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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众人连撕带扯拉下靴子顶在头上。乾隆盘腿坐在沙地上。三四个侍卫赶忙围过来,将乾隆遮得密不透风。惊魂初定,乾隆笑道:“冠履倒置的办法还真行,今儿李卫反经从权作了好事,把叫化子手段都使上了——李卫,你退一边去,有他们够使的了。”话音未落,不知哪匹马被砸得狂嘶一声,顿时一群马哀鸣狂跳,在雨地里跑得无影无踪。
雹子下了一阵就过去了。但雨却没有住的意思,浑身透湿的人们被风一吹,透心刺骨地冷。乾隆冻得嘴唇乌青,傅恒一边命人去搜寻马匹,一边对乾隆说道:“主子,咱们得走路,不然会冻病的。这都怪奴才们虑事不周……”乾隆不等他说完,一摆手向北行去,见李卫追了上来,便笑道:“人人冻得面如上色,怎么你这病夫倒象不相干似的?”李卫笑道:“下雹子那阵,奴才顶着靴子脚就没停过步。主子这阵得加快步子,出了汗就不相干了。”
但乾隆已经走不动了,大约因热身子在雨地里浸得太久,四肢僵硬,活动不开。他极力跋涉着,五脏六腑翻滚冲腾,汗却始终没有出来。走在他身边的傅恒见他脸色不好,便凑近了问道:“皇上,您身上不快么?”
乾隆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咬着牙,勉强地向前走,踉跄一步,摔倒在地。刘统勋和几个侍卫惊呼一声,围了上来。
来不及回客栈,统勋伏下身子背起乾隆,李卫和几个侍卫紧随右侧,高一脚低一脚沿着玉米地埂子透迄向村里走去。村口有一座庙,山门院墙都已倒塌。正门上有一块破匾,写着“震河龙王庙”五个大字。
众人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又寻了两块板子,放在地上,把乾隆扶上去。李卫便叫人差了几块木头来,生了火。又叫人去客栈给黛玉送信。又跟傅恒商量了,这个样子,皇上是不能再走路了,还是先找个人家养病要紧。于是傅恒便冒雨出去,进了庄子里寻找落脚的人家。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便寻得了一座三进三出大院,虽然旧些,却是卧砖到顶的青堂瓦舍,四邻不靠也便于设防。
里面原是住着一个寡妇夫家姓王同一个女孩儿,平日子靠着地租子过活,傅恒许了她多给银子,又说是京城来的商人,也带着女眷的,一会儿便接来了,王家的才答应叫他们住进来。
此时雨已经停了,黛玉也痛着紫鹃雪雁二人坐着车到了王家大院,乾隆已经在西院里住下,李卫、刘统勋忙上忙下,忙得象走马灯似的,直到医生请来,才松了一口气。那郎中五十上下年纪,甚是老诚。二人领着郎中进来,给乾隆诊脉。乾隆此时已是沉沉睡去,看去甚是安帖,只身上烧得象火炭儿似的,脸色绯红,呼吸也粗重不匀。
“先生这病,”老医生松开了手,拈须缓缓说道,“据脉象看,寸缓而滞,尺数而滑,五脏骤受寒热侵袭,两毒攻脾。脾主土,土伤而金盛——”
他摇头晃脑地还要往下说,雪雁一掀帘子进来,笑道:“老先生,你是在和我们背药书吧,你只说这病相干不相干,怎么用药就是了!”
