护人的孩子独自住在山里,着实危险,
正说着,乔恩的手机响了,
“乔恩,”艾德琳的声音很轻,但是亚瑟文太敏感,他还是听到了,
男孩猛然抬起头,
“你到家了吗?”。艾德琳躺在床上,手伸在外面,纳达在为她扎针,小而瘦弱的手背上已经布满许多针痕,有些还带着青紫,
“到了,”乔恩看了看客厅上的挂钟,“现在是打针的时间罢,”
“是啊,我不是空着一只手吗,”听到乔恩的声音,艾德琳就安了心,
纳达看了一眼女孩嘴角的淡笑,她觉得艾德琳只有和他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一个正常孩子,除此之外的时间,女孩便总在出神与沉思中度过,眉宇间甚至透着苍凉,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他们医院只服务于富人,纳达见过许多富家千金,现在医院里还住一位这种类型的,她们大多早熟,谈吐、穿戴近乎成人,可没有一个像艾德琳这般奇特,奇特的仿佛经历过千帆万浪,最终归于平淡,
就在纳达发愣胡思乱想的时候,艾德琳脸色却转成担忧,“亚瑟文…还在家么,”
“他就在我旁边,”乔恩看了看亚瑟文,男孩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电话,“你要和他说话吗,”
“嗯,”艾德琳应了一声,
乔恩把手机设置成扩音,放在桌上,
“亚瑟文,”
或许是因为电话里的声音失了真,艾德琳的语调很低很轻,“对不起,”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连纳达这个外人都感到怪异,她明白那句西语的意思,不过是道歉,可为什么艾德琳现在就好像做了滔天的错事,愧疚的连解释都说不口,
电话的另一头,亚瑟文却在笑,笑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在当亚瑟文以为全世界都要抛弃他时,
原来还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
第六十五章心脏的尽头
“艾德琳,要吃苹果派吗,”说话的女孩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左手臂架着轻便的矫形架,右手托着一个小盘子,
艾德琳还没有听真切,守在旁边的纳达却先开了口,
“露娜,艾德琳明天要动手术,吃这些会影响血压,”
“那我只能自己独享了,”女孩毫不介意的甜笑着,
露娜也是病人,在艾德琳住进来不久,因为手骨骨折送来的,她的心脏同样不算好,但不像艾德琳那样严重,
“明天的手术,我会为你祈祷的,”露娜的语气很轻快,艾德琳听清露娜的话,微微笑了笑,
艾德琳知道露娜天性乐观,她这么说,并不代表随口客套的安慰,
每天上午露娜都会串到她的病房,与正在扎针检查的艾德琳闲聊,从法国的风情到美国的趣味,无所不谈,当然主要是她在说,艾德琳偶尔会插上一两句,露娜知道艾德琳的听力不好,有些话总是耐心的重复两三遍,
所以艾德琳对这个孩子非常有好感,
至少纯粹的友善给艾德琳的病期生活增添了一抹色彩,
“你的胳臂怎么样了,”艾德琳问了一句,
露娜是一家私立贵族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在参加同学家里的派对时,从二楼摔了下来,幸好地上草坪柔软,她的伤势才不算严重,这些都是露娜主动告诉艾德琳的,
“可以动了,我给你演示,”露娜说着就要拆开矫形架,
“露娜小姐,”纳达连忙阻止,甚至还在女孩的名字后面加了称谓,
露娜确实算得上贵家小姐,大珠宝商盖瑞?霍福拉她的父亲,光在曼哈顿,高档珠宝商店中就有五家属于霍福拉,
露娜为艾德琳介绍时,倒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在这片处处都是富人的地方,她这样的家庭并不少见,
“露娜,”穿戴时尚的女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叫了她的名字,“约翰医生现在要检查你的骨头,”女人显然很不高兴女儿冲动的行为,
她是露娜的母亲贝尔金,每天下午都会过来陪护女儿两个小时,一次都没有超时过,
贝尔金扫了艾德琳一眼,客套的打了一个招呼,“下午好,艾德琳,”
“下午好,霍福拉夫人,”艾德琳也礼貌的回道,
“怎么不见你的父亲,”乔恩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会引起女性的好感,这位贝尔金女士也一样,在两个小时的陪护中,至少有半个小时她是在和乔恩的交谈中度过的,