老医生道:“断然无碍,一剂发表药,出一身痛汗,就会好的。不过要好好调理,照应。不然,落下病根,对景时就容易犯。”说着来到外间,因见傅恒满地摆的尽是药包,已拆开包在地上平摊着。老先生倒一怔。
傅恒忙解说道:“忙中无计,各种药都抓了一些来备用。您瞧还缺什么,我叫他们再去抓。”老医生不禁一笑,至案前援笔写下了药方,傅恒忙对着把药对齐了,亲自到风炉上去扇着风煎药。
李卫又对医生说道:“大夫不必回去了。我们这主子身子是要紧的,你得随时在此照料照料——哦,放心,府上我已派人去关照了。酬金一定从丰。”
黛玉同紫鹃便守在乾隆的床前,一时药好了,紫鹃扶起乾隆,黛玉亲自一勺一勺的喂下去,乾隆又睡得安稳了,紫鹃方道:“主子,您先去睡一会儿吧,奴才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黛玉叹道:“你去睡你的吧,我是睡不着了,就守在这里,说不定那会儿他醒了,是要找我的。”
紫鹃见劝不住,便自到一边椅子上坐着。雪雁进来,见二人模样,有劝黛玉去休息,黛玉只是不肯,雪雁便劝她在乾隆身侧歪一歪,若是乾隆醒了,也好听得见,黛玉只得依了,便在后脚挨着乾隆的脚躺下,雪雁同紫鹃轮流守夜。
第二日,乾隆醒来,身上的热已经褪去了,黛玉早就起来了,紫鹃出去,同房东的女儿一起做了粥来,因要打点黛玉的饮食,便叫小女孩儿端着粥送进来。黛玉见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孩儿,羞怯怯的站在哪里,穿着农家女孩儿的衣裳,却是清丽可人,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奴婢叫汀芷,今年十四岁。”
黛玉一边接了碗给乾隆喂着粥,一边说道:“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这名字好。”
一时雪雁进来,笑道:“夫人,我瞧东家的东屋里有一把子京桂,一会儿您软软和和吃一碗。郎中说了,主子这病无碍的。”说着转头瞧见汀芷站在边上,笑了,“这丫头,瞧这身条儿,这模样儿水灵的。”
黛玉便笑道:“她叫王汀芷,是个懂事的孩子。”
雪雁便笑道:“小门小户的,好可怜见儿的。”
乾隆便道:“黛儿,你也去吃饭吧,这里叫雪雁伺候着就行了。”
黛玉听了,便把粥碗给了雪雁,自己便出来找紫鹃吃饭。一时爷们儿都淋了雨,刚好大夫就在,煎了药,大家都用了,刘统勋和李卫没什么,傅恒本是大家公子,也没吃过这样的苦,这次也病倒了。一时大家商议了,就在这里将养几日,等乾隆的病好了,便回京城。
一时雪雁服侍着乾隆吃了粥,本是劝他再睡一会儿,无奈乾隆记挂着朝中之事,恰好侍卫头冯紫英送来了今日的邸报,乾隆便要挣扎这起来,雪雁只得同汀芷二人服侍着他起床,便叫汀芷在这里候着,要茶要水的事情,自己便出了房门来,去照看李卫等人的饮食。
【147】黛妃拈酸
这里乾隆便到小小的书案上,看着京城发来的邸报,无非是张廷玉的请安折子,并有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乾隆批示完了,放在一边,转头要茶时,汀芷便端着一个白瓷盖碗递上来,轻声说道:“爷刚病愈,不能吃茶,还是用点白开水吧。”
她低眉顺眼,许是从没这样跟男人接近过,更是面如桃花羞涩娇,语如莺燕软语浓。乾隆恍惚中,恰是又回到了早时与黛玉相处的时光,便看着汀芷,神情恍然,忘了接汀芷递过来的茶水。
汀芷见乾隆只顾着呆呆的看着自己,便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又说了一声:“爷,请用。”
乾隆回神,便伸手去接,眼睛仍是盯着汀芷。不妨没有接到盖碗,反而戳洒了水,盖碗也应声而落,掉在地上,清脆的响了一声。
门外的冯紫英听到动静,慌忙进来,见汀芷脸一直红到耳根上,低着头不言声,便似是明白一点,忙道:“主子没事吧?”
此时乾隆衣衫上已经湿了一片,幸好水并不太热,没有烫到他。汀芷忙俯身收拾碎瓷,不妨又被扎破了手。恰好黛玉刚用完饭,进来瞧乾隆,却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只不说话,转身又走了。
乾隆因见汀芷收拾碎瓷扎了手,又叫侍卫们上来收拾,紫英快带着汀芷出去包扎。一时忙乱了一阵,乾隆便往李卫屋子来瞧傅恒。
这几日黛玉也不大亲近乾隆,乾隆也只当是黛玉乏了,又因两夜没睡好,便不做多想,待第四天,傅恒也打好了,用过早饭便照例过来请安,乘着乾隆高兴,试探着道:“主子,咱们在这误了三天了,时日长了,这里的人若瞧出咱们行藏不好;再者,京里的会试殿试也不能延误。车子若能挣扎得动,严严密密地雇一乘凉轿,咱们也好启程了?”
乾隆想起汀芷来,心里又有点儿空空的,便不做声,傅恒小声笑道:“爷,夫人这几天心里不自在呢,您还只管想着别人。”
乾隆听了忙道:“怎么了?”
傅恒爬到乾隆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乾隆便往东院来寻黛玉。刚进了院里,便听到里面黛玉同王家的在说话。
只听黛玉说道:“……你原也疑的有理,我们家爷本不是普通的商人,本是皇商(上),今年为了宫里用得茶叶,特特的去阳信走一趟,不想遇到了这场冰雹,给弄病了。既住到你家,这也是缘分。唉!我们这就走了……相处这么几日,还真舍不得你和汀芷姑娘呢!”
“看这派势,我原来还当是避难的响马呢!”王氏笑道:“既是皇商,见面的机缘还有的,出村半里就是驿道,难道你们往后不打这里过?”
黛玉听了,笑道:“这话不错,以后有缘,自是能再见的。”
乾隆便在外笑道:“夫人的话不错!”说着便一脚进了房门。
黛玉同王家的忙起身,王家的又见礼,乾隆笑道:“免了,这几日实在是打扰了。”说着便又看着黛玉笑道:“夫人倒是清闲,躲到这里来了,为夫那里的账目繁杂,还劳夫人快去帮帮为夫。”
黛玉听了,冷笑道:“既然忙,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可见是扯谎。”
王家的忙行礼相送,说道:“既然是皇家的事情,自然是马虎不得,小人就不多留夫人了。”
黛玉只得同乾隆出了东院,往西院来。一路上并不同他说笑,乾隆自知道理亏,也不嬉笑,进了屋子,便给冯紫英丢了一个眼色,冯紫英便带上房门,出去了,另叫了紫鹃在手在我外边,不叫人进去。
这里黛玉便冷冷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乾隆忙上前来陪笑道:“你是怎么了?只管不理我?”
“我没怎么,只是爷这里横竖有人服侍,我乐得悠闲去。”
乾隆便笑道:“别人怎比得上你。”
“是吗?原来在爷的心里,我是这样的,只是前儿怎么失手打了人家的盖碗儿?还害得人家姑娘扎破了手?”黛玉冷笑着说。乾隆见她巧笑浅晕、似嗔似娇,真如海棠带雨般亭亭玉立,越发酥软欲倒,
乾隆一听这话,知道那日的事情被黛玉瞧见了,便不由分说,上来搂住,陪笑道:“好娘子,我一时把她当作了你,多看了两眼,以后不敢了,娘子别生气了。”
一时黛玉又啐道:“我生什么气?爷瞧着好,不过是一声令下弄进宫去罢了……”
没等她说完,乾隆便附上去,索性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黛玉所有的话便被堵在了肚子里。
这里二人情正浓,便听见院子里有人一阵吵嚷,乾隆便沉下脸,出门看时,却是一个老人带着几个壮汉在院子里吵嚷,王家的忙出来陪笑,嘴里叫着十七叔。
乾隆站在阶前喝斥侍卫:“你们做什么吃的?竟让这种人也闯了进来!”
“‘这种人”?这种人怎么了?!”王兆名摆着一副寻事架子,瞪着死羊眼说道:“这是我们王家的宅院,我奉族长二爷的命来自己侄儿家,犯王法么?”
王氏忙出来,说道:“十七叔,我们好像不欠您什么,你到这里做什么?”
王兆名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不欠我什么。族长叫我来问你,你孤零零两个妇道人家,收留这么多男人住在家里,也不禀告族里一声,是什么意思?你自己不守妇节,我们王家还有族规呢?”又指着李卫一干人道:“他们一进村就毁庙,扳了神灵前木栅子烤火,已经冲犯了神灵,族长病得起不来