“他去超市了,”贝尔金的声音很尖,让艾德琳本就不灵光的耳朵,更加迟钝,她缓了好几秒才回答,
“他真该请一个保姆,”贝尔金似乎很不屑超市这种地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回屋了,
“我妈妈就是这样,”露娜无奈的耸肩,“你千万不要介意她的话,”
“没事,你快上去吧,否则她又要发火了,”贝尔金只不过性格太高傲,但为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每天下午,她为女儿准备的各种食物,总少不了艾德琳的一份,比如今天的苹果派,
“纳达,现在几点了,”艾德琳问道,
“两点十四,”纳达看了看手表说,
“我该给亚瑟文打电话了,”
不知是不是阳光的衬托,纳达总觉得这一刻艾德琳脸上的笑容很柔和,就好像面对至亲之人,可又和对待乔恩时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她真的很好奇,小女孩这几天通话的亚瑟文是谁,她的弟弟吗,
而且每次的电话都是那么的奇怪,只有艾德琳对着手机说,还用的是西语,她不是法国人吗,更诡异的是,纳达从未见过对方回复过,比如现在,
“亚瑟文,你现在还在画画吗,今天的五十个单词作业有没有写完,”
林区的天色已经暗下,但亚瑟文并没有开灯,屋子里黑沉沉的,
他跪坐在电话旁边,在铃声响起还不到半秒,就按下了接听键,这是乔恩教给他的,
艾德琳清轻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木屋里,却给了他不可比拟的满足与安心,
他把头靠在电话旁,好像这样就能离艾德琳更近一些,
“明天我就要动手术了,所以不能给你打电话,或许后天也不行,”艾德琳并不准备告诉亚瑟文这次手术的风险,
“对了,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吃饭,”艾德琳说话并没有逻辑可言,很像母亲对孩子零碎的说教,“多吃点东西吧,你瘦的不成样子了,只有拥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好好活下去,”艾德琳的声音越说越轻,茫茫的望着脚边的玫瑰花丛,
阳光依旧灿烂,可纳达却感到深深的压抑,从她面前的艾德琳到电话另一头的亚瑟文,哀伤似乎被连了起来,跨越海洋,直达人心,
半晌,艾德琳才又开口,
“能对我说一句话吗,随便都可以,”她不知道明天手术的结果会怎么样,或许和原本的艾德琳一样,永远的从这个世界消失在,或许撑个几天半月甚至一年,但只是在残喘最后的生命,
暗夜的掩饰下,木质的桌子细微的沾湿难以察觉,亚瑟文紧紧闭上眼睛,指尖扣进桌沿,抖动着嘴唇就好像在克服着什么,
许久,艾德琳还是放弃了,“早点休息,晚安,”
就在她触碰挂机键的同时,
“Ade…line,”仿若尘封了百年的石磨,磨出的声音粗糙而沙哑,又好像生了锈的机器,音调完全失了真,
时隔多年,男孩再次发出了声音,说出的第一个单词是艾德琳的名字,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木屋的孤寂与夏夜的沉阴,
“乔恩先生,”纳达还未从九岁女孩营造出的悲凉中解脱出来,笑着勉强,连声问好,
“辛苦你照顾艾德琳了,”陪着孩子晒夏日的太阳,可不是什么好受的经历,
“这是我应该做的,”纳达并不与乔恩对视,“我去为艾德琳准备晚间的用药,”面对太优秀的男人,有些女人会觉得尴尬,纳达就是其中之一,
“谢谢,”乔恩对着纳达的背影说道,
“和亚瑟文通过电话了吗,”他弯下腰轻抚女儿的脸,晒了这么久的太阳,她的脸还是惨白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天手术失败了,”艾德琳心底已经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能收养亚瑟文吗,”不等乔恩回应,她继续说着,“然后再找一位美丽的妻子一起生活,”
才九岁的孩子,却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后事,甚至交代遗言,
乔恩怔住了,
面对两条绝境,
艾德琳的平静与坚强,让他的心,痛的无以言表,
他轻轻抱住艾德琳,“相信我,也要相信路易斯院长,更重要的是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不会有事,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